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由明亮轉為昏暗,再由漆黑轉為蒙蒙亮,東方開始泛白,預示著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謝芫維持著躺在冰雪湖上的姿勢。一直沒有動過。她雙眼緊閉,卻絲毫沒有睡意。想到自從重生後的生活,仿佛過了幾年一般。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從未消停。
她甚至都想好了,萬一好運氣的有一魄可以飄蕩去冥界,就可以與降星河正式告別,再也不用打擾他了。
感覺到天明,謝芫緩緩睜開眼睛。身旁是抱著膝蓋坐著的江澈桐,他此刻正在望著天。眼角的淚痣時隱時現,半張面孔淹沒在黑暗中,只有一雙眸子清澈透明。
謝芫緩緩坐起身,淡淡的隨口問道:“你在想什麽?”
他的眼眸並沒有轉過來,而是從地平線下慢慢升起的日光,面無表情道:“我在思考今日如何抉擇。”
回歸仙界,當作一切都沒發生,或者與謝芫一同跳下誅仙台。
“繼續活下去,重新修煉成為仙人,不要被我牽絆住腳步。”謝芫早就看開。有風吹來,她感覺後背冰涼無比。
江澈桐終於轉過頭來,定定的盯住謝芫,苦笑一下道“重生是什麽感覺?”
這句話答非所問,讓謝芫有些怔愣。她皺著眉頭略微思慮一下,緊接著認真道:“覺得每活一天,都是賺到的。”
盡管也有過抱怨,偶爾也會犯糊塗,但是此刻的謝芫卻誠心的感謝。正是因為重新活過來,才能保護好仙門。
江澈桐輕輕笑了一下,似乎不是很開心的樣子。眼角的淚痣顫抖了一下,仿佛即將落下的淚滴。
不知道聽誰說起過,淚痣魅惑,同時也預示著會多流淚。
而他的這一生也順應著這顆淚痣,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悲傷。
謝芫一陣心疼,不由得伸手去摸他眼角的淚痣。冰涼的觸感讓她明白,他早已經不是曾經的狐仙少年。
二人對視,似乎還有千言萬語要說。
就在這時,腳步聲由遠及近的響起。二人同時轉頭,就見到六大仙門的大宗主都已經到齊。
謝芫坦然的起身,抬袖施禮,仿佛自己還是瀚海滄溟的小宗主。她抬起眼眸時,恰好對上雲逍遙擔憂的眼神,苦笑著搖搖頭。
“宛童也許只是一時糊塗……”雲逍遙開口道。
她心頭一熱,慌忙打斷道:“此事我師尊並不知曉,我甘願受罰,還請眾人不要牽扯到瀚海滄溟。”
常齊的眼眸透過半透明的白綾望過來,似乎輕輕閃爍一下。他目光打量一番,確定謝芫身上的靈符解開並沒有逃走,一時間竟然有些猶豫起來。
“行了,罪也認了,直接推誅仙台吧。”伏文軒朗聲道,打斷了常齊的沉思。
其他幾位大宗主冷著臉,看謝芫的眼神像是看一件惡心的物品。這種眼神謝芫見慣了,從容淡定的伸出雙手來,讓常齊將自己束縛住直接帶去誅仙台。
與上一世一樣,只是此刻的仙界還是一派祥和,她也就放心了。
誅仙台建在三界的交界處,除了一個冒火的台子外,下面還有一大片空曠的場地,供其他人見證。
站在誅仙台旁,感受著下面不斷翻滾的火焰熱度,謝芫聽到下面傳來的唏噓聲。
“為何如此鹹魚的她會與魔界勾結啊?”
她聽到有人這樣說,不由得笑著搖頭。無論什麽時候,看熱鬧的人表現都是一致。
還在兀自感慨,卻瞥見不知什麽時候江澈桐竟然也站了過來。他拽著謝芫的胳膊,眼眸溫柔輕聲道:“宛童,我已經做好了決定。”
“什麽決定?”謝芫的眉頭皺起來,不祥的預感席卷而來。
江澈桐眯起眼睛,堅定道:“我跟你一起跳。”
此話聲音有些大,整個誅仙台的討論瞬間停息。眾人都看向他們二人,如同告白的話語讓不少人都有些感動。
謝芫明白,江澈桐向來溫柔,並沒有兒女私情。
趙淵之遠遠的看著江澈桐,心中澎拜起來。他本想置身事外,卻在聽到江澈桐話語的時候,突然腦袋一熱喊道:“謝小宗主從未害過仙界,我不同意她被推下誅仙台!”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雲啟鶴的聲音也響起來:“師姐為了仙界做的那些你們都看不到嗎,為何要將她推下誅仙台?”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兩個的話鼓舞了一眾人,居然不少人也出來為謝芫說話。
“謝小宗主再不正經,也應該調查清楚了再決定吧!”
“就是啊,我記得前段時間她還找回來了深淵千琴!”
仿佛他們都忘記對於慕承鄴的傳言,此刻居然一下子想到了她的好。
謝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著台下此起彼伏的聲音,眼眶微微泛紅。她吸了吸鼻子,調侃道:“沒想到我這麽差的人緣,還能被人求情。”
“你的人緣從來都不差。”江澈桐溫柔的捏了捏她的手指。
而伏文軒似乎並不買帳,怒道:“誰再求情,一律按與魔界勾結定罪!”畢竟他兒子當初被謝芫打得不輕,還丟了臉。
眾人抗議的聲音小下去了一些,似乎真的害怕被推誅仙台。
謝芫滿足了,至少這一世不再是人人喊打。她笑了笑,隨後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直接跳進了誅仙台中!
火焰瞬間吞噬了她的身體,所有人都不由得捂住嘴巴。
江澈桐見狀也要跳下去, 卻被常齊一把拽住,從誅仙台上扔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難道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消失嗎?
眾人都在惋惜時,幾隻竹葉蝶突然從誅仙台的火焰中飛了出來。它們撲扇著翅膀,從火焰中托出了謝芫的身體。
一道玄色的身影從天而降,穩穩接住了謝芫的身體,狐狸眼冷漠的看向眾人。
他的模樣妖媚無比,精致的五官如同從畫中走出來。他整個人懸浮在誅仙台的火焰之上,那些火焰頓時蔫下去。
竹葉蝶環繞在他的身邊,點點藍色映襯著他,如同天神一般。
烏黑的秀發翻飛著,他溫柔的低下頭,看著懷中雙眼緊閉的謝芫,嘴角勾起一個無奈的笑,輕聲道:“我果然還是無法放任你不管。”
似乎是在自語,也像是在敘說著一段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