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小友挺面生的呀,你就是江夏江梓恆嗎?”
西海三聖混戰的戰場上,老江正在看戲抽煙,冷不防耳邊浮現出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嚇了他一條。
循著聲音看去,就看到北方海面上的仙廚大能昴星,正對他揮著手。
那姿態,像極了店小二在攬客。
這昴星也不講究。
堂堂仙尊,把自己弄得和跑堂的一樣,許是大能們遊戲人間慣了,早已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心態倒是逍遙的很。
但讓老江心生疑惑的是,他可明明沒有和天下仙廚第一家的饕餮樓有什麽交集。這昴星為何會主動和自己打招呼?
一股不祥的感覺在江老板心中升騰。
“在下就是江夏,仙尊有何吩咐?”
老江心思一轉,瞧瞧握緊手中操縱騶吾車的獸牙,乖乖的用神念回復。
下一瞬,這昴星還帶著三分笑意的聲音就變的陰冷起來,他撫摸著手中造型霸道的砍骨廚刀,很不客氣的對老江說:
“是你就好。”
“一年多前,有個自稱‘鴉’的道友,在我饕餮樓吃了頓霸王餐,什麽好吃點什麽,什麽貴點什麽,還取了本樓最好的幾壇仙釀帶走。
臨走前,喝醉酒打了本廚子一頓,說是點名說是由你替他付帳。
本廚子左等右等不見你來西海,還以為你要賴帳呢。
這會來了就好。
過來!
咱們算算那筆飯錢。”
“!!!”
老江聽到這話,整個人都傻了,他是真沒想到,這一趟西海執行,還有這破事在等著他,真就是猝不及防的“驚喜”。
難道許久之前上次見面時,那鴉先生話裡話外都是催促自己來西海。除了尋找墨家傳承之外,還想著讓自己幫他墊付飯錢...
這人,怎麽就這麽不要臉呢?
堂堂苦海大能,欺負自己一個小小修士還上癮了。
“那個,仙尊...”
老江猶豫了一下,溫聲說話,但剛開了個頭,就被昴星打斷,後者哼了一聲,隔著老遠,手指在廚刀鋒刃上抹了抹。
還用秘法讓老江看清楚這個動作,又語氣威脅的說到:
“別叫我仙尊,我就是個廚子。饕餮樓小本買賣,若是每個人都如他一樣仗著實力強就吃霸王餐,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你這小修也莫要廢話,趕緊結清飯錢。
我這還忙著呢。”
“那是鴉先生吃的飯,我江夏又沒吃一口,憑什麽找我要錢?人家靠實力吃的霸王餐,又憑什麽要給你錢?”
聽到昴星如此不客氣,老江心裡的火也噌的一聲竄上來,這西海之行本就不順,江老板心裡還憋著火呢。
他反駁到:
“欠你錢的是那不要臉的貨,又不是我,你打不過他,尋不得他,便來欺負我?真以為我是個泥人,一點脾氣都沒有嗎?”
“喲,墨家人果真還都是一副壞脾氣。”
昴星被老江如此懟了一通,倒也不生氣,換了一副譏諷語氣,說:
“那吃霸王餐的貨當初也說的明白,他不是不想給錢,是身上實在沒錢,本想用上好靈寶抵押,但我一個做菜的廚子,要那靈寶又有何用?
他便告訴我,他有恩於你,你又是個有錢的,便讓我尋你討要飯錢,呐,還有欠條在這裡呢。
我聽說墨家人行事最講究章法,凡事都要有個規矩。
這事就算鬧到通天山去,也是我佔著理。
你若是不把錢付清,改天我就帶著我麾下學徒們,去你們墨霜山山門前拉橫幅,討要飯錢。
只要你堂堂墨霜山丟的起那個人,我們這些廚子就無所謂了。”
“你你你你你...堂堂仙尊,成何體統!”
老江被這一番話弄得又氣又笑,他實在想不到,這位油膩仙尊居然還是這麽個滾刀肉性格,但他耍起潑來,自己還真沒辦法。
便歎氣說:
“行吧,你都說到這份上了,咱老江今天就算倒霉。他在你那吃了多少錢?我給還不行嗎?”
“錢?”
昴星哈哈一笑,揉著自己心寬體胖的肚子,以神念回到:
“你說我這天下倒數第二弱氣的苦海廚子,千裡迢迢跑過來,冒著被這三聖亂鬥毆死的風險,來此地就是為了找你要點仙錢不成?
那鴉先生當日吃霸王餐的時候,可是與我吹過牛的。
說什麽他遊歷群星,吃的各色奇珍美味,吹的頭頭是道,還喝得半醉時,與我說要尋些域外奇特食材於我,幫我提升這仙廚手藝。
我也不要錢,那鴉先生既然跑了,他許下的承諾就做飯錢相抵,由你來尋。
他可是告訴我了,你也有秘法,能尋得許多罕見食材。
我也不瞞你。
這事與我修行相關,可是大意不得,你且為我尋來幾樣好物,我便算財貨兩清,怎麽樣?這個不為難你吧。”
“你還不如要錢呢。”
老江吐槽道:
“我忙的要死,哪有時間為你尋食材。不如這樣,我幫你把他找回來,你自己和他說?”
“不好,不好。”
昴星搖了搖頭,很坦誠的說:
“我打不過他,那人打起架凶得很,把他找來他又要揍我一頓。但我能壓住你,所以還是你來。你看,我大小也是個苦海呢。
與我打好關系,對你沒壞處吧?”
“你...”
老江聽到這耍賴一般的話,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他當即反問道:
“鴉先生是不是告訴過你什麽,才讓你堂堂苦海,專門跑過來撒潑打滾,要和我結上因果?”
“聰明!”
昴星豎起大拇指,對老江揮了揮,也不再偽裝,很直白的說:
“那人說苦木境大劫將至,眾生受苦,苦海也不得解脫去,唯有尋到應劫之人,才有可能保全性命,留得傳承。
我專門灌他酒,套他話,才從他那知曉你的名字。
說實話,我本來是不信這鬼話的,但你瞧今日西海之上這糜爛之事,著實是把我這膽小的廚子嚇了一跳。
那怪人所說大劫,我已信了七分,既然他說你能救,我便舍去臉皮,和你結下因果,就當是狡兔三窟一般,給自己留個後路。”
“呵,他倒是看得起我。”
江老板搖了搖頭,對昴星回道:
“不過仙尊這直爽脾氣倒是讓人討厭不起來,這因果我便應下了,以後如果真能救,也會拉仙尊一把的。
食材之事,就此作罷可好?”
“不好,不好。”
昴星嘿嘿一笑,聲音一轉,看向眼前三聖大戰,拉長語調說:
“你以為我今日專門跑來這裡,是為了什麽呀?我可是專程找徐夫子算過的,今日在此地,我定然能收獲上好食材。
這三聖假裡假氣的內鬥大戰有甚意思,看它們打架都不露真招,明顯就是打給旁人看的,也是跑過來演場戲,把雁蕩池從這大禍裡摘出去罷了。
我可不是為這場熱鬧來的。
咱是個俗人,沒好處的事咱可不乾。
瞧,它們要出來了。”
“嗯?誰?”
江夏驟然回頭,看向前方三聖交戰的千裡海域,此地被狂暴的五行靈氣裹挾,大海燃燒,水衝土掩。
那火不是火,水不是水,就如混沌之境一般。
各色氣息都被屏蔽,莫說老江感知不得,就連四周四位護持戰場的仙尊,在這樣的亂局裡感知也要遲鈍幾分。
隨著昴星話音落下,滔滔水火之中,就衝出三條怪異妖龍來。
各個身長幾百丈,有真龍之形,卻身纏黝黑魔氣,如黑雲蔽體,把全身上下都沾染如墨汁汙垢,甚至在軀體之上,都顯出種種異化。
龍軀上要麽出現怪異眼瞳,要麽是多生出幾隻爪子,或者乾脆從脖頸處又生出怪異肉瘤,如雙頭怪龍一般。
三頭妖龍搖頭擺尾的衝出海域,帶起魔氣之盛,翻天覆地,引來陰雷滾滾,一瞬就將交戰的三聖分隔開來。
這已不能叫做是妖龍,
看它們那碩大龍眼中紅目怒張,所到之地盡帶起魔氣汙染,把一方海水沾染成黑,就如魔念之源,走到那汙染到哪。
這已能稱之為魔龍!
最要命的是,這三頭魔龍修為還高,只看其中一隻飛舞出來,以龍尾橫掃,就能將常山大神化身的百丈巨人逼退,就知道這魔龍絕對已是苦海妖聖。
就是不知道它們原本就是苦海,還是鎮壓罪淵五百年中,被魔氣汙染後才得突破晉升?
“瞧,上好食材這不是來了?徐夫子的卜算就是靈驗,沒白虧我親手為他做的那桌百靈壽宴。”
昴星那邊哈哈一笑,提著廚刀就往魔龍那方殺去,臨走還不忘叮囑:
“江夏小友趕緊去吧,此地已成是非,今日必有惡戰於此,這和剛才三聖打打鬧鬧可不一樣,乃是搏命之事。
就莫要在這看熱鬧了。”
“轟”
這提醒剛說完,就見魔龍一頭撞在明月仙尊布下的黑白陰陽魚仙術鎮壓上,魔氣滔滔中將那陣法撞得粉碎。
另一旁冷漠獸神也持妖刀在手,大惡人鐵山這會是雙眼放光,追著那頭異化出兩個腦袋的魔龍在砍。
其手中妖刀血紅,看著就和劉慧當初使用的血殺神通極為相似,一刀斬下,就能讓那魔龍皮開肉綻。
但見鐵山臉上那種狂喜,就知道這獸神又在打某些壞心眼了。
“砰”
一刀紫黑陰雷從天而降,打在靈寶騶吾車之上,激的車上墨符翻滾,把車裡一眾人轟的頭暈目眩,四周又有魔氣借魔龍之身肆意侵染,把個天地之間都弄得一片漆黑。
顯然是有魔龍發動了殺伐大神通。
“留不得了,走!”
三寶竭力撐起手中靈幡,化作一縷微弱光點,照亮四周,卻冷不防眼前漆黑光幕中,有碩大龍爪狠抓過來。
與三寶手中靈幡對撞一瞬,就把那法寶整個粉碎開。
三寶面色煞白,張口噴出鮮血。
車廂中憨憨怒吼一聲,核爆拳一瞬提到極致,帶著至剛至陽的滅殺之力,朝眼前抓來的魔氣龍爪揮出一拳。
在光影散碎之間,老江激活手中獸牙,靠著憨憨搏命打出的那一縷閃光,將靈寶車帶著眾人,一瞬挪移出那黑色天幕千裡之外。
這才是堪堪脫離了魔龍殺伐,眾人於亂起來的海上向後方看去,其黑暗天幕如蛋殼倒扣,覆蓋之地已近萬裡方圓。
其中能見各色流光紛飛,顯然是仙尊們已經在那裡搏殺魔龍了。
到這會,老江一眾人才算明白過來。
“仙盟請仙尊們過來,不是為了壓製三聖內鬥,他們就是為了這可能衝出罪淵的龍宮魔龍來的。但這裡都成這樣群魔亂舞。
罪淵那邊是個什麽混亂情況,簡直不敢細想。”
受了魔龍一擊的三寶氣息委頓,他盤坐在靈寶車中,看了一眼江夏,輕聲說:
“要去那裡, 需先做謀劃,不可大意,尋個地方歇息一下,再等施妍,劉楚兩位道友前來匯合。我有些事要與大家說。”
老江正要說話,卻聽聞三寶輕語道:
“江師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心中秘密嗎?此時苦海大戰,吸引天下目光,就趁眼下這個亂局機會,將那些事告知與你和我墨家眾人。”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大師姐沉魚有些躍躍欲試的看向遠方遮天之幕,又有些不甘的捏緊拳頭,聽到三寶所說,便回頭不耐的回應到:
“秘密什麽時候都能說,現在還有事要做,掌門生死未卜...”
“不,你信我們。”
三寶未說話時,在老江身旁氣喘籲籲的牛憨憨,卻仰起頭,對車廂中眾人沉聲說:
“這事比你家掌門墨君生死,還要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