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你們這稿子寫的真爛。”
在下城區第三街,如怪異建築物捏在一起的蜂巢狀貧民窟的某個房間裡,一個肥肥碩碩的胖子,正被幾把射線槍抵著腦袋。
他磨磨蹭蹭的從混亂的房間裡站起身,看著手裡被硬塞進來的稿子,先是吐槽了一句,然後在自己身材很棒的女友的幫助下,開始進行播音前的準備。
“約翰先生,請您理解一件事,我們並不是非要您的幫助,才能拿下這座該死的城。”
在這黑漆漆的膠囊房裡,穿著一身皮衣,帶著墨鏡的蘇,語氣冷漠的對眼前的胖子說:
“我們之所以找到您,是希望能在您的協助下,減少不該有的傷亡。我們打回這座城市裡,並不是為了傷害這裡的同胞。
我們只是為了剿滅永生會,給這座城市帶來新面貌的統治。
混亂的廢土需要新秩序!
這一點,您這樣的人物應該比任何人都更了解。”
“秩序?”
胖子約翰抬起頭,就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這個留著相當飄逸的長胡須的中年人咧開一個怪異的笑容。
對眼前手持槍械,包圍著他的,全身上下充滿殺氣的逆流傭兵們說:
“我有多久沒聽到這個詞了?真是神奇的經歷,十年前,我從極樂之城跑到這個窮鄉僻壤來,就是聽說這座小城裡,還有秩序。
但我過來之後,大失所望。
這裡和廢土的其他城市沒什麽區別。
那時候還是你們黑手會在統治,但城市一樣亂糟糟的,後來永生會奪權,把這裡變成了一個該死的地獄。
然後你們又打回來了,這一次重拾秩序的金字招牌,向我宣稱,你們要建立一個新體系。但在我看來,這座城市已經無藥可救了。
整個廢土都無藥可救了。
我們所有人都成了神話故事裡,世界毀滅前那些縱情歡愉的鼠輩,躲在完美的天堂裡,任由現實世界滑入貧瘠的深淵。
我們的文明早就完了!”
這個胖子明顯是個憤世嫉俗的家夥。
他坐在播音用的椅子上,很輕佻的隨手在身材火爆的年輕女友渾圓的屁股上拍了拍,惹得後者回頭對他怒目而視。
見鬼!
這裡還有其他人呢,收斂一點!
他倒是淡定的很,就好像周圍那些指向他的槍口並不存在一樣,他摩挲著手指,回味著剛才的觸感。
又抬起頭,帶著一股挑釁,看著眼前冷酷的蘇,大喊到:
“在五十多年前,第一枚核彈被發射出啦的時候,我們的文明就已經完蛋了!我們的父母活下來就是為了受罪!
我們現在在這片廢土上苟且偷生,這叫生活嗎?這叫活著嗎?
不不不。
所有廢土人都是傻逼!我們只是在假裝維持著文明,但我們什麽都做不到!我們只是一群災難時代的原始人。
除了不用石塊木頭打架之外,我們和原始人有什麽區別?
我們還不如他們呢。
最少原始人還知道互幫互助廢土世界的根基早就沒了,現在還活著的人,都是被我們親手毀滅的文明留下的最後殘影。
所以,容我問一句,在這個破爛的廢墟裡,你們準備怎麽帶來秩序?”
這個問題很尖銳。
但難不倒眼前這幾位逆流傭兵團的精銳戰士。
因為大團長和二團長,現在都在苦木境休假的緣故,逆流傭兵團也暫時處於停擺狀態。在聽說廢土戰爭打響之後,蘇和其他廢土戰士們,立刻就跑回了自己的家鄉。
他們不願意錯過這個時刻。
在聽到眼前這個胖子的問題後,
蘇擺了擺手指,讓身旁的同伴們收起武器,他自己上前一步,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墨鏡。這個出生在廢土,成長在廢土的年輕人,用自己冰冷的目光,看著眼前憤世嫉俗的胖子。
他認真的回答到:
“我們會在這片文明的廢墟上,一磚一瓦的重建文明。”
“你們做不到!你們連文明是什麽都不知道!”
胖子約翰大叫到:
“當年那批親眼見過核大戰前文明形態的老頭老太太們都快死光了,我們這些在末日之後出生的人,只能笨拙的按照那些過去的影像,模仿一個文明的形態。
但假的就是假的!
我們模仿的一塌糊塗,看看現在的廢土,六大城邦按照自己的理解塑造出城市,但那些玩意看得我想要吐出來。
艾瑪是親眼見過核大戰前的世界的,她是經歷過和平時代的人,沒人比她更清楚一個真正的世界是什麽樣子。
但看看她在廢土上是怎麽做的?
她把這座城市變成了她的試驗場,表現的好像是她和我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物種。
她那樣的人都做的這麽爛,你們又能做到多好呢?
承認吧。
你們上台之後,也不過是另一個廢土軍閥罷了。你們改變不了這座城市,你們也不可能改變這個世界。”
“別那麽悲觀,約翰先生。”
蘇並不生氣,他非常平靜的拍了拍約翰的肩膀,說:
“我們親眼見過正常的世界該是什麽樣子的,我們見過不止一個,我們比你更理解秩序這個詞的含義和它的運作方式。
我們有很多的朋友會幫助我們完成這件偉大的事。
我也不求你現在就相信我。
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我有足夠的信心等待,你最終會心甘情願的成為我們的一員。再說了,情況已經壞到不能再壞了”
蘇笑了笑,從口袋裡取出一包煙,取了一根,送到了約翰嘴邊,又拿出一個寶石鑲嵌的打火機,親自為約翰點燃這從世界采購的享用品。
他對眼前的胖子說:
“給我們一點信心,也不會讓廢土落入更壞的情況裡。所以,為什麽不賭一把呢?
另外,就我個人而言,我是從小聽您的廣播節目長大的。
在您當初從極樂之城搬到自由公民城時,我還給您獻過花。
我曾是您的狂熱粉絲。
就當是滿足一個粉絲的小小請求,來吧,把我們想對這座城市,和這個世界宣稱的那些,用您的節目播出。
讓他們聽到這聲宣告。”
胖子約翰沒有回答。
他只是盯著蘇手中的打火機,在那精致的打火機上,鑲嵌著一張小小的照片,照片上是蘇和一個漂亮姑娘的合影。
蘇穿著一身廢土服裝,努力的試圖露出笑容。
但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的笑,怎麽看怎麽別扭。
而他身邊的姑娘,則穿著一身很古風的,約翰並未見過的長裙,留著相當漂亮有韻味的髮型,她雙手抱著蘇的腰杆。
那張白淨的臉上露出的笑容,是純粹的,是喜悅的,是能感染人心的。
那是約翰在這片活了三四十年的廢土裡,從未見過的,發自心底的笑,照片上兩個人的笑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像是兩個世界被雜糅在一起,冷酷和溫柔完美的融合,並無一絲一毫的突兀。
“她她是誰?”
約翰吐出一口煙圈,指著那照片上的姑娘,對蘇問到:
“是你的伴侶嗎?”
“她是我的未婚妻,她在等我完成我對這片廢土的誓言,等待我為這個世界打完最後一仗,等待我不需要再手持武器時,便去與她完婚。
繼承她父親的店鋪和產業,在她的世界裡平靜的生活下去。”
蘇撫摸著打火機上的照片,冷酷的臉上露出一絲溫柔,他輕聲說:
“我去她的世界時,是一個不知道愛為何物的怪物,那時的我,是被我們這片廢土的殘忍和冷漠塑造出的戰鬥機器。
是她沒有放棄我,是她一直在等待我。
是她和那個溫柔的世界,教會了我什麽是真正美好的,值得追尋的東西。在那裡,我成為了真正的戰士。
不是為了殺戮,不是為了搶奪,不是為了惡意而戰的戰士。
現在的我,握緊武器,是為了拯救,是為了保護,是為了尋找那些能讓我心靈寧靜之物。
我可以驕傲的宣稱,我和這片廢土上的戰士們並不一樣,我與他們格格不入。眼前這座城市,就像是一場噩夢,但如今已到夢醒時分。”
蘇收起打火機,又恢復到了那股冷酷的姿態。
他親手將眼前連接好的播音裝置,塞進胖約翰手裡,文縐縐的說:
“我們是可以忍受黑暗的,如果我們沒有見過光明。但我們已經見過那束光,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這個亂糟糟的黑暗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歡迎加入廢土救世軍,約翰先生。
這場戰役的號角聲,就由你來吹響吧。”
“我還是不相信你們。”
胖約翰拿著播音裝置,將嘴邊的香煙取下,粗暴的在旁邊的煙灰缸裡摁滅,他看著蘇,語氣狐疑的說:
“什麽其他世界,什麽文明秩序,我嚴重懷疑你們已經瘋了。但就如你所說,反正情況也不會更壞了,對吧?”
“嗡”
下一瞬,隨著胖約翰按下按鈕,他風靡整個城市的廣播節目在一個完全不標準的時間,於自由公民城之中每一處電台響起。
在那些深入地下的避難所中,在那些面對改變,惶恐不安的廢土居民們耳邊,在那些試圖頑抗的幫派分子們頭頂。
在全副武裝的中央區的大街小巷,在每一個蜂巢一樣的膠囊房中。
在永生塔上,在艾瑪的實驗室裡
隨著一段刺耳又激昂的音樂聲,那個胖子有些慵懶,又帶著一絲油腔滑調的聲音,響徹整個自由公民城。
“晚上好,自由公民城!
我知道你們都在等什麽,廢土的老鼠們,哈,但今天沒有什麽大樂透,也沒什麽危險警報,更沒有人美聲甜的阿爾法小姐給你們播報天氣。
實際上,我是被迫在這時候開節目的,因為我身邊正有幾個冷酷到一塌糊塗的猛男,用槍指著我的腦袋
接下來,插播一條重要新聞,都給我聽好了,你們這群害怕改變的家夥們。
黑手會的使者向我說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嚴重懷疑他們的芯片受損,把他們變成了一群理想主義者的傻逼。
但不得不說,在看膩了糟糕的現實之後,偶爾聽一聽瘋子們的許諾,也不算太壞的體驗。
黑手會告訴我,他們將為這座無可救藥的城市,帶來秩序,帶來光明,帶來一個新的時代,他們還狂妄的宣稱,他們要改變廢土,改變這個世界。
我不知道他們哪裡來的勇氣。
但
我決定相信他們。
看看四周吧,兄弟們。
這個世界已經到了最壞的時刻,於我們而言,再爛的變化,也比現在這樣和老鼠一樣活著好太多了。
他們也沒指望你們拿起槍,幫助他們推翻艾瑪那個老婊子和她的殘暴永生會。
他們知道,你們這群老鼠做不到。
他們的要求很簡單,老老實實的待在避難所裡,不管外面發生什麽,都別出來!直到一切落下帷幕。
二十分鍾之後,黑手會將對城市發動總攻,到時街道上遊蕩的所有人,都會被當做必須清除的目標!
不管是誰,不管你喜歡還是討厭他們,不管你抗拒還是歡迎他們。
兄弟們,為了你們的小命著想,待在避難所裡,別出來。
在黑暗中,在嘈雜的炮火中祈禱吧。”
胖約翰停了停,看了一眼身邊的蘇,他加重語氣,在廣播中說:
“充滿希望與期待的祈禱吧。或許在今夜之後,一切都會不一樣,就像是我們每周都會買的死人大樂透一樣
押出手裡的一切,期待自己能中頭獎。
這是一場賭博。
但我們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所以,我先梭哈了,兄弟們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