雖然已經凌晨兩點多了，吃過牛肉面李言卻有了回光返照的充盈感，逐漸安詳地癱在沙發上。

　　林珊璞則搬來了小白板，將幾張大號的手寫文案用磁力扣貼了上去，而後一本正經地講解起來。

　　“咳！”

　　“這些是我以前立志寫書時收集的數據。”

　　“很多內容野犬老師都是知道的，但還是容我總結概括一下。”

　　“一直以來，野犬老師都在起航中文網發表作品。”

　　“作為業界最久遠，最具名氣的文學網站，起航中文網有著最廣泛的兼容性，無論什麽類型的作品，只要寫的有趣，都有成名的機會。”

　　“業界最頭部的作者，也大部分是起航中文網出身。”

　　“缺點是競爭激烈，簽約門檻較高，而且需要寫到20萬字以上才能收費，合同也是以分成為主，非人氣作品收入有限，雖然有一個月1500元的低保，但需要保持穩定日更4000字才能拿到，野犬老師怎麽看都是做不到的。”

　　“不過你也沒有其它選擇了，你的作品十分依賴靈感，類型跨度很大，且對讀者閱讀經驗有一定要求，很難在其它平台生存。”

　　“死也要死在起航，這一點有沒有異議?”

　　“沒。”李言舒了口氣，“起航雖然沒有十年前的壟斷地位了，但依然是所有作家證道的聖地，而且現在其它平台現在都在主打掙快錢，要有很大的更新量做支撐，我做不到。”

　　“好！”

　　林珊璞神氣地翻了個頁。

　　“下面是我用爬蟲扒下來的數據，野犬老師你感受一下。”

　　“近一個月，起航中文網共有27856本新書發表。”

　　“其中2674本被編輯看中，成功簽約。”

　　“簽約率約為9.6%。”

　　“這是作家生涯的第一步，野犬老師第一部作品就輕松邁過了。”

　　“但從未到達過第二步——上架收費。”

　　“上架收費，意味著作品有了足夠的長度，穩定的讀者，可以恰飯了。”

　　“可惜的是，大多數簽約作者，都如野犬老師一樣，畢生也沒有撐到這一天。”

　　“在全部簽約作品中，真正實現上架的，只有37.5%。”

　　“但請注意，到這裡也只是第二步。”

　　“多數上架作品，在每天更新4000+字數的前提下，月收入往往只有幾百上千。”

　　“想要成為職業作家，需要至少要有3000位讀者願意付費訂閱你的作品。”

　　“3000均定，月入破萬，才有可能成為職業作家。”

　　“也只有達到這個水準的作品，才能獲得網站頒發的【精品之作】勳章。”

　　“在所有上架小說中，只有5.7%達到了這個水平。”

　　“但即便擁有【精品之作】，依然算不上職業作家。”

　　“那些寫出過【精品之作】的作家中，下一本書依然能達到這個水準的，只有12%不到。”

　　“假設最後這部分人能稱得上職業作家。”

　　“那麽經過粗略計算，一位普通創作者，成為職業作家的概率是……”

　　林珊璞用碳素筆在白板上寫下了一個恐怖的數字——

　　【0.024%。】

　　眼見林珊璞如此認真地推斷，李言也逐漸正色起來，兩肘支在茶幾桌上，雙掌不覺握在了一起:“接近了，但與我的判斷還差一個數量級，所有發表過小說的人裡，

真正能長期以寫作為生的，不過0.001%。”　　“十萬裡選一?”林珊璞問道，“你的標準是什麽?”

　　“至少能保證年收入二十萬以上15年吧。”

　　林珊璞不禁皺眉鼓嘴:“有必要這麽高嗎！”

　　“別鬧了，你將來起薪都比這個高。”李言這便抬手數落起來，“沒有三險一金不說，誰能保證寫到退休?40歲失業你能想像麽?除了寫作技能以外一無是處的中年男人，卻無法以寫作為生的絕望你能感受麽?”

　　他說著又指向了白板:“這樣的數據毫無意義，真正的職業作家，是要以一生為長度展開計算的，就算一個人維持了15年20萬以上的收入，他依然隨時有被淘汰的風險。這是一場賭博，以一生為賭注，收益期望低得離譜的賭博。”

　　“可……可……”林珊璞急切地說道，“就算不到20萬也可以幸福啊。”

　　“幸福?你沒調查過那些過氣的職業作家麽?才華耗盡被市場淘汰後，收入是斷崖下跌的，月稿費連兩三千都難保。”李言凝視著林珊璞，極緩地搖著頭道，“謝謝你的規劃，但理智的想，真的值得賭麽?”

　　林珊璞暗自攥拳，呲牙氣道:“李言你這個人，真是現實得讓人想撓牆。可偏偏野犬這個作者，又優秀得讓人想給他做牛肉面……”

　　“啊，哈哈。”李言不禁撓頭擺手，“這個，時間不早了……”

　　“不不，還不是時候。”林珊璞忽然眼一眯，“你的這套說辭存在破綻。”

　　“哦?”

　　“賭，不只會輸。”林珊璞翻手一揚，終章浮現——

　　【大神作者數量:175】

　　【平均年收入:63萬】

　　【白金作者數量:32】

　　【平均年收入:510萬】

　　【業內前五作者】

　　【平均年收入:6700萬。】

　　李言緩緩張大了嘴。

　　腦仁開始發麻。

　　嗙！

　　林珊璞重重拍在了上面。

　　“野犬老師，你沒想過會贏麽?”

　　磅礴的氣勢撲面而來，李言愕然坐倒。

　　“這些數據都哪裡來的?”

　　“雖然我連簽約都沒成功過，但早早就做足了功課的。”林珊璞一把抓起了終章，一步步逼向李言，“這不是賭，賭的話我至少能賭到一次簽約，你也不可能次次都被編輯看中，怎麽看野犬都是個有全職實力的死太監！就一次，求求你完本一次吧！從這次短篇征文開始，拿了獎就認認真真寫個大長篇，拿不到就放棄好不好?”

　　看著近在咫尺， 恨不得瞪死自己的林珊璞。

　　李言，再次失去了退路。

　　“幾個名額。”他問道。

　　“五個！”林珊璞跟著依舊是一個霸氣仰頭，“就這麽決定了——參加起航中文網短篇征文，拿了獎就挑戰下個目標，失敗了就封筆，我以後再也不煩你了，不許反駁！”

　　不等李言回話，林珊璞就超凶地逼上了去:“敢反駁就把你是野犬的事情廣播給全校，還說……還說你家是蟑螂巢，這樣連劉漸彪都不跟你玩了。”

　　被逼到沙發角的李言，面色愈發猙獰，

　　你媽的。

　　我不努力，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弱！

　　“知道了，壞女人。”李言罵道。

　　“！”

　　李言推開林珊璞，沉沉坐直。

　　可惡的壞女人，搞得自己好像也要死一次才會甘心。

　　為夢想努力這種事，不僅狼狽，還蠢得要死，一點也不酷。

　　但是……

　　李言揉著額頭，看著誓不罷休的林珊璞，到底還是被擊破了。

　　“我會全力以赴，讓你看到我的上限，也為野犬畫下句點。”

　　他罐子破摔一樣仰靠在沙發背上。

　　“呼……”林珊璞卻是一副大仇得報的樣子，軟乎乎地抱起小白板便朝門口跳去，“那你立刻把文檔傳給我校對，征文期限就要到了，天亮前就要發表。”

　　“嗯，辛苦了。”

　　“不辛苦，超有趣的。”林珊璞美滋滋一笑，“再說一次，能提前白嫖野犬老師的新作，我才是賺到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