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個很神奇的東西。

　倘若你沒有任何壓力，可以完全自如地揮霍時間。

　那怕是會注意力渙散，瘋狂拖延，直至拉胯。

　但如果你知道一切都很緊張，不爭分奪秒就會死，反而效率奇高，每一天都可以被充分利用。

　這個學期的李言便是這樣，不僅長篇手感逐漸硬朗，時間管理更是爐火純青。

　上課只聽講，回家除了飯飯就是想書、寫書。

　在這之外，與林珊璞的土味情話，與玖木的雞湯，與劉漸彪的入廁，竟也一個都沒落下，甚至拉屎的時候還能水個群。

　當然，最後這個習慣很不好，結果往往是身處衛生間的時間倍增。

　在這個過程中，小糕的新書《不許抄我作業》發表。

　男主是個不善言辭的內向學霸，女主是除了學習不好各方面都完美的同桌少女。

　少女為了每天都抄作業而與學霸展開鬥智鬥勇，相互調戲。

　可以說是純得毫無雜質的校園狗糧了。

　文風、感覺、方向都是對的。

　成績也明顯好於《巨龍女友》。

　唯一的問題是……這麽純粹的狗糧，小糕能撐多久?

　李言能做的也只有祝福了。

　同時，大奉先老師真的雙開了。

　教練被迫妥協，與他一起將《當狗》改到了能過審的程度。

　連書名都變成了《我成了迦瑪小姐的玩具》。

　這本與《躺成男神》同步連載，二者都即將上推。

　未來如何，都將交給讀者來決定。

　至於玖木，三月中旬的時候已經完成了對《大良扎妖人》的改版，讀者們大多是支持看好的，她自己也說找回了《恐怖貓》的感覺。

　可惜野犬重寫的第九章並沒有被保留，但“九條命”這個名字保留了，換成了一個本已死去的兒童女妖，從零開始學習如何偽裝成人，奶爸修仙的精神得以繼承。

　這個角色的人氣也第一時間衝到了最高。

　看過這個角色後，李言不得不承認，玖木的市場把控力已然在自己之上。

　同時他也越來越慌。

　這麽下去……

　首訂精品怕是跑不了了啊……

　我拚了命地幫忙，好讓玖木小姐揍我?

　但這一切的陰霾。

　都在四月初的一天，暫時雲消霧散了。

　從清晨踏進教室的那一刻起，李言渾身上下就蕩滿了氣勢。

　好似一個成功的商業人士。

　甚至從書包裡掏出了一瓶要十幾元的奢侈飲料。

　仔細一看，林珊璞竟然也在喝這個。

　“噗噗，我也要嘗嘗~~”夏泮當然抓著林珊璞的胳膊搖晃起來。

　“不給！”林珊璞一個甩頭。

　“我搶！”

　“呸呸呸，吐口水……”

　“烏拉！更想要喝了！”

　“啊啊啊！”

　看得隔著一個過道的王夕沐直搖頭。

　後排，劉漸彪當然也發現了異樣，鄭重其事地貼向李言。

　“你今天不一般……到底發生甚麽事情了?”

　“唉……”李言呼了口氣，捂著額頭望向窗外，面露憂傷，“漸彪，我好困惑。”

　“怎麽了?飯吃膩了?”

　“算了，你自己看吧。”李言身子一側，將手機屏幕的一個小角露了出來。

　“哦?”劉漸彪俯身定睛一看。

　【3月收入】

　【16823.47元】

　“?！?！?！”劉漸彪當場抱頭，“你他娘的……他娘的……”

　“噓。”李言默默收起手機，斜45°角望向窗外，“暢銷精品加成明顯，我已經是均定4000的大佬了。年紀輕輕就如此成功，我怕我會墮落。”

　“混蛋！”劉漸彪當場掐住了李言的胳膊，“兄弟陪你拉了這麽多年屎，馬上過生日了，來台PS5不算過分吧?”

　“你媽讓麽?”

　“……就說是我爸買的。”

　“那你爸不死了?”

　“也是啊……”

　正說著，側前方傳來了王夕沐的笑聲。

　她側捋著耳邊的頭髮斜眼道:“我最多一個月五萬，兩萬都不到的人還有資格裝?”

　“誰理你。”李言手一擺，“反正你馬上就撲了，今後只會越來越少。”

　“不會哦，現在《恐怖貓》一個月還有一萬呢。”王夕沐冷笑道，“躺著都比你多的。”

　李言咬牙道:“煩死了，就不能讓我裝一下?”

　林珊璞咕咚咕咚喝過超級昂貴的飲料後，小心地擰上了蓋子問道:“那夕沐的稿費都怎麽用的啊?”

　“最開始交給家裡人。”王夕沐微仰著頭說道，“網文這一行長輩很難理解，你費再多唇舌，也不如真金白銀有說服力，連續幾個月打兩萬塊過去，他們自然就支持了。”

　“我不！”李言緊抓手機道，“我媽都會拿去氪手遊的，這不肉包子打狗呢麽。”

　“你家還真是一脈相傳。”王夕沐搖頭笑道，“帳我也算過，樂觀一些，假設能撐到40歲才過氣，那需要每月投資4萬以上的理財產品，這樣大概能保證過氣後不被餓死。”

　“……”李言的頭當場垂了下去，“我太弱了，會餓死……”

　“不會不會！飯總會有的！”林珊璞衝王夕沐呲牙道，“才不是這麽算帳的！”

　“你搞搞清楚，不是每個作者都能有你這麽一個媽。”王夕沐搖頭哼道，“富婆，餓餓，飯飯，能有這個條件，那什麽帳就都不用算了。”

　林珊璞聽得很有道理，當場笑嘻嘻點頭:“這倒也是。”

　“……”李言的拳頭愈發堅硬。

　在這一來一回中，男人的尊嚴已蕩然無存。

　富婆，餓餓，飯飯。

　男人怎麽能這樣物化自己?

　然而旁邊，劉漸彪的拳頭卻松了下來。

　“啊……富婆餓餓飯飯……真好啊……”

　他再看李言，已是滿眼嫉妒:“這點破稿費算個啥，飯飯才他娘的是核心。”

　李言大罵:“你他娘的背叛了工人階級！”

　前排的夏泮也回頭大罵:“就你還要飯飯?趕緊考個985，就指著你掙錢了。”

　“聽到了麽?”李言幫腔點頭，“這才是男人該做的事情。”

　“好，言寶兒好樣的！”

　“泮姐，我們聯合乾死他！”

　看著李言和夏泮擊掌，劉漸彪才回過味來。

　“等等，我的PS5呢?”

　“月考第一就送你。”

　“好！”

　亢奮之間，陳瑜入場。

　拿起手中一遝成績單，遠遠地衝劉漸彪晃了晃。

　劉漸彪應激起身衝上前去。

　本來歡快的氛圍，瞬間沉寂。

　此時，稿費的幸福已悄然退去。

　剩下的只有成績的壓力。

　教室裡，所有學習上比較拉的人，都低下了頭。

　唯有夏泮快樂四望，尋找同類。

　第一個目標自然近在眼前。

　“哈哈，言寶兒你怕啦?”

　“泮姐你閉嘴。”李言低著頭道，“至少我有在認真聽講，就你不配說我。”

　“哦哦哦~那就看看認真聽講的作用吧~~”夏泮繼續四望，很快發現了一個獨特的身影。

　是王夕沐！

　她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側頭髮呆。

　而是緊張攥拳，咬牙低頭。

　“哈！”夏泮滿臉大聰明的樣子，“夕沐看著賊厲害，原來學習不好的嗎?”

　“你閉嘴……”王夕沐壓低嗓音側過了頭，“我只是來湊出勤的，成績無所謂。”

　“可言寶兒也是哦~~”夏泮捂著臉道，“所以你們都不努力……成績的高低也就相當於……純粹的智商之戰了！”

　“你閉嘴！”李言和王夕沐同時罵道。

　剛罵完，二人又瞪目對視。

　既然對方也這樣。

　就說明夏泮這個說法，倒也有些道理，至少對方接受了。

　李言當場嘴一咧:“雖然沒有數據，但女生笨一些，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唯獨不可能比你笨。”王夕沐撓桌背身。

　“哇哦，又開始了。”林珊璞張著嘴來回看著二人，“學習上，明明是菜雞互啄，這也要比一比嗎?”

　正說著，劉漸彪走到了這裡。

　二人拿過成績單的瞬間，都立刻趴在桌上，低著頭偷偷展開，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角度偷瞥起來。

　接著又瞪向對方。

　“你語文多少?”李言問道。

　“問別的我興許還會猶豫。”玖木凜然道，“128。”

　“可惡……”李言沉聲道，“我123……”

　“呵，你已經輸了。”

　“數學?”李言又問道。

　“……”玖木的臉當場僵住，挺了半天才反問道，“你先說你多少?”

　“94！”李言說出了一個牛逼炸了的數字。

　“啊……”玖木當場一怔，“那英語呢?”

　“休想混過去，數學多少?”

　“……”

　“呵，又怕了?”

　“有什麽怕的……”玖木咬著牙，拚盡全力才擠出一個數字，“43……”

　“哈哈哈哈哈！”李言狂笑拍桌，“智商，是智商，數學才是最體現智商的學科！”

　“可我都99啊。”夏泮點著下巴道，“言寶兒你好笨哦。”

　“你不算。”李言再度轉向玖木，“我英語98，你多少?”

　“110。”玖木終於緩和了一些，“物理?”

　“那我可厲害了，物理是少數聽課就可以拿高分的學科。”李言眉色一挑，“83。”

　“……”玖木再次瀕臨崩潰，“62……”

　“取勝無聊。”

　“化學?”

　“44！”

　“44你狂什麽?”玖木罵道，“我59！”

　“哈，那不也沒及格?前面已經差那麽多了，生物你還能拉回來?”

　“說吧，你生物多少。”

　“51！”李言瞪目振聲道。

　“抱歉，我96。”玖木眯眼一笑。

　“???”李言大驚，“怎麽可能……這是生物啊……”

　“生物知識與寫作密切相關，我格外認真的，史地政也是同等的待遇。”王夕沐雙手一攤，“我個人認為，副科對人生的作用遠大於主科，尤其是政治，掌控了唯物主義思想也就掌控了一切。”

　“呵，這就開始裝了?拉不回來的，理科那麽大差距怎麽可能拉回來。”李言緊張地掃了眼成績單問道，“你總分多少?”

　“你多少?”

　“你先說。”

　“你先說。”

　“唉……”前面的林珊璞實在聽不下去了，捂著額頭道，“李言493，王夕沐498……夕沐啄贏了……”

　“……”李言一滯，“騙人的吧……”

　再看王夕沐。

　閉目抬手，氣沉丹田。

　半套太極過後，整個人的氣都自洽了。

　王夕沐再一睜眼，瞥向李言。

　已經像看小動物一樣了。

　“現在可以爬了麽?”

　“……”李言無力地捶向課桌，“生物……想不到，我縱橫一世……竟然栽在了生物上……”

　“96確實可怕哦……”林珊璞也掃向自己的成績單，“怕不是年級第一了?”

　“櫻湖也不過如此。”王夕沐淡然一笑，斜眼望向了林珊璞，“狗媽媽，你多少分?”

　“呼……沒考好……”林珊璞撅著嘴放下了成績單，“665……”

　“咳……”王夕沐捂胸咳了一聲，“不該問的……”

　“我450。”夏泮呼扇著成績單道，“可惡，下次一定要加入菜雞組大戰。”

　大家都難免衝她點頭。

　這麽有志氣的人已經不多了。

　李言這邊，雖然惜敗玖木，但眼見陳瑜老遠與自己點了個頭，心下終究還是穩了一些。

　這個成績雖然不太可能上好大學，但過本科線是綽綽有余了。

　保持這個節奏。

　學期內完成第一本精品！

　……

　起航編輯部。

　五組的工作也已步入正軌。

　雖然編制上還少了一個人，但李格非和小倉雙重加班，元氣翻倍，倒也補上了冰狼的空缺。

　南極雖然也用功了一些，但加班到底是不可能加班的。

　李格非倒也不強求，本分的工作完成即可，南極不爭不搶倒也正好給新人留下空間了。

　組內工作越來越和諧，正是運籌帷幄，積蓄力量稱霸全國的時候。

　後院卻他娘的失火了。

　【李雲奉先:教練，我錯了……】

　【李雲奉先:雙開太難了……寫不下去了……】

　“你媽的！”午飯正吃著牛肉的李格非怒而拍桌。

　剛好，一個小鼻子小眼兒的家夥探進頭來。

　“只是路過，突然聽到拍桌，怕是需要我了吧?”

　“乾他娘的奉先！”李格非扒拉著蓋飯罵道，“要雙開的是他，挺不住的也是他。”

　“奉先的事兒啊。”林島夫笑呵呵地搓手而至，“我來我來。”

　“你快請。”李格非端著飯盒連忙讓座。

　林島夫也不急，先是點開後台研究了一番。

　“很強啊……”他對著屏幕歎道，“兩本書，都不到十萬字，都隻上了一個分類的小推薦……追讀都破了1500……一個輕小說一個都市，兩邊都是一騎絕塵，奉先好強啊……”

　“摸魚那本情理之中，當狗我是真沒想到。”李格非憤怒地拍下飯盒，“錯的是世界還是我?到底有多少讀者渴望被女生踩在臉上?就那麽喜歡聞臭腳嗎?”

　“《當狗》這本有這個情節?”

　“後面沒細看……”安西有些緊張地搖頭道，“這變態書誰往後看，反正都是大差不差這類情節……”

　“對對對，我也沒細看。”林島夫忙搖頭道，“太過分了，正常人怎麽能看這種書呢?”

　“就是！看兩章我就頭皮發麻。”

　“沒錯！看兩行我都渾身難受。”

　“誰看呐，真是。”

　“……”

　“……”

　二人陷入了一陣僵默的對視。

　而後李格非快步跑到門前把門鎖死。

　這才沉著臉走了回來:“都是兄弟，說實話吧。”

　“嗯……”林島夫捂著嘴側向窗外，“其實……挺好看的……”

　“是啊……好久沒這麽追文了……”李格非揉著頭望向牆邊。

　“所以說……”林島夫揉著下巴上的胡茬道，“這本書就是那種……“我在看，但我不好意思讓人知道我在看，所以一定要罵他證明自己沒在看”的那種書對吧?”

　“這個描述很精準了。”李格非俯身點開章節道，“比較神奇的是，除了前幾章誤入這裡的讀者，越到後面，本章說越肆無忌憚地狂熱起來，還很團結……比摸魚那本熱鬧多了……打賞更是碾壓了摸魚那本……”

　“所以我們最初的判斷……格局小了啊。”

　“的確，奉先太猖了。”

　林島夫靠在椅背上皺眉道:“但摸魚的成績也很不錯啊……完全的迎合了市場需求，追讀並不比這本低，萬訂潛力很明確，舍棄的話太可惜了。”

　“太氣人了……奉先真是太氣人了……”李格非咬牙道，“非要棄一本的話……摸魚這本的設定和風格，奉先以外的作者也能寫出來，但當狗這本……應該是只有他能做到的藝術品了。”

　“你要棄了摸魚?”

　“不然呢?他本人已經撐不住了啊……硬寫會出事的。”

　“不，你永遠不要小看一個男人。”林島夫一把抓來鍵盤，神色一震，“永遠不要小看他為了美少女能做出什麽。”

　“還來?”李格非連連搖頭，“他與小糕已經私下建立聯系了，不管用了啊……”

　“格非，我且問你……”林島夫頭一揚，“什麽，比女大學生更有魅力?”

　“……”李格非一愣，“等等……你這是要……”

　“玖木之名，借我一用！”

　……

　午休的時候。

　李言收到了奇怪的消息。

　【李雲奉先:賢弟！賢弟！】

　【李雲奉先:玖木老師可是你班上同學?】

　【李雲奉先:哥哥是老實人，你莫虎哥哥！】

　【野犬:……教練又做了什麽?】

　【李雲奉先:回答我，快！】

　【野犬:是。】

　【李雲奉先:美少女作家?！】

　【野犬:嗯。】

　【李雲奉先:瘦瘦高高的，冷豔型?】

　【野犬:你夠了。】

　【野犬:聽我一句，不可能的。】

　【野犬:她性格爛到家了，虛妄自大，支配狂人，你想被天天踩臉麽?】

　【野犬:……等等……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雲奉先:啊啊啊！燃起來了啊賢弟！我的作家之魂！！】

　【野犬:操……】

　【李雲奉先:兩本百萬字而已！半年之內做到！】

　【李雲奉先:賢弟，我隻問你一句，她穿什麽顏色的襪子?黑的吧，一定是黑的吧?不長不短的那種?】

　【野犬:滾！】

　李言雖然這麽說，但還是下意識朝側前方望去。

　“嗯?”王夕沐也不知哪裡來的警惕性，突然一縮腿，眯著眼道，“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夏天才不敢穿透氣的裙子。”

　“不是我。”李言為自證清白，當場起身過去，將手機亮給王夕沐。

　王夕沐也是沒見過世面，當場驚愕捂嘴:“《自由城33號》的作者?”

　“對。”

　“太過分了，這就下架。”她說著便拿起了李言的手機，“我把他罵走。”

　“罵?等等……別！”

　晚了。

　一切都他娘的晚了。

　王夕沐拿起手機便罵了過去。

　“變態，惡心，滾！”

　罵過之後， 她十分自信地將手機遞還給李言:“他不會再騷擾你了。”

　李言歎了口氣，捂著額頭低頭看去。

　【李雲奉先:啊啊啊啊！！！】

　【李雲奉先:賢弟，是生命的意義！】

　【李雲奉先:我找到生命的意義了！】

　【李雲奉先:今日起，雙開日更兩萬！】

　【李雲奉先:替我轉告小糕，哥哥不回去了！】

　“……”

　玖木老師，到底還是經歷尚淺。

　最過分最過分，也就見過吃魚那種程度的。

　她還太年輕，還不懂每一次對變態的懲罰，其實正是他們更加變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