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芫的腦海一片空白，腳下的步子都跟著不穩。她告訴自己要淡定，只是還是一個踉蹌摔倒在冰面上。

　刺骨的寒冷傳來，身下就是一冰之隔的汲王身體。他雙眼大睜，似乎是收到了極大的驚嚇。他的手裡握著謝芫之前給的符籙，完全沒有動過的跡象。

　謝芫渾身顫抖，總覺得那麽不真實。方才還在跟自己說話的他，一轉眼就成了這幅模樣，實在接受不住。

　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這些，與過去看到的那些直接消散的人不同。他就這樣筆直的躺在湖水中，仿佛還活著，其實卻早已經沒有了生命。

　惡靈死後，是會魂飛魄散。如今還在冰面裡，就是有法術束縛著他。

　謝芫不忍心讓他一直在冰裡，於是捏訣幻化火符籙。她的手一直在顫抖，好幾次都差一點畫錯。

　好不容易召喚來火靠近湖面，看著一點一點化開的冰，她的心跟著揪緊。

　薄薄的冰面很快消失，包括汲王的身體。他就在還沒有機會得知自己是誰的情況，魂飛魄散再也無法投胎。

　他的怨念究竟是什麽，至此系數消散。

　謝芫沮喪的低著頭，看著火焰熄滅，湖面再次結冰。她沒有力氣站起來，只能任憑冰冷的觸感在指尖蔓延。

　雪花紛紛飄落，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把傘出現在了她的頭頂上。風雪仿佛被阻擋在外，溫度再次回歸。

　謝芫疑惑的抬起頭，腦海中甚至已經幻想出來是慕承鄴。每次她沮喪的時候，都是他來安慰。

　無論是他說什麽，或者什麽也不說，都能讓他感受到安心。只要是他，就可以。

　但是當她真正的調轉了眼眸看過去，卻發現是一身素白的江澈桐。他舉著一把油紙傘，眼眸溫柔的仿佛能融化周圍的積雪。

　只是，那一身的素白與雪融合在一起，分不出哪裡是他身上的衣袍，哪裡是落下的雪花。

　傘完全向著謝芫傾斜，遮蓋著她那一方天地。他的頭髮上滿是雪花，眉毛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卻絲毫不在意。

　謝芫心裡一陣感動，慌忙站起身，握著傘柄傾斜向他。

　“我不冷。”江澈桐淡淡的吐出這句話，又歎息道，“我找了你好久。”

　方才在大殿裡，他感受到仙門外似乎有異動。他衝出大門，就看到幾團黑氣飄飄蕩蕩升高。

　他擔心有人來襲擊謝芫，匆忙前往藏書閣尋找。

　沒想到，藏書閣裡沒有她的身影。他更加擔心，在整個仙門裡尋找。大部分地方都尋了一個遍，最終在這裡找到了垂頭喪氣的她。

　謝芫垂著腦袋，就像是霜打的花。江澈桐察覺到不對勁，試探著問道:“宛童，那位魔界的王爺呢?”

　“被魔王殺了。”謝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大費周章廢了那麽多功夫，最後分毫不剩。她恨濫殺無辜的魔王，對自己也充滿了無力感。

　江澈桐驚訝了一下，看到謝芫眼眸黯淡下去，不由得伸出手來，將她在懷裡抱了抱。輕歎一口氣，他輕聲安慰道:“有我在。”

　說不難過是假的，謝芫將自己的眼淚硬生生塞了回去。

　靜謐的氣氛在二人中間產生，兩個人沒有再說話，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雪地裡。

　突然，謝芫腦海中閃過一個問題:“為何成言會知道輕瓊冷絮的藏書閣裡有什麽書?”

　這個問題一旦產生，她頓時感覺到不對勁。按理說，成言是青門綠玉坊的人，不可能進入連輕瓊冷絮外門弟子都不容易進去的藏書閣。

　他說的那些好像是故意要將自己引過來方便滅口一樣！

　她的眼眸頓時冷漠下來，猜測成言可能是魔王假扮的。想到汲王這樣無緣無故的消散，她滿腔的怒火。

　推開江澈桐，當即捏決瞬間移動回了無名湖。

　成言並沒有離開湖邊，坐在湖邊似乎在發呆。他頭髮散亂，眼神中滿是疲憊。抬起眼皮看見謝芫過來，還未來得及打招呼，一枚符籙就憑空招呼過來！

　他雙手撐地翻身而起，艱難的躲開符籙，將長劍擋在身前做防禦，疑惑道:“師妹到底何意?”

　“你已經計謀得逞，何必再裝?”謝芫冷冰冰道。

　成言莫名其妙，看著謝芫氣急敗壞的樣子，皺眉道:“師妹此話什麽意思，我聽不懂。”

　“事到如今還假裝?”謝芫舉起一枚符籙，質問道，“為什麽你作為外門弟子，會知曉輕瓊冷絮藏書閣的事情?”

　聽聞這個問題，成言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皺著眉頭，捏緊拳頭道:“這是私事，不方便回答。”

　謝芫將手中的符籙直接甩出去，沒想到被成言的結界抵擋下來。她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結界居然出自輕瓊冷絮！

　雖然仙門修煉的法術差不多，但是每個仙門的結界卻是自成一派。謝芫當初跟江澈桐經常一同外出，因此對輕瓊冷絮的結界很是了解。

　而她在前幾次戰鬥中，也接觸過伏鳴珂的結界，那與輕瓊冷絮完全不同。

　每個仙門的結界都融合了宗主的特點。輕瓊冷絮擅長以柔克剛，而青門綠玉坊則是以暴製暴。

　成言見自己暴露，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但也因為他使用了輕瓊冷絮的結界，謝芫明白他不是魔王。

　她現在總算是冷靜了下來，鞠躬誠懇道歉:“是我不好，錯怪你了。”

　也許這是他不願意說起的一段過往。

　成言看著謝芫似乎很愧疚的樣子，琢磨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曾經在輕瓊冷絮生活過。”

　當時的他作為青門綠玉坊的弟子，因為天資聰穎，被伏鳴珂嫉妒陷害。伏文軒也擔心仙門內不和，決定保住自己的兒子。與常齊商議，讓他暫時在輕瓊冷絮學習。

　當時的他作為直系弟子一點兒法力也沒有，自然成了別人的笑柄。

　他心中不服氣，所以偷偷去輕瓊冷絮的藏書閣學習。又因為確實天資聰穎，領悟了大多數法術。

　後來伏鳴珂成了小宗主，成言才回到了青門綠玉坊。

　但是成言心裡有怨念，所以在整個仙門總是低調再低調。

　當時唯一對他好的也就是玉安雲，因此他去世後堅定了成言要離開的心情。他選擇成為了散仙，雲遊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