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劉慧跟著江老板做事的時間也不短了,傻妖怪也有屬於自己的進步。
你瞅瞅,她現在都會用激將法了。
雖然用的非常直白,已經完全把意圖寫在了臉上,但這好歹也算是進步嘛。
坐在牛頭寶座上的青兕大聖聽到劉慧的話,那雙牛眼裡立刻閃耀出一抹犀利的光,這世人皆知,憾地山和萬獸宗不對付。
一方宣稱是北境妖族的統帥,另一方則壓榨妖怪們修行,這兩個勢力撞在一起,還不把狗腦子都打出來?
再者說,萬獸宗的獸神鐵山確實不是個東西。
他把萬獸宗那一套“奪造化壯己身”的思路發揮到了極致,趁著嘯風入魔之後逐風原的混亂,用欺騙的手段,將劉慧的父母,嘯風妖聖的直系血親抓回了萬獸宗。
之後又以類似奪舍的方法,將劉慧父親的妖軀納為己用,這才順延著妖修之法,讓自己晉入苦海。
這事,在整個苦木境知道的人並不多。
但只要是知道的,都對鐵山有看法。
雖說大道三千,各有神妙,但如此沒底線的行事,已經和邪修無異。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鐵山把這一套邪術在萬獸宗中大肆推廣。
這些年裡萬獸宗勢力大盛,都是建立在妖族高層戰力被不斷消亡的基礎上。
放在以前,萬獸宗走的是正統馭獸之道,講究的是馭獸師和戰獸性命相連,互為依仗,同走修行,是正兒八經的修行大道之一。
那時雖也有強迫馴服妖物之事,但大體上修士和戰獸都不吃虧,一方修為精進,會反哺另一方也得了好處。
因而在嘯風妖聖統帥妖族的時代,確實是有些天賦一般的妖物,主動投入萬獸宗修行。
但自打鐵山“投機取巧”成功之後,萬獸宗的行事方法一下子倒轉過來,馭獸師們不再將戰獸視為夥伴,而是把它們當消耗品。
一個個都向自家掌門學習,憋著勁去捕獲強大妖物,再以邪術謀奪妖物造化,抽筋取髓,強化自我。
這兩百年裡都如此行事,弄得北境妖族人人自危。
若不是萬獸宗做的實在太過,青兕大聖在憾地山舉起反旗時,也不至於能贏得如此多的妖物追隨。
人族和妖族在凡人層面的衝突好解決,只要能約束雙方,明確邊境,互不侵擾,事態很快就能平息下來。
但只要有萬獸宗這個宗門在,在修行層面,人族與妖族之間就根本別想維持哪怕一丁點的和平。
“你等要去殺伐萬獸宗?本尊以為你們只是說說而已,扯起大旗撒個謊,就如其他宗門假惺惺的試圖調和北境妖物與人族關系時那般說辭。”
青兕大牛露出一副譏諷姿態,它對眼前三人說:
“那些‘大德之士’每每過來,都會先說一通仙盟團結,再許諾會向通天山二聖直言萬獸宗之過,請仙盟三院出手,懲戒那些不乾人事的馴獸師們。
起先本尊還信幾句。
但這百多年了,卻也沒見萬獸宗被真正罰過,你說,仙盟這如此做派,豈能讓我妖族服氣?那五百年前西海蕩魔之戰,本尊也是有參與的。
那時在二聖帶領下,我輩與域外天魔輪番死戰,何等豪情?
之後仙盟建立初,也曾說苦木境萬物平等,彼此族裔之間並無高下之分,說的倒是冠冕堂皇。然之後做事又是怎麽做的?”
這大蠻牛說起過去來,還挺有思路,思緒清晰的很,並不如傳聞中那麽粗暴蠻橫,它的目光落在江夏身上,說:
“本尊是信人族和精怪之間平等,畢竟通天山上,還有細辛大娘娘庇護南荒,讓精怪們不至於被欺負。
至於你們人族,浮石道祖以身合道的事,本尊當年可是全程旁觀的。人家做出那麽大犧牲,給你們人族點優待,也不是說不過去。
但西海蕩魔,罪淵建立,我妖族莫非就沒有犧牲嗎?我們的犧牲就比你們人族少嗎?
為何這五百年後,像是萬獸宗那樣的渣滓,肆意殘害妖物時,就不見仙盟麾下的苦海大能們站出來給妖怪們說幾句話?
仙盟做事不公道,本尊心裡是不服氣的。
麟主大聖雖沉默寡言,一心守在罪淵,連自己的道場也不怎麽管,但看它對仙盟若即若離的姿態,便也知它心中也是有怨氣的。
至於這殺伐萬獸宗的話,之前也不是沒有人族修士在本尊面前說過。
可惜次次都是虛與委蛇。
你們仙盟三十三宗彼此之間同氣連枝,私下交流甚密,早已有尾大不掉之勢,指望你們真正幫忙,本尊還不如自己想辦法。”
“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聽到青兕大牛這一番話,劉慧當即跳起來反駁到:
“我不信西海之事,牛叔你不知內情。
當時在西海時,老板就差一點就要帶著墨霜山上下叛出仙盟,我們都有主意要撤出苦木境,另尋靈地修行了。
再說,我與鐵山之間有仇,那可是不死不休,莫非牛叔連這個都不信?”
“信,為何不信?”
青兕大牛哼了一聲,興趣缺缺的說:
“我信你們對萬獸宗有所圖謀,但說要打萬獸宗豈是易事?你們今日過來尋我聯合,也不就打的把我憾地山上下勢力拉上,為你們前驅的主意嗎?
本尊雖然腦子不太好用,但也不蠢。
這到時真要打起來,你們見勢不妙,腳底抹油撤了,把我北境妖族賣了,我們又尋誰說理去?”
誰說這青兕大聖蠢笨的?
這一點都不笨好嘛?
老江這會終於開口了,他對青兕大聖擺了擺手,說:
“大聖莫要以己度人,這次我們可是帶著誠意來的。”
“是嗎?”
青兕大牛靠在自己的虎皮寶座上,似笑非笑的說:
“那誠意在哪呢?”
“這一戰,我們打先鋒。”
老江豎起一根手指,說:
“只要時候到了,本修保證大聖你能看到我們破開萬獸宗的護山大陣,殺入它宗門之中。
但也是大聖剛才所說那話,若我們殺進去了,卻不見憾地山精銳來援,把自己陷進去,到時又該怎麽說?”
“喲,墨霜山的人這是出息了。”
大蠻牛哈哈一笑,拍著膝蓋說:
“我聽聞你們宗門在西海也遭了難,墨君被關了鎮魔塔,執法長老被逼著墜了罪淵,是大長老接任了掌門。
還請了麟主為你們站台撐場面,這才躲過了那些宵小圍攻。
你家那位二代墨君的性格,本尊可是知道的,當年她修為還弱時,來我北境就敢殺我憾地山大妖,本尊親自詰問,她也不露怯。
又潑辣又爽利,實在是女中豪傑,想來就是因為西海之事,和仙盟鬧了生分?這才準備與我妖族聯合,滅了萬獸宗,與我一樣,叛出仙盟?”
“非也。”
老江搖了搖頭,語氣無奈的說:
“不是大聖想的那麽簡單,只能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今日既然來此,便要把該說的都說了。我等要做的事,可不只是滅去萬獸宗這麽簡單。
也就不瞞大聖了。
或許過些時日,我宗門還要精銳齊出,攻進明理院,毀去鎮魔塔,把我家老掌門救出來。當然,也能順手把嘯風妖聖救出來。
這次打萬獸宗就是個前戲,真正的大戲還在後面,就看青兕大聖敢不敢參一手了。另外,罪淵異動之事,瞞不過大聖你。
本修這裡還有一問,請大聖老實回答。”
江老板仰起頭,看著青兕大聖的一雙牛眼,他非常嚴肅的問到:
“若罪淵崩塌,荒主魔念破封,於苦木境再起滅世大魔災,到那時,青兕大聖可有準備?是戰是逃?”
“往哪逃?”
大蠻牛反問到:
“這話你問其他妖修人修,或許還有不同答案。但本尊都說了,本尊是親身經歷過五百年前西海蕩魔的。
雖當時並非主力,但那荒主之威,我也是看的清楚。
一旦荒主從西海破封,那時再說什麽人妖之分,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真到那時,管你是正修邪修,都得如五百年前一樣,兵合一處,再與荒主鬥上一鬥。
我也不瞞你。
你們這些小輩是不清楚的,但仙盟當初建立時,就有浮石道祖和細辛娘娘在通天山上與諸家勢力定了約。
若再有劫難,大夥就要再打一場西海蕩魔,西陸已成西海,下一次再打起來,若僥幸能贏,就得從這天下四洲裡,再取一地,化作罪淵鎮壓。
西海龍宮此番被滅了兩脈,除了那些懦夫咎由自取外,更大的緣由,就是它們違反了當年之約,如今被滅去,也不見有人跳出來為它們說話。
你這小修本事不大,口氣不小。
張口就問本尊是戰是逃?莫非除了竭力死戰之外,還真有逃亡之法?”
“現在沒有。”
老江聳了聳肩,語氣尋常的說:
“之後就不一定了。
現在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我與大聖說,你也不會信,只能說之後若尋到證據,定然第一個前來告知大聖。
若我能在荒主破封前,為苦木境乃至星海眾生尋一條生路,若真有那麽一日,我也不多求,就請大聖為我前驅,如此可好?”
“若你這小修真能找到一條生路,莫說讓本大聖為你前驅,就是讓本大聖為你俯身當牛做馬,本尊也是願意的。
畢竟若真能活,誰又願意死?”
青兕大牛呵呵一笑,摩挲著下巴,對老江說: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了,你自己也說了,那是‘不一定’的事。
所以先莫要說以後,就說眼下。
本尊也明話與你說,只要你們能破開萬獸宗護山大陣,我憾地山上下精銳,定會前去支援。哪怕拚的同歸於盡,也要把它萬獸宗滅亡殆盡!
此事若成,在你們墨霜山攻伐明理院鎮魔塔時,本尊也絕對前去相助,把我那嘯風老大哥從它鎮魔塔裡迎回來。”
“好,擊掌為誓!”
江老板伸出一隻手,青兕大聖看了一眼懷中白夫人,後者對它微微點頭,這大蠻牛便也伸出手來,與老江拍在一起。
“哢擦”
一聲脆響,江老板的左手義體被這大蠻牛的手掌拍的火花四濺,零件亂飛,讓老江眉頭緊皺,仰頭說到:
“你故意的是不是?拍個手而已,用這麽大勁?你知道我這隻手多貴嗎?”
“本尊就是尋常力氣罷了。 ”
青兕大牛咧著嘴說:
“看你這修士左手好玩,便想著探查一二,卻沒想如此脆弱,真叫人失望的緊。接下來,本尊可要去給我這劉慧侄女撐場面,好讓她執掌逐風原。
順便去我家夫人青丘城住幾天。
你們是繼續待在我憾地山?還是前去東土,在萬獸宗打打前站?”
“我等就不與大聖同行了。”
老江一邊操縱著手掌義體的變形模塊,讓它飛快複原,一邊臭著臉說:
“先去墜星澗轉一轉,等到時候到了,自有消息給大聖你的。最近和你家夫人快樂時,也注意點,養精蓄銳,圖謀大戰。
別到時真上了場,卻軟了腳,貽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