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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該做,但不能這麽做!你們做錯了事,快!立刻把他們撤回來。”
苦木境東土與北境接壤的一處荒山之上,穿著一身全覆式法寶戰鎧,還帶著個能遮蔽氣息和神念窺探的惡鬼面甲的牛三生,正抓著一把大斧,對眼前的十幾個散修呵斥道:
“你們這是在用凡人的血,來推進你們的想法,這是大逆不道!你們根本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麽!”
憨憨身前的散修們外形各異,看穿著打扮似乎來自東土不同區域,有咒法修士,也有煉體者,還有打扮很蠻荒的馴獸師。
以及幾個氣質陰霾,好像是邪修的家夥。
這些家夥各個修為都很高,一水的修神境大修士。
這樣的勢力聚集在一起,想要攻打大宗門可能還力有未逮,但已經能輕松覆滅那些遍布東土的小宗門了。
他們除了有苦木境散修這個身份之外,還有另一重身份,就是和牛三生和三寶長老來自同一個小世界的飛升者。
“做什麽?呵,我們清楚的很。”
面對憨憨的呵斥,這些散修中為首的一人拄著白骨幡,冷笑著說:
“自打牛三生你帶領我們從萬獸宗搶奪星陣失敗,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後,我們這些逃出生天的人,每一天都無不在掛念我們來時之地。
當初是我們為了修行,親手把我們的世界拱手送給這苦木境的惡人們,現在由我們親手把將亡的世界奪回來,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
你當年召集大家打上萬獸宗,難道不也是為了這個目的嗎?還是說你牛三生死過一次之後,就變成了一個不敢再做事的懦夫?”
“我當年...太魯莽了。”
牛三生拄著戰斧,從這山崖之上向下方北境的方向眺望,他依稀能看到一支武裝著各色靈槍的人族大軍,正如洪流一樣湧過草原。
在他們身後,已有是個妖怪的村落被毀滅,被點燃,道道黑煙直衝雲霄,看得人觸目驚心。
這裡是北境和東土接壤之地。
這裡的人族百姓,從數千年前起,就一直飽受北境妖怪們的侵擾。仙盟成立前,那些妖怪們興致來了就會越境過來抓幾個倒霉鬼打打牙祭。
雖有萬獸宗和昆侖派鎮守附近,但兩派修士也很難完全阻止小股妖怪的滲透。
仙盟成立之後,情況好了一段時間,三大妖聖歸於仙盟治下,總算能勉強約束麾下妖怪不做惡事。
但也就平靜了三百年,在妖聖嘯風入魔,憾地山的青兕大聖一怒之下,統帥群妖脫離仙盟之後,北境妖禍就再次燃起。
還有愈演愈烈的征兆。
就如當年落雁出身的小國,一夜之間被巴夫人覆滅,十幾萬人流離失所的事,那可太常見了。生活在這裡的人族,上到君主,下到黎民,每一個都和北境妖怪有刻骨之仇。
雙方的對抗就像是烈火燃燒,現在還有這些散修們給這仇恨上狠狠的澆了一把油。
戰爭很輕易的就開始了。
而這一次,人族大軍手裡有了能殺傷妖怪的武器,他們不怕那些妖怪了,他們要給自己慘死的親人同胞們報仇!
“之前鴻雁會就有消息送到我好友那裡,有人在暗中收購囤積大量墨霜山所製的靈槍法器,其數量之多,甚至已引發桃符院的關注。”
牛三生收回目光,看向眼前這些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修士們,他帶著惡鬼面甲,甕聲甕氣的說:
“我是真沒想到,居然是你們在暗中做這些事,處心積慮的收購囤積靈槍就是為了武裝這的平民軍士,好讓他們下定決心打一場人族與妖族的戰爭。
靠著這戰爭引誘憾地山那位蠻橫粗勇,庇護北境妖族的蠻牛大聖參戰,再借此把萬獸宗和昆侖派也卷進來,好方便你們暗中行事。
這,何其歹毒?
你們之前不是這樣行事的!
莫要忘了,在我們那邊,你們和我這肆意妄為的魔頭可不一樣,你們乃是正派修士!”
“這是為了救助我們的故鄉,若再論手段善惡,又有什麽區別?”
散修們的首領,持骨幡的修士搖了搖頭,帶著一股遺憾的語氣,說:
“當年我們行險失敗,你牛三生生死不明,三寶那個軟骨頭被嚇破了膽,隻敢躲在墨霜山的庇護下,再不做我等誓言拯救之事。
仙盟高層那位曾經的大前輩也靠不住了,對我們不聞不問,也不去理會故鄉的淒慘落寞。
我們還能怎麽辦?
牛三生,你告訴我,如果是你,你又會怎麽做?萬獸宗勢力太大,不用這種因勢利導的惡謀,我們該怎麽入他們山門,搶回我們的星陣?
你說我們做錯事,那你來教教我們,我們這群聲小力悲之人,又到底該怎麽做?你現在可是換了性子,要吃齋念佛,憐惜眾生了不成?”
這首領扣緊了手中的靈幡,對牛憨憨喊到:
“你覺得這苦木境生靈的命是命,我們故鄉人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嗎?
他們享受著苦木境上好靈氣育養,在自己世界裡過著神仙一樣的日子,但難道你不知,這神仙日子是從何而來的嗎?
憑什麽?
憑什麽苦木境可以如萬國仙界,而我們的故鄉就要淪為被它吸血的殘渣?
你現在跑出來為苦木境鳴不平,誰又能站出來給我們的故鄉說話?
憑什麽!
難道他們苦木境人的性命天生高貴,而我們的族人注定得去死嗎?
憑什麽!”
面對這喊出的質問,一眾飛升者修士們同仇敵愾的向前一步,各自手握法寶靈器,站在首領身旁,代表了自己的想法和態度。
而牛三生看到眼前這一幕,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到底不是當年那個魯莽的家夥了。
他已經知曉了太多秘密,那些秘密如枷鎖一樣壓著他,纏繞著他,讓他做事做決定的時候,再不能和過去那樣靠著蠻力解決一切。
苦木境的問題太複雜了...
這根本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事。
也絕對不是一群散修聚在一起蠻乾,就能解決的事。
曾經的狂暴魔君,這會拄著戰斧,語氣低沉,甚至帶著一絲懇求與卑微,他試圖給自己的同胞們解釋。
他說: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三寶不是懦弱的忘記了曾經的誓言,我也沒有一刻會忘記我們要解救自己世界的決心和責任。
我能理解你們的急迫和渴求,但事情不是這麽做的。
你們不能這麽做!
你們還沒理解苦木境的情況,人族與妖族的大規模戰爭會造成極大的傷亡,這會削弱這個世界的力量。
這會引發很可怕的後果。
收手吧,兄弟們。
幫我把這些冒進的人族大軍護送回東土去,幫我平息這場根本不該發生的戰爭,現在還來得及。”
“呸!”
散修的首領鄙夷的看著牛三生,他粗魯的往旁邊啐了一口。
說:
“看來曾經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一腔悍勇的牛三生已經死了。你已經成了和三寶,和那位大前輩一樣的人。
你已經被苦木境的花花世界迷花了眼,你忘記了自己來自什麽地方,你忘記了我們的族人在遭受什麽樣的苦難。
你這個背叛了故鄉的叛徒!可恥!下賤!
滾!
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做事,就滾!滾回去你的安樂窩裡,繼續享受這苦木境裡每一絲帶血的靈氣,去求你的修行大道吧。”
說完,他對身旁的散修們喊到:
“諸位,按照原定計劃行事,幫人族大軍掃清前路棘手妖物,幫這群被妖怪們欺負的可憐人找回尊嚴。
走!我們誅妖去!”
“砰”
閃耀著寒光的龍骨大斧砍在了地上,如劃出一道線,將散修們的腳步阻攔在眼前。
牛三生握著拳頭,一股股灼熱的陽剛之氣纏繞在他周身,隨著心臟的狂野跳動,那已經發育完全的原子爐在將狂暴的力量推入憨憨的四肢百骸。
那股灼熱就像是一輪太陽,燒的眼前的散修們後退幾步,紛紛運起靈氣,堪堪抵擋。
“你們是好心,我相信你們是真的想要解救故鄉,我依然把你們當最可信的兄弟們。
我們是一起來到苦木境的。
我們一起做下錯事,在知道真相之後,我們一樣的飽受煎熬。但好心去做的事,不一定都是好事!”
像是烈陽包裹中的牛三生活動著肩膀,在越發灼熱的光中,他語氣低沉的說:
“我的老板經常說,無知的人才無畏,總把自己看到的一丁點真相視為真理,卻固執的不願意去看事情的全貌。
越無知,越固執,堅信自己心中的想法一定正確,卻不願去想萬一自己錯了,親手鑄就的錯誤又該由誰來承擔?
你們...
兄弟們,你們在做錯事!
我不能讓你們繼續錯下去,我也沒辦法在這裡給你們解釋這些...你們的執拗和熱情可以被用在更偉大的事情上。
而不是現在這樣,用無辜者的血來解救我們的故鄉。
我想,如果故鄉會說話,它一定也不稀罕這樣用無辜者之血染紅的自由!
我已經通知了老板,這件事將會有一個妥善的結局,我向你們保證,我們的世界會得到解脫,而且是一種不傷害其他人的方式。”
散修們的首領猶豫了一下,他感覺到了牛三生的赤誠。
但最終,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對牛三生說:
“九十年前的夜晚裡,你也這樣保證過。結果那一夜,我們損失了很多兄弟。我們不需要你的保證了,牛三生。
我們要用自己的方式解救我們的故鄉。
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不是敵人,我們也不想把你當成敵人,別擋我們的路...”
“這也是我要對你們說的!”
牛三生體內的原子能在這一瞬飛速飆升,就如一輪太陽在荒山之上升起。
他抓起手邊的龍骨戰斧, 這由施妍掌門用避水王的龍骨遺骸煉做的霸氣法寶其上的七階墨符,如被點燃一樣閃耀虛幻的火光。
他怒吼道:
“現在!最後警告!束手就擒!”
回應他的。
是散修們同樣怒吼著打出的法寶,咒法。
明明大家要做的是同一件事,明明大家都是想要行拯救之事,明明大家都想要解救故鄉,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這一切又是誰的錯?
荒主!
這一切都是它的錯!
“轟”
摧山破海的巨響,將荒山擊碎,將一切都籠罩在驕陽爆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