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墨霜山製作凡人也能用的靈槍法器這事,桃符院與仙盟一直都是睜隻眼閉著眼。
一方面,這法器雖說沒有仙凡之別,但落在凡人手裡,也不可能像修士一樣耍的精妙。
另一方面,是因為這事牽扯到鴻雁會。”
在墨霜山宗門大殿裡,桃符院來的監察大人被老江牙尖嘴利的一頓搶白,這會大概也是心中不爽利,說話也直接了很多。
他很直白的對老江說:
“雖然通天坊弟子們一直遮遮掩掩,但這也改變不了鴻雁會已成苦木境最大黑市的事實。再加之我桃符院也需要這套渠道,掌控邪修動向,因而事情就這麽稀裡糊塗的成為今日這般樣子。
你們製作那靈槍法器,在大半年前就被有心人購入囤積,那時我桃符院就有專人追蹤此事,但卻一直沒有太大收獲。
定是有人於中作梗。
用我家蟬衣仙尊的話說,便是大變將至,群魔亂舞。
你墨霜山也是在西海亂局裡走過一糟的,想來有些不該你們知道的事情,你們已知道的清楚。
我也不再饒舌多說。
今日來就為北境人妖衝突之事,就為解決此事,在它釀成更大災禍前,要把它壓下去。”
眼見老江準備開口反駁一波,桃符院監察便指了指天空,加重聲音說:
“這也是通天山那兩位的意思,在北境衝突起始時,兩位道祖就召蟬衣仙尊往通天山去,商討此事。
彼岸大能所言,此事乃是因果相承,便要以果尋因,從根源解決。”
那監察揮了揮衣袍袖子,以傳達指令的口吻,對眼前老江和施妍掌門說到:
“既要妥善停戰,又要化解人與妖在邊境的衝突,此事並不容易。而人族諸國這邊,自有我桃符院調停,昨日就有桃符院特使和當地監察往諸國國都去。
逐風原妖物那邊,就得你墨霜山出馬,要讓妖物們也休乾戈,免得弄出生靈塗炭之禍。”
“監察和桃符院心懷天下大義,我墨霜山佩服的很。”
江老板沒說話,坐在一旁的二代掌門施妍就先開口問到:
“但這調停妖族戰事,為何要我墨霜山來?我家宗門和北境妖族可沒什麽關系路子,非要說,本君和它北境妖族之間,還有些齟齬尚未算清。
本君倒可以大度不去管當年遊歷時,宰掉的幾個大妖,也可把它妖族欺辱我麾下弟子的事暫且放到一邊,也做個一心為公的表率。
但以北境妖族那不吃虧的記仇性子,只怕本君剛到北境,就要引的憾地山上的大蠻牛妖聖親自出馬,前來捉拿本君。
本君可也是個不吃虧的性子,真要鬧起來,為圖自保下,本君下手可絕不會留情。
你桃符院監聽天下,怎可能不知這些舊怨?
這哪裡是去調停?”
施妍動作優雅的放下茶杯,拉長聲音語調說:
“讓我墨霜山去做這事,難道不是火上澆油嗎?”
喲。
沒看出來嘛。
自己這大糊塗師父當了掌門之後,口才是越來越好了,這牙尖嘴利的樣子,倒是頗有幾分老江耍無賴時候的神韻。
但面對施妍的一番外表詰問,實則推諉,桃符院的監察臉色不變,顯然也是有備而來。
他對施妍拱了拱手,說:
“這事,墨君不必擔心,本修來時,蟬衣仙尊已叮囑過,要去北境逐風原調停妖禍的,並非是墨霜山上下全體。
這重要之事,自然要由特別之人來做。
蟬衣仙尊選定的調停人士,乃是墨君弟子,在南荒西海大出風頭的江夏江梓恆。”
那監察笑了兩聲,回頭看了一眼眉頭緊皺的江老板。
大概是從這牙尖嘴利的修士這裡扳回一局,讓冷面監察臉上也浮現出一縷笑容,他咳嗽了兩聲,朗聲說道:
“我家仙尊有雲,江夏修士乃有德之人,又有福運加身,命中注定轉禍為福,還有奇思妙智,能化不能為可能,於絕境行驚天逆轉。
乃是小輩修士中一等一的天才人物。
縱觀仙盟正統,三十三宗上下,再沒人比江修士更適合做這個調停者了。且,我等都知,自妖聖嘯風入魔被關鎮魔塔後,它原本的道場逐風原已亂了兩百年。
這北境人妖之爭,看似偶然,實則是這種混亂延續下的必然,若逐風原群妖還不受管束,就算今日之事化解,以後還會有諸如此類的事情發生。
我輩修士做事,又豈能如此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既然下了決心要彌合衝突,那除了調停之外,這禍事根腳,自然也要處理妥當了。
從根子上解決問題。”
待他說完,整個宗門大殿便安靜下來,施妍皺起俏眉,細細思索,桃符院這話說得很漂亮,不管從哪個角度出發,似乎都尋不得錯。
而老江這邊眉頭皺的更深。
他發現自己好像被莫蟬衣莫老頭給套路了,在十幾息後,江老板決定試探一波,他哼了一聲,擺出一副不太明白的樣子。
以疑惑之聲,對眼前桃符院監察問到:
“監察這話,本修有些聽不太懂,彌合衝突乃是好事,從根治上解決衝突倒也是老成持重之言,但為何一定要本修去呢?
本修乃是純粹人族,體內又無妖怪血脈。
自打修行開始,就沒怎麽與妖怪們打過交道。難道本修身上還有什麽我自己都沒發現的奇異神通,能讓妖族見了我就納頭便拜,聽我差遣?
不會吧?”
這問題一問出來,眼前的監察眼中頓時閃過一縷光,表現出一副“終於等到你這個問題”的表情。
他很有風度的把玩著手腕上的一串念珠法寶,先是看了老江幾息,又語氣悠然的說:
“所以,江道友是覺得,我桃符院監聽天下這說法是誇大其詞?道友是在懷疑我桃符院的實力,對吧?
那我就有兩問給道友你做回答。
你身旁道侶如月修士,身上可有妖族血脈?你護身靈獸劉慧身世,又是怎麽一回事?道友說自己修行後,就未有妖族有接觸,這話我們信。
但你與北境的因果,早就結下了。
江道友,這些事我桃符院不願戳破,不代表我們不知道。
蟬衣仙尊說,逐風原妖禍要破局就在道友你身上,這話可不是隨便亂說的,我輩做事,也絕不是派無辜者前去送死。
既點了你前去北境,就是篤定你有解決那裡禍端的能力。
因而,道友還是不要推脫,更不要妄自菲薄,自打南荒之事後,道友在我桃符院中,早已是重點關注的人了。
說句不太好聽的話。
若不是蟬衣仙尊在上壓著,不許我等介入道友你的修行與命數,怕我們早就要請道友你,去桃符院喝幾杯茶,聊聊天的。”
說到這裡,這位冷面監察撚了撚胡須,他對大殿中兩人微微點頭,又甩了甩懷中拂塵,說:
“該說之事,皆已說完,本修這惡人也當完了,就此告辭。北境之事重要,實在拖不得,就得江道友早日動身。
早日平了人妖之爭的禍端,也好讓苦木境這一方殘局,能堪堪維持下去。”
說完,監察對施妍和老江做了修士禮節,邁步走出大殿之外,喚來祥雲一朵,慢悠悠載著自己,往天光雲海之外去了。
大殿中就留下施妍和老江兩人。
二代女墨君目送著桃符院來人離開,她看了一眼自家徒兒,憂心忡忡的說:
“這事,本君看你就別去了。
一來,北境那個地方妖族局勢混亂,逐風原亂了兩百年,已確確實實是個無法之地。
二來,那血殺宮裡還掛著你的懸紅呢,本君托人打聽了一下,血殺宮主,苦海大修印蘇眉雖未出山,但其下宮中精銳,都已接了懸紅。
那些仙盟‘禦用’的殺手們各個身懷絕技,弟弟孤身去那裡,我實在不放心。”
施妍,呃,按照墨霜山的規矩,她現在應該叫“墨妍”,就如一代掌門墨嵐一樣,接了墨君之位,就要舍棄原本姓氏了。
她對老江說:
“這事,本君替你走一遭。
正好我那閨中好友白夫人的道場,就在逐風原上。
我那好友雖不喜介入這些爭權之事,隻喜歡在天下各處搜羅俊美男寵享樂,但她修為擺在那裡,在北境也算是一方豪強。
有她相助,要壓下逐風原亂局並不太難。”
“嗯?”
老江聽到這話,頓時挑了挑眉頭,語氣古怪的說:
“姐姐大人,你這閨中密友們,怎麽一個個都不正常啊?”
“什麽叫不正常?”
施妍眼睛一瞪,手中玉如意舉起,作勢要打,又哼了一聲,說:
“我家好友白雯白夫人,乃是正兒八經的狐狸精,天生就有媚術神通,勾引幾個無知男人又怎麽了?
人家的修行之路就是這樣。
你若在她眼前亂說話,小心她半夜溜進你被窩裡肆虐一番,把你陽氣吸盡,弄成廢人一個。”
“還有這好事?”
老江很不正經的哈哈一笑,看到掌門姐姐又要發火,他便擺了擺手,一臉正色的換了個話題,不再糾結於狐狸精們的正統修行。
他對施妍說:
“那桃符院的人說話雖然繞著彎,但人家確實沒說錯。
我與北境的‘緣分’早就結下了,不管是如月和劉慧的身世,還是憨憨,三寶與萬獸宗的恩怨,都要使我遲早都得往北境走一遭。
原本打算是再等一等,不過事情既然生在逐風原,也不必再等,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往那邊去一趟。
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上一遍。”
老江活動了一下手指,又往天空看了看,他咧嘴對施妍說:
“至於危險,都現在這個時候了,那些該看的,不該看的事都已看過,想要抽身而退也不可能。姐姐能在山中護住我一時。
難道荒主破封之後,姐姐還能再護住我不成?
為今之計,就得在這一方殘局還能維持的時候,盡可能的加快腳步。
域外之事已在穩步推進。
這苦木境中的種種因果,該了結的也了一了,姐姐莫要擔心,我已不是當年那弱小狼狽之態,如今心中已有底氣。
就算真有苦海攔路,也不是不能打的。”
“說什麽當年,弄得自己老氣橫秋。”
施妍歎了口氣,上前幾步,伸手在江夏臉頰上摸了摸,她輕聲說:
“你自入修行到現在,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年多罷了。這苦木境之前可不是這樣的,本君之前也未曾想過,事情會一下子惡化到這種地步。
就好像是弟弟你一入修行,這方安穩了五百年的天地,就一下子變的讓人陌生起來。
你呀,就真是個天生惹禍精。”
“現在討厭我啦?”
江夏聳了聳肩,握住了施妍的手指,他說:
“想退貨已經來不及了,這方世界的救世英雄在五百年前就已經失敗了,所以苦木境現在,也只能拿我這個惹禍精湊合一下了。”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