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區揚已經忘記了,在咒怨中,銘煙薇曾經用一句話,差點拆穿了他一直隱藏的實力;如此聰慧的女人如何看不出自己已經成為累贅的事實?又如何看不出少年其實是在安慰自己?不過她只是把這些想法深深埋在心裡,並沒有再表露出一星半點。 一天就在相安無事中過去。印洲兩人沒有花費寶貴的回復時間來進行無謂的搜索;區揚也沒有多此一舉地用“靈氣雷達”躲避緩緩無規則移動中的對手,哪怕有數次對方其實已經足夠接近,或許已經能夠探查到兩人的言行舉止,聽取一些無關緊要的情報,但區揚也絕不暴露最關鍵的底牌。
夜幕又一次降臨,休息了一天一夜加一個下午的銘煙薇,終於恢復了巔峰狀態的戰鬥力,想必對方也是如此。月上中天之時,區揚收束廣布上下四周的神念,發動長距離直線感知,也不用做出廣域掃描數次才探尋到對方的假象,直接伸向數公裡之外對方的準確位置。此名曰……
宣戰!
對方當即明白了這一層意思,毫無“怯色”地接戰,快速向區揚兩人處接近;招呼一聲,少年一震長劍,帶著銘煙薇,也急速向對方靠攏。
凡戰者,以正合!狹路相逢,勇者勝!
待到對方發現區揚紫郢劍紫光大勝的劍芒,少年劍客也見到騎士那獨有的金色光芒,長嘯一聲,天外飛仙!
區揚又擁有了當初剛學會這一招時,那獨戰天下的狂傲心境,完美演繹了單人最高境界的巔峰一劍。仿佛劃破時間與空間的界限,一團光華衝向金光騎士!
金光騎士也毫不怯戰,雙手握劍,劍尖拖地,正面對衝;大吼一聲,富有淡淡白光的巨劍橫掃,斬向區揚!
用一把東方長劍跟西方騎士十字劍硬碰硬對衝?區揚腦袋會這麽秀逗嗎?答案當然是不。只見兩團光芒就要相撞那一瞬間,區揚仿佛違背運動法則般一頓,還沒待人看清他的身形,腳踩玄奧步法,速度不變,卻險險繞過對方巨劍,天外飛仙二次發動,射向已被鎖定的魔弓手!
騎士狂吼一聲:“膽小的黃皮猴子!”這話區揚左耳進右耳出,誰理你啊。
此時那個叫瑪娜維婭的女人正隱於百米外一棵大樹樹叢中,發現了迂回前進的銘煙薇,正要彎弓搭箭,但卻收到隊友心中和聲音的怒吼,立刻變換角度,三成力道,射向即將露面的區揚。
心如明鏡的區揚心下忽爾冷笑其這時還要保存底牌,瞬間又重新進入空明狀態,無悲無喜,毫不妥協地直面那擁有神奇力量的黑箭。沒有意外地,黑箭崩潰,而本該百分百無故後移一段的光華仿若無物般繼續前進。
小小的“擊退法則”,在以天道為目標的修真者面前,算得了什麽!
眼見沒有時間躲避的弓手,茫然的雙眼就是一縮,黑色弓背精準無比地抵住了紫郢劍劍尖,黑光紫光同時大盛,又同時衰減。
區揚同時感到這棵大樹樹枝仿佛活了一般,纏向自己雙腿;心下冷哼一聲,風神腿連環發動,輕易震碎了樹枝,又借力將再無余力的弓手壓向地面,得理不饒人地繼續突刺。雖然黑色長弓能夠媲美紫郢劍,但是她的主人顯然沒有區揚強悍的爆發力,死死撐地的雙腿,半陷入了略略潮濕的泥土中,劃出兩道深痕。
另一面,騎士依照弓手的指點,在區揚避戰的同時,當即對遠處的銘煙薇發動攻擊;月精靈並沒有妄想正面抵擋區揚也要退避三丈的騎士巨劍,只是利用高過三分的靈巧移動力,
借助地形且戰且退,迅速向區揚方面靠攏。 或許騎士被銘煙薇引來,也正是弓手此刻希望的,苦苦支撐的她顯然發出了求救信號,鎧甲男一接近兩人戰團,就放棄了追殺銘煙薇,急速向區揚背部斬來——當然,這次沒有再大吼一聲,在他心裡,之前避戰的區揚,已經不再是自己認可的充滿古老騎士精神的對手,自然也不用“講規矩”。
就在巨刃臨體那一刹那,區揚腳踩凌波,移形換位,瞬間轉到魔弓手的背後!此時等若兩人前後夾擊!
如區揚所料,擁有心靈通訊的對方並沒驚慌,弓手急速下蹲,騎士及其巨劍速度不減,從瑪娜維婭身側向少年遞出的長劍襲來!
少年根本不用擔心,即便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銘煙薇的箭雨也灑向兩人,特效不僅減慢了兩人的速度,也壓得弓手只能揮動長弓防禦,卻無法拉弓上弦。
再說區揚又是一晃,身影避開巨劍,到了瑪娜維婭的另一邊,銘煙薇的箭雨也不再灑向狼狽拔出雙腳並躲避、抵擋區揚獨孤九劍的弓手,而是專心射向騎士。
接下來簡直是一場老鷹捉小雞的遊戲:區揚很沒風度地以女士作為盾牌,凌波微步躲避騎士巨劍的同時,獨孤破劍式灑出一片劍光,籠罩了魔弓手;銘煙薇只是攻擊騎士,連珠箭下,哪怕再小的減速機率,也能夠令他無法達到最高速度。
反觀對方顯得狼狽萬分:騎士若去攻擊數十米開外的銘煙薇,戰友鐵定先支持不住區揚*般的攻勢,但留下來攻擊少年?區揚的步法身法他根本跟不上,兩人就像繞圈般圍繞弓手你追我躲,每次都是差一點點,卻咫尺天涯。他只能破口大罵區揚,卻得不到絲毫回應;瑪娜維婭雙手持弓,倒是能夠在穩穩接下分心的區揚攻勢,卻也只是負隅頑抗罷了。
苦熬區揚後力不濟的同時,印洲兩人覺得自己身形移動范圍越來越窄,仿佛深入泥潭。反觀區揚面容淡定,韻律十足,仿若即將超脫世間。
獨孤九劍的攻,太極劍法的守,被少年信手拈來,以一己之力圍攻兩人;曾從咒怨月池家領悟的“池櫻”心境,仿若一方清池,反映出外界哪怕一絲漣漪,即便不用神念感知,身遭每一絲動靜都反映到區揚心中,幾於條件反射般做出正確行動。
不出意外,哪怕累也能累死這兩位高手——這就是區揚苦思許久、靈光一閃想到的戰術。他無法拋棄感情因素,自然也能考慮到對方之間的微妙關系:騎士根本不可能拋下弓手不管,做出攻擊銘煙薇這個更正確的破局選擇。
如若楚軒,是否能想到區揚的戰法?(謎之音:呃,這個問題留給讀者們……作者我也想不到此時的楚軒能不能把“感情”考慮進製勝因素)
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
就在如此局面持續了十數分鍾後,銘煙薇認為己方勝定之時,對方終於做出了破局的最後手段:
鎧甲騎士一陣大吼,原本暗淡的金光立即亮起,更勝從前,身周三十厘米外閃動著白光,銘煙薇的箭甫一接觸就冰消雪融;巨劍被收到空間裝備中,他也回復了原來的速度,快速抱住弓手,用自己的背擋住了區揚的攻擊,然後撒腿就跑……嗯,戰略性撤退。一會兒就消失在茫茫夜林中。
在騎士抱住弓手那一刻,區揚的劍雨攻勢便即收於無形,銘煙薇也不再徒勞射擊:他們都感到騎士那層白光不僅清除了一切負面狀態,也使得所有攻擊變為無效。
少年更沒有乘勝追擊,只是淡淡對來到身邊的銘煙薇說道:“窮寇莫追。”轉身離開。
那句話,不僅是對銘煙薇說的,也是說給那兩人——神念感知下,區揚早就看到借著騎士身體的掩護,拚命掩飾自己職業的狙擊弓手已經弓如滿月,一旦區揚追擊,必然遭受雷霆一擊;說這話,無非是誤導他們認為己方沒有得知她職業的秘密。
此場正戰,算人亦算心,區揚可謂是大獲全勝。不僅逼出了對方幾乎全部的底牌,也重新給銘煙薇建立了信心。
雖然只有短短數十分鍾,但消耗的精氣神不啻於戰場鏖戰, 到了新的落腳地點,銘煙薇很快進入了睡眠;區揚依舊打坐守夜,分析情報:
那個弓手能夠守住自己的近戰攻擊,可見出色的近身防禦技巧也是她隱藏的底牌之一,再加上對方自認為還未暴露的職業,這個對手的實力已無所遁形。
還沒有看透的就是騎士的底牌。那招“無敵龜殼”只不過是保命招數而已,限制必然頗多,而且時間不長。可那身無與倫比的防禦力,不能硬接的攻擊力,僅比銘煙薇略遜一籌的短距離速度,真……有點某某拉龜——無從下手的感覺,更不要說逼對方掀出底牌了。
既便如此,也沒有更多的機會詳加試探了。下一次接觸,應該就是決戰,再晚的話,對方不僅可能破解自己的戰術,也有發現自己底牌的危險——畢竟,己方的底牌不在己身而在彼身。
下面要考慮的是,根據現有對方資料,推導對方如何破解自己兩人的戰術,再繼續做出反破解的戰術方針——想到其中的複雜推演,區揚就是一陣頭大,可也只能強撐,畢竟這是為了生存。
在少年無法分心的此刻,黑暗中有一雙充滿了各種複雜情緒的眼眸,曾悄悄觀察了眉頭緊鎖的區揚一陣,又緩緩地隱藏了自己的出現,隻留門簾的輕顫。
這是怎樣一個少年啊——在配合不如對方,更有實力最差的自己連累下,運用他的智慧和身手,打贏了漂亮的一戰。
一切,交給他就好;自己,只需聽命行事。
帶著心滿意足,銘煙薇進入了睡眠。
明天,會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