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府，這裡是禁軍大本營。

城牆之上有禁軍駐守，士兵們仔細觀察著周圍情況，城牆外聚集了大批喪屍。

“雍軍那些人，用些鬼魅伎倆……才讓咱們的人吃了虧！”

“哼哼……如今我們有了防備，他們還能逞凶?”

“妄想！”

城牆之上，有百戶大聲宣講著。

為了提振軍心，為了讓所有人保持戰意，這樣的宣講非常密集，百戶們天天乾的就是這個。

時間來到下午，到了換班的時候。

戍守一上午的士兵們，陸陸續續被換下城牆，他們講要去吃午飯。

來到吃飯的地方，每人配給一個饅頭，外加一份盤野菜草根樹根之類的湯。

一個饅頭下肚，眾人隻吃了小半飽，非得喝了這一碗湯才能暫時頂餓。

“他奶奶的……這是喝湯還是喝藥！”有人低聲咒罵。

各種野菜草根煮出的“湯”，那味道隻聞一聞就很上頭。

自從糧食半數供應，這些士兵已經喝了幾個月的野菜湯，抱怨之聲從來就沒斷絕過。

“還是北地都司那些人命好，天天都能吃飽……”

“吃飽算什麽，跟雍軍比起來，那可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雍軍?雍軍能吃多好?”

“前天下值，我去馬棚撒尿，就聽那些斥候在說，雍軍外派出來清剿怪物的人，不但白面饅頭管夠，而且還配了鹹菜和烤肉吃！”

有人慍怒道:“他奶奶的，這可人比人氣死人！”

“告訴你們可別外傳，那些家夥等雍軍走後，跑上去還撿了人家啃剩下的骨頭！”

聽到這話，圍坐幾人笑出了聲來，也算是苦中作樂了。

就在這時，卻有人說道:“哼哼……雍王糧食再多，只要搶了就是咱們的！”

“你可別做白日夢了，真要那麽好搶，咱還吃這些玩意兒?”

“三個衛的人馬，不到兩天就被打得狗屁不剩，咱們剩下這四個衛……憑什麽去搶人家?”

“雍軍不過是靠詭計，只要咱們多加防備，絕不會讓他們詭計得逞，定能將他們大敗！”

這話一出，圍坐幾人又笑了起來，世上還真有如此天真之人。

“你小子，怕是王百戶的話聽太多了，真就他說什麽你就信?”

就在這時，說話這人身後響起冰冷的聲音:“你們幾個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此蠱惑軍心……全都抓了！”

一隊軍士立刻圍了上來，便要將這就幾人拿下。

最近，已有不少人被安了“蠱惑軍心”的罪名，被抓後好些人都被軍棍杖斃。

一想到可能會死，這些士兵便不會束手就擒，一邊掙扎一邊怒吼道:“誰他娘的蠱惑軍心了?”

“我們兄弟不過是說說話，如何就蠱惑軍心了?”

“弟兄們，你們給評評理，他們憑啥抓我們！”

被抓幾人紛紛大吼，引來來了現場兩百多號吃飯士兵圍觀。

“就是啊……你們也不能亂抓人！”

“沒錯……大家活兒吃飯時說說話，難道也有錯了?”

又有人大吼道:“不能讓他們把人抓走，咱們這些兄弟受苦受累守城，反倒叫這些人隨意打殺……憑什麽！”

“沒錯，憑什麽！”

“不能抓人！”

面對群情激奮，負責糾察的百戶隻帶了十幾個人，此刻被圍中間不敢亂動。

現場人人帶了家夥什兒，真要是一個不小心火並，糾察這十幾人必死無疑。

可若讓他直接放人，一時間面子上也過不去，最關鍵是上官那邊也要有個說法。

就在這時，一名千戶趕了過來，

見眾人聚集便大聲呵斥道:“你們這些混帳，難道要造反了?還不趕緊給老子坐回去?”吃飯的是羽林左衛的士兵，在指揮使田長興被架空後，幾名千戶也全都被撤換。

眼下到場這位千戶，乃是徐龍升的親信，才從副千戶提拔到這裡十來天，可以說屁股都還沒坐熱。

一名百戶隨即上前勸解:“我說……大家夥兒都先回去坐著，有什麽慢慢說清楚！”

人群中頓時有人喊話:“讓他們放人……”

“沒錯……放人！”

說話的百戶回過頭，看向千戶說道:“千戶大人，你看這……”

眼下這種情況極其危險，必須要穩妥處置才行，放人幾乎是唯一選擇。

千戶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他也得考慮另外一件事。

如果開了這個口子，那往後軍法司如何執法?

現場逐漸安靜下來，眾人都在等待千戶的決定。

可就在這時，只聽有人大吼道:“絕不能放，這些王八蛋，簡直無法無天了！”

說話之人，正是被圍在中間的百戶，有百戶到場他的腰杆兒又硬了起來。

作為糾察百戶，他在禁軍基層威名赫赫，今日豈能折了這面子。

“你狗日的罵誰王八蛋?”

“打他……”

僅這麽一句話，處於極不穩定狀態的現場頓時失控。

士兵們紛紛往前湧，向執法隊眾人施以拳腳。

他們一個個大呼小叫咒罵著，喧囂著壓抑了幾個月乃至數年的情緒。

兩百來號人圍毆十幾人，沒幾下這些人就被打死。

“你們要反了……反了！”千戶大聲呵斥。

隨即他轉身逃離，要將此事盡快上報，此刻他也顧不得丟不丟官兒了。

打死了執法隊的人，現場眾人處於極端亢奮狀態，他們還沒有發泄完。

“嗖”的一聲，有人抽出佩刀高呼道:“弟兄們，咱們殺了人，姓徐的怕是不會饒過咱，即便是死……咱也做個飽死鬼！”

頓時眾人紛紛抽刀，他們一個個亢奮無比，全部都失去了理智。

“殺……”

“殺……”

城牆上，換班上去的羽林衛士兵發現了情況，立即有人喝問道:“你們瘋了?”

“趕緊下來，徐龍升要殺咱們，把咱們弄給龍直衛的人吃肉！”

吃人肉這種事，在武定府可沒少發生，所以這城裡一個百姓都沒有。

如今缺少糧食，繼續吃人也不是沒可能。

羽林衛上下高官被撤換，如今正是軍心不穩時，他們要被吃掉的謠言很容易傳播。

所以說，每逢亂世必出英雄，今日挑頭鬧事的羽林左衛士兵，便是這世道磋磨出的英雄豪傑。

城牆下喊殺聲一片，城牆上謠言在傳播，很快戍守東面的其他羽林衛士兵，陸續開始加入“作亂”隊伍。

他們殺到了東城糧食庫，這裡不但儲存著一批糧食，而且已經開始製作晚上的飯食。

戍守此地的龍直衛有三百人，在源源不斷的亂兵反覆衝擊下，沒堅持到十分鍾分鍾就全部潰退。

殺進糧食庫，已經蒸好的白面饅頭，被士兵們搶了個精光。

衝最前面的士兵，還發現了軍官們的小灶，吃到了已經半年沒聞的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