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拍攝於四年前的冬天,當時,許臻剛上大一。
毫無疑問,這部電視劇對於許臻而言,是一部具有裡程碑意義的重要作品。
《三國》不僅為他帶來了玉蘭獎的榮譽、知名度的飆升,同時也帶來了業內業外的廣泛認可。
這種認可,增強了他的信心,讓他由衷地相信了自己是一個好演員。
而自信的力量是極其強大的。
許臻很慶幸自己能來參加《聲聲入耳》這檔節目,能讓他有機會回顧過往,重新審視一下從前的自己。
隨著自己閱歷的豐富和理解能力的提高,回頭再看以前的表演,確實能從中體會到很多東西。
實話實說,他知道自己在這部劇裡的表現並不算很好,表演技巧不夠成熟,人物塑造上也略顯臉譜化。
正如當時很多網友的評論,周瑜在劇中基本上是從頭到尾冷著張臉,一副眼高於頂的狂妄模樣。
不過,當初他演不出這個角色的層次感和細膩感,不代表現在也演不出。
為準備這次的配音表演,許臻翻出了當年寫的人物小傳,從主客觀兩個視角,重新理解了周瑜這個角色。
他要試著,為這個角色注入靈魂。
……
大屏幕中顯示的片段,出自東吳假意與劉備結親的這段故事。
劉備此時已來到了江東,依照諸葛亮的計謀,將結親之事鬧得大張旗鼓、滿城皆知,孫小妹的生母吳國太大為惱怒。
孫權與周瑜秉燭夜談,商議的便是此事。
此時,在錄音區。
許臻與畫面中的周瑜一樣,斜倚在沙發上,神情相當放松。
他從錄這期節目開始,為“冷面殺手”立了個輕狂、倦怠、泰然自若的人設,實際上就是在為演周瑜找感覺。
茶室裡,孫權焦躁不安、神情煩悶,而周瑜卻低垂著頭,不緊不慢地道:“此事需得向太夫人如實稟報。”
“告訴她招親是假,拘押劉備、逼還荊州是真,這親是絕不可能結的。”
他的聲音氣腔很重,清清冷冷,雖然中氣不足,但卻莫名有種高深莫測的信服感。
“太夫人若是怪罪,主公大可將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周瑜若無其事地悠悠道,“就說‘結親’之事是公瑾一手謀劃,你毫不知情。”
“太夫人要罵,你就跟著她一起罵我好了。”
在他對面,孫權聽到這番話,臉色頓時有些難堪,道:“我不是要推責……”
“我得給太夫人一個交代。”
“你說結親是假……那,萬一要是要不回荊州,此事該如何收場?”
“要回?”周瑜抬起頭來,語氣中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戲謔,道,“要怎麽可能要得回。”
“我從來沒指望能用劉備把荊州換回來。”
說話間,周瑜重新垂下了頭去,冷笑一聲,沉聲道:“早在劉備起行之時,我就已密令六萬大軍向荊州開拔,此時大軍已至巴陵。”
這一刹那,一陣突兀的背景音忽然響起。
坐在他對面的孫權猛地站起身來,愕然叫道:“你要對荊州動兵?”
“你……你不怕激起孫劉兩家的大戰嗎?!”
面對孫權的質問,周瑜用手杵著坐席,從容站了起來,忽然拔高了聲調,叫道:“我要的就是與他們大戰!”
他一揮衣袖,背過手去,毫不避諱地正視著孫權,提著氣道:“如今劉備已到建康,荊州群龍無首,正是開戰良機。”
“我早已做好了萬全準備,呂蒙、甘寧、蔣欽在巴陵秣馬厲兵已三月有余,如今將士們鬥志高昂,恨不得即刻與劉備大軍決一死戰!”
說話間,他的語氣中洋溢著自信,朗聲道:“此戰……必勝!”
然而,孫權聽到他這番話,卻沒有讚同,眼中露出了既錯愕、又忌憚的神情。
他強壓著胸腔中的情緒,道:“此番,名為招親,實為開戰,以自己的妹妹作誘餌請君入甕……”
“做出此等事來,江東群臣會如何想?天下人又會如何想?”
“呵,江東群臣……”周瑜嗤笑道,“只要奪得回荊州,江東群臣只會額手稱慶,誰敢說一個‘不’字?”
“至於天下人……”
周瑜微微垂下了眸子,聲音略顯低沉地道:“主公如果擔心天下人非議,大可在取得荊州之後,將全部罪責都推到我的頭上,用我的項上人頭堵住悠悠眾口。”
說著說著,他的語氣中竟帶上了幾分笑意,道:“如果我周瑜這條爛命能換得了江東三十年太平,那我也就含笑九泉了。”
他說完這番話後,茶室中一片死寂。
周瑜見孫權半晌無言,拱手道:“主公若無異議,瑜今夜便啟程前往巴陵,統帥大軍西征!”
說罷轉身便欲離去。
“且慢!”
直到這時,孫權才終於開了口,道:“此戰,我不允。”
周瑜停下了離去的腳步,回過頭來,問道:“為何?”
孫權神色複雜地看著他,道:“這一戰即便能取得城池,也必然是慘勝,倘若曹操此時乘虛而入,又該如何應對?”
“孫劉聯盟不可壞,此時決不可與劉備開戰……”
然而他這話剛一出口,周瑜立即反駁道:“這時候還要什麽‘孫劉聯盟’?”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薄怒,急切地道:“赤壁一戰,曹軍新敗,元氣大傷,短時間內根本無暇南顧。”
“眼下正是奠定荊襄局勢的天賜良機!”
他越說語速越快,以至於氣息明顯不穩,道:“江東基業之穩固、此後百年之興衰,全賴此一舉……”
“江東戰和大計不是由你來決定的!”但他這番話還未說完,便被孫權厲聲打斷。
孫權的眼中滿是怒意,叫道:“先兄一直視你為手足臂膀,讓我‘內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
“如今你就是這麽胡亂用兵, 逞匹夫之勇的嗎?”
“我看你是被南郡的慘敗衝昏了頭,急於雪恥!”
周瑜聽到這番話,神情明顯地一怔。
他踉蹌著向後退了半步,剛剛眼中的意氣風發陡然散去,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
“呼……呼,呼……”
畫面中的周瑜許久沒有說話,揚聲器中只能聽到他急促而顫抖的喘息聲。
半晌,他垂下了頭,單膝跪於孫權身前,恭恭敬敬地拱手道:“是臣僭越了。”
周瑜的聲音低啞,平靜得不帶絲毫感情,道:“臣……向主公請罪。”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了一枚兵符,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身前的案幾上,輕聲道:“兵符,奉還主公。”
說罷,他不等孫權回應,直接站起身來,灑然轉身走出了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