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叔叔，人怎麽能把車撞飛了?”黃真看過錄像，知道這是事實，但心裡依然十分不解。

　　“嗯，準確的說，不是撞飛，是撞失控。你看著這個乞丐，他情急之下撞到汽車上，司機一緊張，猛打一把方向盤，加上冬天路滑，車輛就失控了，這是有可能的。”交警說。

　　“那，人怎麽會沒事呢?”黃真還是擔心乞丐。

　　“首先吧，瘋子身體素質本身異於常人，就是硬，我就親眼見過一個瘋子被車撞飛好幾米，結果啥事沒有，站起來拍拍屁股就走了。還有啊，表面上看沒事，不一定身體裡面沒事，還是要全面徹底的檢查一下才說得準。”交警耐心地給黃真解釋道。

　　黃真聽了交警的解釋，心裡更擔心乞丐了。倒是王主任，聽交警這麽說，看來是認定了自己沒責任，來勁了。

　　“說吧，怎麽辦，我的車被撞壞了，必須得陪我。”王主任盛氣凜然地看著黃真一家。

　　“陪，陪，一定陪。”黃真爸爸低三下四的對王主任說完，又一臉公道的對交警說:“交警同志，麻煩您把乞丐叫進來，關於王主任的車，我們要和乞丐好好談一談。”

　　“你準備跟乞丐談錢?”王主任一臉鄙夷地看著黃征爸爸，說:“我這是輛新車，就這麽被撞壞了。如果是輛舊車就算了，修修就好了。新車我肯定舍不得，必須把撞壞的地方全部換成新的。至少得一兩萬塊錢吧?你準備讓乞丐出給我嗎?”

　　黃真爸爸心裡一頓操他娘，至少三年前就看她開著這輛馬自達6轎車了，現如今還是新車?但沒辦法，黃真爸爸又不敢得罪這個女人。黃真爸爸忙不迭的說:“哎呦，王主任，您可別小看這些乞丐。白天一個個穿的破破爛爛，缺胳膊斷腿的，看著老可憐了。找個地方一坐，賣一天可憐，收入可比我高多了。晚上那可是穿的嶄新嶄新的，開著超級跑車，整夜花天酒地……”

　　交警聽不下去了，打斷黃真爸爸，說:“這位同志，你稍微慢點，我們這小城市，啥地方啊，你在我們這見過幾輛跑車啊，乞丐開跑車，還花天酒地的。說點實在的啊，這乞丐，是為了救你老婆，把人家車撞壞了。現在讓乞丐出錢，好意思嘛你。還有，你……”交警說著又指了指王主任，接著說:“從你的刹車痕跡上看，你屬於超速行駛，又是在醫院門口，人比較多的地方，雖然那位女士橫穿馬路是有責任的，但你超速行駛，你也有責任的。”

　　“我……我……”王主任頓時覺得自己臉面無光，氣的直指黃真爸爸，說:“老黃，我這車是新車，你知道的，我們市裡紅色的馬自達6可不好找，這漆水可不好做，得上省城去才能弄呢。剛才你也聽到交警同志怎麽說了，乞丐是為了救你老婆！”

　　“啊，王主任……”黃真爸爸緊張的頭上冒汗了。是呢，可不緊張嘛，碰上了一個惹不起的女人，而這個女人還準備從他的錢包裡掏錢出來。

　　黃真倒是在一旁看到爸爸的囧樣，看戲一樣，心裡樂。

　　“王主任，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您這車盡管送去修，修好了多少錢，您把發票給我，確實是我的責任，修車的錢我出。”黃真媽媽走上來，不卑不亢地對王主任說到。

　　王主任看黃真媽媽的態度明顯沒有黃真爸爸那麽卑躬，心裡非常的不爽，陰陽怪氣的說:“哼，說的輕巧，到時候修好了，你不認帳怎麽辦?這可不是一筆小錢，聽說你又沒工作，老黃不答應，

你也沒錢陪我啊。”　　“王主任，雖然今天我是第一次見您，但既然您知道我們家的情況，那您和老黃也是老朋友了，這點信任也沒有嗎?”

　　“呦，我和老黃可不是什麽朋友，頂多就是同事吧。這樣吧，你給我寫個條子，就寫我這車修多少錢，你陪多少錢，修好了憑發票賠錢。你不寫，我上法院我都說不清呐。”

　　黃真看自己的媽媽被旁人嘲諷，自己的爸爸卻在一邊臉憋的通紅，一個屁都不敢放，心裡對爸爸一頓鄙夷，又為媽媽被嘲諷而來火。

　　黃真站了出來，對著王主任說:“一個爛錘子馬6而已，嘚瑟什麽，沒吃過豬肉我還沒見過豬跑啊，我給你寫條子，你盡管去修，我倒看看你這破馬6能修多少錢。”

　　“哼，破馬6，你買得起嘛你，人不大，說話倒是狂得沒邊。是你爸親生的嗎?怎和你爸一點都不像呢。”王主任說著，拿眼睛瞟了一眼黃真媽媽。

　　“操，你他媽的嘴巴盡他媽拉的是屎。”黃真感覺到王主任在羞辱他媽媽，火氣更大了。平時從不說髒話的黃真，和王主任一說話，隻想用髒字回她。這個時候黃真真是後悔平時讀書太少，想不出更惡毒的語言來對付這個醜女人。

　　“黃真！你怎麽這麽沒教養！”黃真爸爸聽到黃真這麽說，急了。喝止完黃真，黃真爸爸又把矛頭指向黃真媽媽:“你看你，這就是你平時在家教育的結果！”

　　王主任被黃真罵過，臉都氣綠了，說起話來都在顫抖:“老黃，你真是有個好兒子啊。”

　　黃真媽媽看黃真動怒了，也覺得黃真這兩句話說的不合適。不管怎樣，自己的教養不能丟不是嘛。黃真媽媽怕黃真再待在這裡，萬一控制不住情緒動手了怎麽辦——畢竟今天的黃真讓媽媽有點不認識。以前的黃真，從來沒有做過出格的事，說過出格的話。黃真昨晚不知受了什麽刺激，今天完全像是另外一個人。也許是青春的叛逆期來了吧，馬上十八歲了，再幾個月就面臨高考，這叛逆期來的，該說是慶幸終於來了呢?還是該說是來的不巧，不是時候呢?

　　黃真媽媽硬生生把黃真從辦公室拉了出去，讓黃真在外面等著，她和爸爸處理這件事。

　　黃真心疼媽媽，雖然心裡生氣，但既然媽媽說了，也不和媽媽硬強，也不再非得進辦公室找王主任吵了。

　　黃真看到乞丐蹲在交警隊門口，用手無聊的在地上畫著什麽，黃真跑了過去。

　　“哎，龍龍，你沒事吧?”

　　“嘿嘿……沒事，爺爺說我厲害的呢。”

　　“你去哪了?我今天醒來怎麽找不到你?”

　　“嗯……你喝醉了……你睡著了……有哦啊車，哦~啊~哦~啊~，他們把你拉到車上，我要跟你一起走，他們不讓。車跑了，我就跟著跑……哦啊車進去了，有個人不讓我進，我在門口等你。等了你很久很久，你跑了，我也跟著你跑……有個車要撞人，我把那個車撞開了。”

　　黃真聽明白了。原來昨晚自己喝多了之後，有好心人叫了救護車。乞丐想上救護車跟自己一起走，救護車不帶乞丐，乞丐就跟著救護車跑到醫院，醫院門口又攔住沒讓乞丐進去，乞丐就在醫院門口等黃真。今天，黃真和爸爸吵架後從醫院跑出來，乞丐看到了，接著乞丐看到媽媽差點被汽車撞，乞丐就救了媽媽。

　　黃真覺得對乞丐有愧，又擔心乞丐的身體，問乞丐說:“你把汽車撞了，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沒事，好的很呢。”說著，乞丐就翻了幾個跟頭給黃真看。呦，乞丐還會翻跟頭，黃真被乞丐給逗樂了。隨即黃真又想起剛才在辦公室裡，交警說的“外表看沒事，不一定身體裡面沒事”這句話，心裡又開始擔心起來。

　　乞丐看黃真眉頭皺得老高，趕緊湊過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伸到黃真面前，說:“喏，給你個好東西，你笑一笑。”

　　黃真一看，這是他買給楊若芸的戒指。黃真一把接過來，問:“怎麽在你那?”

　　“哦啊車把你拉走……掉地上，是你的……我撿到的，還給你。”

　　黃真接過戒指，又想起楊若芸和飛哥，心裡翻起一陣酸楚。

　　乞丐又把手伸進懷裡，摸了半天，摸出一個不大的布包來，遞給黃真，說:“喏，這個也是給你的。”

　　黃真看看乞丐遞過來的布包，破破爛爛的布，大部分地方已經抽絲，說是用爛布條包裹的應該更為貼切。“這是什麽?這不是我的。”黃真不解地問。

　　“這是爺爺給你的。”

　　“爺爺?”黃真更不解了，乞丐的爺爺不是死了嗎?

　　“嗯……爺爺說，誰對我好，就把這個東西給誰，你對我好，我給你。”乞丐特別認真地看著黃真說。

　　“我……”黃真有些自責，他在想，他對乞丐真的好嗎?昨天晚上， 一開始他還嫌棄乞丐，因為不知情的情況下喝了乞丐喝過的酒，黃真還吐了，他還把乞丐推倒在地。而且，如果不是因為在楊若芸和飛哥那裡受了打擊，黃真後面也不會想要喝酒;如果不是喝了酒，黃真聞到乞丐身上濃烈的酒氣混合著酸臭味，也不會跟乞丐做在一起喝酒，更不會跟乞丐稱兄道弟……自己真的對乞丐好嗎?

　　乞丐看黃真不接布包，委屈漸漸爬上面容，可憐地說道:“爺爺睡著了之後……沒飯吃……你給我飯吃……你和爺爺一樣，給我飯吃……”

　　黃真心裡明白了。乞丐的爺爺不知什麽時候去世的，去世後乞丐不知多大年紀，但應該還小，之後乞丐無人照顧，自己東奔西波，受盡了白眼。昨晚黃真泡了一碗方便麵給乞丐，又和乞丐一起喝酒，乞丐失去爺爺後，這是第一次有人正眼看他，也是第一個像爺爺一樣給他熱騰騰飯吃的人。怪不得乞丐一直跟著黃真呢。

　　黃真看到乞丐的眼睛裡已經充滿了淚水，嘴角慢慢撇向兩邊，眼看就要哭出聲來了。黃真往左右看看，交警隊門口人來人往，處理事故的人真不少。乞丐要是在這裡大哭，引得路人圍觀，黃真可不知怎麽收場。

　　黃真趕緊接下乞丐手裡的布包，踹到自己懷裡，拉拉外套，藏藏好——倒不是黃真覺得這東西有多珍貴，黃真只是想，一會媽媽出來了，看到自己手裡拿著一個破布包，媽媽問起來，黃真又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解釋呢。

　　乞丐看黃真接下了布包，又踹到懷裡藏藏好，乞丐的臉上又換上了開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