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星法球悠哉悠哉的越過了西海,中州和東土交匯,按照目前的速度,再有十幾分鍾就能回到墨霜山山門之中。
在離開西海時,一船的人都在眺望那片他們待了快一個多月的蔚藍之地,心中回憶著這段世間在西海上的故事,人人臉色都不能算好。
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感悟和心情,相比於去的時候,回來的時候看似只是少了個人,但真相絕對並非如此簡單。
“都苦著個臉幹什麽呀?”
老江是最先從這種迷思的情緒中恢復過來的,他看著黑曜星法球中的其他人,咧嘴笑著說:
“此行西海,既了了墨家仙門前塵往事,還得知這方世界的暗流湧動,又見識了苦海大戰,還生滅龍宮兩座。
去時說只是尋祖,定下的目標已經做到,還是超額完成,現在歸來時又未死一人。
這是大大的好事。
都別癟著嘴了,看著難受,莫要表現的就好像掌門已經沒救了一樣。”
“江師侄說得對。”
三寶深吸了一口氣,禿頂長老撚著胡須說:
“此行西海,事情推進是碾轉反側,數次陷入絕地又靠著宗門眾人齊心協力走了出來,現在還能一起回返宗門,已是邀天之幸。
確實不可再強求更多。
與其故作憂思,再去想發生之事,不如咱們現在來合計合計,回了宗門之後該如何做事。”
說到這裡,三寶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挑開了那層一直沒人願意說的話題。
他說:
“我等在西海做下好大事,必然已經傳回東土,乃至天下。咱們自己知道這西海事緣起緣滅都該歸到龍宮群妖心生邪念之上,但其他道友們可不知。
仙盟桃符院也因為諸多秘密所在,無法徹底公開真相,現在龍宮兩脈已滅,當日知情者除了我們之外,就只剩下一群苦海仙尊。
放在外界道友們看來,這西海惡事便是由我們引發的。
老夫都有些不敢去想,在我等回到東土之後,會因這事再引發多少波瀾。”
“怕什麽?長老。”
顧淼仰著頭,抱著肩膀,撇著嘴說:
“他們要說就由他們去說,嘴長在別人身上,難道還能縫住不成?他們也就打打嘴炮,難道還真敢打上我家山門不成?”
“打上山門的膽子是沒有,但借著此事汙蔑我宗門名聲的膽子可大得很呢。”
三寶聽到顧淼的話,搖了搖頭,冷笑一聲,說:
“須知,仙盟麾下宗門大大小小兩百余個,而正統三十三宗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下面的宗門想要上來,就得三十三宗中有個位置空出來。
這可不只是爭那一個虛名的事,小淼兒。
其中利益牽扯大著呢。
之前我墨霜山供應著明理院和天下半數的法器法寶,地位重要又一向低調,還恪守道義,不怎麽介入修行之爭,攻訐我們的自然少些。
但此行回去就不一定了。”
“事情最壞,莫過於落入武陵國轉輪宗的境地。”
剛剛從盥洗室回來,還在輕輕揉著肚子的劉楚閉著眼睛,輕聲說:
“你們這些小輩怕是不太清楚,轉輪宗其實並不如你們想的那般壞,他們雖然有個不靠譜的主持,但以往在武陵國中也算是維持著大局。
和尚們宣揚善道,也並未有做下天怒人怨的惡事。
然,轉輪宗在東土之中名聲為何會那般難堪?
大小修士聽到這名頭都要誹謗兩句,不就是因為背地裡一群大小宗門在給和尚們使勁招黑。
近些年越發過分,有大股散修上山尋釁,也不求得勝,為的就是把那本就糟糕的名聲再弄得更臭,逼得和尚們一年大半時間都要封門清修。
這圖的是什麽呢?
不就是轉輪宗那三十三宗末流的位置嗎?”
現在還虛弱的執法長老這會也是面露冷笑,靠在座位上說:
“但凡有點心氣的宗門都想要繁榮昌盛,然,一朝聞名天下知的機會可不是那麽好尋的,三寶的考量乃是老成持重,很有道理。
我輩雖然不在乎這些上躥下跳的宵小之輩,但若任由他們借此事抹黑宗門名聲,再不做回應的話,轉輪宗和尚們的窘境,遲早也會落在我墨霜山頭上。”
這話讓一船人都沉默下來。
真要打起來,墨家人是不怕的,他們雖然人少,但走的是精英路線,尋常散修小宗門找上門來,派個弟子就能打發。
但世間之事,大半都不是能打就能解決問題的。
譬如兩位師叔所言,這些宵小之輩就在暗地裡耍陰招,惡心你,你又能如何呢?能抓一個兩個,難道還能放棄宗門發展不顧,天天和這些惡心人的玩意作對?
大家都是出來修行的,臉面名聲是很重要的。
若是不去應對,任由宵小們抹黑,以後落得和轉輪宗一樣的下場,是人是狗都要啐上一口,這又何苦來哉呢?
最重要的是,如果是空口無憑倒也罷了。
墨霜山在修行圈的名聲是很好的,並不懼尋常的汙蔑之言。
然,這一次西海之事,確確實實是背了個大黑鍋,甩不掉的那種。這就相當於把把柄送到那些有心人手裡,不好好炒作一番,簡直對不起老天垂憐。
“本山神看你們不如封門吧。”
抱著熟睡的施妍的鎮山婆婆想了想,開口說:
“西海的事是解釋不清楚的,除非你們抖出真相來。
但那就和仙盟徹底翻臉了,通天山上兩位也不會允許,一旦天下得知苦木境將亡,修士且不說,黎民眾生絕對要亂起來。
再說,若不是本山神親眼所見西海之事,就算你們說出真相來,我也不會信的。
實在是太過駭人了。
既然解釋不清楚,索性也就不解釋了,外人愛怎麽說怎麽說,你們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不就好了嗎?”
“這事有什麽討論的必要嗎?”
一直沒說話的江老板仰起頭,說:
“罪淵最多十年就要爆發,現在哪裡有時間去管那些只會耍嘴皮子的家夥?咱們自己逃都來不及,管他們作甚?
要我說,兩位師叔是被舊思維困住了,回山之後要做的事很多,但考慮名望什麽的絕對不在其中。
待回去之後,我會把掌門傳授的星陣製作之法交給兩位師叔和我師父,接下來最要緊的事,是趕緊將周天星盤重做出來。
之後我墨霜山和我麾下諸多世界員工,就要用那周天星盤,去尋找探索還有救的靈界秘境。
助我這穿梭神通更快成長。
我本人也要在星海中尋钜子所在,順便抽出空來,去MAGA世界尋世界之心,加以滌清。
再想辦法了結一下在苦木境中的舊怨。
還要釋放那些一直被苦木境抽取靈氣的靈界秘境。事務如此繁忙,我恨不得咱們墨霜山眾人一人長八隻手,哪還有心思和那些家夥鬥智鬥勇啊?
天要塌了,諸位。
活下來才是第一要務,名聲什麽的,暫時就不考慮了吧?”
“嗯,這話也有理。”
三寶點了點頭,摸著地中海髮型的腦袋笑了笑,說:
“看來是老夫想差了。”
“倒也不是想錯,三寶的疑慮還是有些道理的。”
劉楚搖了搖頭,說起另一件事:
“現在不比往昔,我們也已有敵手了,明面上因方青雲之事惹上了昆侖派,暗地裡又有劉慧和牛三生的事勾連著萬獸宗。
更別提,咱們現在手裡,還有淒煌谷的靈寶六道輪回的兩方組件,那陰符公狼子野心,又在西海試圖加害掌門。
這樣一算,這三方大宗門都有的是理由和動機,給我們使絆子下黑手。
江師侄想要用心做大事,我們墨家門徒也不是主動惹事的性格,但就怕樹欲靜而風不止,若不做點回應,任由他們煽動一些事情。
以後便會弄的大事做不好,還要分神去處理這般細枝末節,到時怕是要舉步維艱了。”
“師叔說得對。”
駕駛著黑曜星法球的如月也回頭說道:
“老板,這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我看不如挑一個滅了門!就和我等在西海滅了兩脈龍宮一樣。”
顧淼興衝衝的抬起手,做了個下切的動作,說:
“來個殺雞儆猴,看看誰還敢暗中壞事。”
“現在不是時候。”
老江很滿意顧淼的提議,眼中盡是讚賞,但還是擺了擺手,說:
“雷霆手段雖好,但也要挑個時候,這會大夥剛從西海回來,都是疲敝之身,還是修養生息一段時間。
待我尋到那個鋼鐵世界後,再好好謀劃一番。
挑一個出來殺了,威懾一下上躥下跳的鼠輩,順便收攏靈界在手。諸位同門也不必太過擔心接下來的事,我料得咱們過幾天舉行掌門繼位大典時,必然會有事發生。
我已安排好了。
到時候會有強援過來,定能把那群挑事之輩嚇得肝膽欲裂,為我等爭取一些寧靜時間。”
說到這裡,江老板站起身來,在大家的注視中,他張開雙臂,總結說道:
“所以咱們來總結一下墨霜山以後的行事路線吧。接下來的重點,並不在苦木境中,而在世界之外。
不在一界存亡,而在群星萬千。
苦木境注定是咱們的最後一戰,那是躲不開的結局。在那之前,我們要盡可能的強化自身。要秉承五百年前钜子遺志,往星海更深處探索巡遊。
尋找那些被荒主威脅的世界與生靈,艱難熬過了第一波大毀滅的文明殘余們,與我們天生就該站在一起的盟友們。
我們要把他們聚攏在我們的旗幟之下,就如五百年前先賢們所做的那樣。
每一天,我們的勢力都在增長。
每一天,都會多一絲希望。
我們或許無法正面對抗代表群星宇宙毀滅,萬物懼亡的荒主,但我們最少能在它的淫威肆虐之下,和先賢們一樣,努力保留下火種。
找到一個能庇護我等流亡的後方,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只要我們還在,就總能找到對抗並戰勝荒主的辦法。
就像是我們在紅月界,在廢土的朋友們那樣,咬牙堅持下去,直到轉機到來。
唯有自強者,才有天助之!”
“啪啪啪”
老江說完,顧淼和乾鐸同時鼓掌,像極了領導講完話之後員工們的正常反應,劉楚和三寶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他們也很認可老江這一番發言,至於即將成為掌門的施妍就更不必說了。
這可是她最親愛的臭弟弟的想法, 怎麽能不支持呢?
“諸位,我們到家了。”
如月呼喚了一聲。
老江眾人抬起頭,在眼前的舷窗中,已能看到遠方那雲海天光,以及被包裹在其中,屹立於大地脈之上的墨霜山山體。
盡管只是離開了一個多月。
但此時再去看這能被稱之為“家”的地方,眾人皆感若有物是人非。
“終於回家啦。”
顧淼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老江也咧開笑容,在小淼兒已經很崢嶸的龍角上彈了彈,在她的尖叫聲中,江老板哈哈一笑,說:
“嗯,回家了,心就靜下來了。”
“好好休息幾天,然後,再次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