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進入咒怨的第四天早晨,月池家族家主居所後院。 區揚第一次感到無措。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焦心、著急、憤怒任何負面情緒都無濟於事,好好推理一下前因後果。】
區揚先是閉上眼,緩緩用神念細細感知,確實感覺不到櫻空的存在;壓下不安情緒,睜開眼,仔細靜靜矗立的櫻空:【不是假人,也的確是她的背影;周圍的景色,沒有什麽奇怪的感覺;自己的眼睛雖然不是看破一切虛幻的“真實之眼”或者“火眼金睛”,但是連月池家外圍防禦結界都能看穿的眼睛,看不到絲毫蛛絲馬跡。是這個結界更強嗎?不,反向推理,考慮任何的可能性……對了,沒有,沒有結界,自己也會“看不到”;那櫻空的存在去哪裡了?被世界排斥?不,沒有那麽複雜,封神榜問世還早呢。被人拘魂?不對,那樣的話身體早倒了下來。想得太遠了,推翻重來。想簡單些,直接一點。】
【假定,肉眼看到櫻空的肉體是真的本人;假定,自己的神念也沒有騙自己,她的確不在那裡。那麽“既在那裡,又不在那裡”是一種什麽情況呢?這句矛盾的話好像打機鋒。機鋒是佛教的說法。佛教?對了,頓悟!】
【甭管是佛教還是道教,甭管是頓悟還是開悟,什麽都好,反正知道櫻空沒事就好。想來只不過是她看到這幅景色時福至心靈,抓住一點玄機進行領悟去了。那麽自己能做的只有等她自己醒來,並且不能讓人打攪她。至於任務的計劃,只能再次推後了。】
當下區揚返回臥室,並把紙門打開,在室內也能看到院落中的櫻空。坐在霧香旁邊等待她醒來,還有事情需要小丫頭才能做到。
小丫頭醒後,迷迷糊糊看到區揚在自己旁邊,有些興奮地要撲上來,卻被區揚豎起的食指製止。經過區揚說明,霧香雖然不太明白什麽叫頓悟,但是櫻空姐姐此時不能受打擾還是明白的,乖乖跑去吩咐下人一律不許進入家主院落,並讓辦事可靠的妙子和另一名侍女玉子守在門口,傳遞餐飯;隨後她自己也陪著區揚守在房間內,倒也沒有絲毫耐不住的情緒。
這一坐就是一個白天,太陽從東邊轉到西邊,櫻空額頭上也被曬出了細細汗水。金烏西落,玉兔東升,待到水池的倒影中出現天空中的皓月,櫻空身子一顫,軟軟就要倒地。
無論是用肉眼還是神念,區揚一天都在關注櫻空,起速最快的凌波微步發動,瞬間出現在櫻空身後,抱住了她的身子。
“唔……凌空哥哥……我好累……”櫻空迷糊的小臉上滿是疲憊,惹人憐惜;區揚松了一口氣輕聲安慰:“累就睡吧。”輸送一股精神力促其入眠,隨後用傳說中被叫做“公主抱”的姿勢,抱起她回到臥室,送進被褥中。
陪坐了一天、倦急入眠的小丫頭早就在區揚躍出房內時就清醒過來,想了想立刻跑出去讓廚房準備一鍋白粥送來。
大約兩小時後櫻空醒來,被區揚喂了一碗粥後,又強迫使其睡眠——至於頓悟的收獲?管那玩意幹啥!恢復好了再說,哪怕一點也沒有也沒關系,櫻空沒事就行。
是夜,區揚一直盤坐在櫻空身邊,透過手的接觸輸送真氣,調整著她的經脈,《明心決》也時刻安撫著她陷入低潮的精神。懂事的小丫頭不吵不鬧,就在原屬於區揚的被鋪睡去。
又到早晨。現在是第五日。
區揚睜開眼,入目的是櫻空神采奕奕的雙眸。
“身體感覺好些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區揚頗見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和聲問道。一日的全神貫注,再加一夜的真氣、精神雙重消耗,即便是區揚深厚的底子也有些吃不住。至於問題是句廢話,一損一補之下,要是還有問題,那真是沒有天理了。 “嗯,辛苦凌空哥哥了。”看著區揚溫潤的笑容遮掩不住的倦色,櫻空心中一暖,又是一疼。
“自家兄妹,何必客氣。”此言一出,兩人相視一笑,心中溫暖無限。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腳步聲音,兩人向門口看出,打頭的正是霧香,身後兩名侍女。見到還坐在被窩中的櫻空,小丫頭欣喜地跑上來,高興地說:“大姐姐你終於沒事啦?昨天大哥哥擔心了一整天,也守了一整天……”嘰嘰喳喳機關槍般把區揚擔心的樣子描繪的淋漓盡致,最後還是在侍女的提醒下才想到自己的來意,“啊,對了,我媽媽回來了,說要見你們,要當面感謝你們。妙子姐姐,帶大哥哥大姐姐去洗浴;玉子姐姐,把洗好的衣物拿到浴室。”
在霧香頗有章法的調度下,很快兩人就身著出來時的裝束,見到了霧香的母親,也是兩人猜測可能是月池家主的女人。
見面是在剛來時用餐的會客時進行的,又正好是以一起用早餐為理由,不聲不響間化解了“召見”這種可能引起客人反感的舉動,又使用近似於家宴的方式以示親近——好不簡單啊。
被侍女引領坐好,還未仔細端詳主位中間那位和服少婦的樣貌,那少婦便行了一個標準的日式跪坐禮節,一個頗為素雅的聲音傳出:“請允許月池熏以一位母親的身份,向兩位拜謝對小女的救命之恩。”隨著她的行禮,一邊的霧香和另一邊一個看上去跟櫻空差不多年紀的少女也做了同樣的禮節。
聞聽少婦自報姓名,客位兩人心下確認果然來對了地方。區揚連忙用了中國古時的抱拳禮,口中連聲稱道:“伯母,不敢當。在下兄妹只是略盡綿薄之力而已,櫻池健先生才是真正的功臣。而且說來慚愧,愚兄妹也是不識人心險惡,被惡人帶到那裡,恰逢其會,救了令嬡。”
主位三人起身後,兩人才看清除霧香外兩位女子的樣貌,心中齊齊一陣讚歎造物之神奇:
那少婦體態堪比銘煙薇,外表看來年齡只有二十五六,素面朝天,是一位典型的古典美人,在區揚見過的女子中,恐怕只有主神創造的張傑的妻子旗袍美女娜兒能與之媲美;那位少女十五六歲模樣,面貌冷豔,氣質跟櫻空有幾分相似,身材沒那麽誇張但也頗為玲瓏,動作矯健比宅內侍女強了數個層次。
至於少婦,外表看來根本與常人無異,但是區揚的神念在她面前根本延展不開。
少婦月池熏主動介紹身邊的少女:“這一位是霧香的一位堂姐,名叫月池雨香。你們年齡相近,倒是可以相處一番。”
少女雨香再次行禮,語氣毫無感情波動:“月池雨香,請多多指教。”區揚連道不敢。
少婦少女都是見多識廣,即便見到櫻空那與年齡不相稱的胸部,也沒有流露出絲毫不敬的神色。
月池熏言道先用早飯,再好好交流;其他人都是小輩,當然不會不從。看到櫻空將素菜撥給區揚,夾走熏魚的舉動,少婦顯然已從女兒處得知,並不意外,倒是眼露笑意。
月池熏吃的不多,主要留神觀察兩“兄妹”的動作:區揚只動素菜,不端碗吃飯,倒看不出什麽,但櫻空一舉一動頗有大家風范,不由心裡暗暗點頭。
區揚同時也在觀察:霧香的媽媽舉止表情無可挑剔;少女雨香進食速度極快,但動作絲毫沒有差錯;霧香也不複頑童模樣,一舉一動神似其母。
飯後,侍女撤去小桌。月池熏帶著兩個晚輩起身,小碎步走到兩人正對位置,重新坐好。說來好笑,在場雖有五人,但霧香不敢在母親面前放肆,雨香櫻空都是沉默性子,說是聊天,也只有區揚和月池熏開口:
“凌空君,不知您與令妹光臨本國,是旅遊觀光,抑或是有其他作為?”
“當然是觀光旅遊,”區揚先說表面的東西,同時心裡迅速做了打開話題的決定, “但也有額外目的。在下兄妹粗通家傳武藝,已經到了瓶頸,來日本的目的也有看一看異國風光,以尋求突破的用意。”
“噢?中國是一個偉大的國度,外子就是中國人,”提起丈夫,月池熏滿是溫柔,不過卻並沒有過多談起他,“不瞞二位,寒家也有一些看家護院之人。我的這位侄女,就是家族最年輕的上忍。”
區揚與櫻空都略感驚訝地看向眼有得色的少女,小小年紀,沒想到竟然是一位上忍?不過櫻空也是天才少女,自然不會感到羨慕。就是不知道月池家這種天才還有多少,能否與櫻空的刺客世家相提並論。
月池熏只是停頓待他們看過雨香,就接著提出了建議:“凌空君也是少年有為,不如同雨香切磋一番?也好共同進步。”
區揚從她說第一句話起略感為難,首先自己對忍者並不了解;再有昨晚消耗了太多,恐怕動起手來,力有未逮。誰知櫻空緊接著月池夫人的建議就接下戰來:
“凌空哥哥,這一戰讓給櫻空吧!正好這些天,我略有所得。”還這些天呐,就是昨天吧?
於是歐陽開口應下:“正好,我妹妹也是家中有名的天才少女,其天資還略高於我。就由她向雨香小姐切磋一番。”
月池熏早就看出區揚狀態不妥,由其妹出手也能看出不少東西。
其實打自一開始,月池熏就有試探一下兩人深淺的打算——不然救了她女兒,卻帶侄女來道謝,難道還是想招親不成?介紹她時更是言語暗示“相處一番”?怎麽相處?
打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