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鵑盤腿坐在一張金漆木雕羅漢床上,從炕幾桌上拿起一根煙簽緩緩地挑出一匙鴉片膏來,慢條斯理地放入了煙鬥之中,隨後她把煙杆反轉,讓裝有鴉片膏的煙鬥在煙燈上充分加熱,鴉片膏在煙鬥中逐級氣化生煙。此時,彩鵑把煙嘴往躺在羅漢床上另一邊的楊忠方向遞去。
楊忠接過煙杆,並未吸煙,隨手又把煙鬥放在了炕幾上,只見他愁雲滿面,黯然神傷。
“老爺,能有啥解決不了的,我反正覺得當幫主就沒啥好的,天天煩心事那麽多。文刀他想當幫主,那不是正好給你脫身了嗎。你乾脆就假裝來個讓賢退位,索性以後讓他們去瞎折騰得了,你即落得個好名聲,又能日後獨享清靜,這不正是一舉兩得嘛,多好的事情啊,至於這麽想不開嗎。”彩鵑看楊忠連吸鴉片的心思都沒有了,便耐心向他勸慰道。
“哎,我在乎的不是幫主這個位置,我要是現在向他們服軟了,那我以後的臉面可往哪放啊,怎麽說我都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楊忠憤懣地說道。
“咳,說實在的,我還真聽不得你們男人說這話,什麽頂天立地啦,什麽男子漢啦,你們這話一出口啊,我老是覺得好像特別幼稚似的。”彩鵑略顯不屑地說道。
“懂什麽啊你?什麽幼稚!我覺得你們女人一點氣概都沒有!跟你說了也白說,你是不會懂的!”楊忠聽了彩鵑的話,更加憋屈鬱悶。
“是,我不懂。我的確是不懂你們這些男人整天就會吆五喝六,虛頭巴腦的,其實啊,你們有幾斤幾兩的,我又不是不知道,別的我可能不懂,男人啊,我可比你懂得多。”彩鵑冷傲地回道。
“是嗎?沒看出來,你個小妮子,還挺能吹噓的啊,來,你倒是給我說說你都比我們多懂些什麽?”楊忠說著坐起身來,拉扯著彩鵑的胳膊,示意讓她闡述下去。
“我只知道我要是一個男兒身的話,絕對不會進入你們這個紙醉金迷的名利場,我隻想做個勤勤懇懇的老農,播什麽種子收什麽菜,日子踏踏實實,明明白白。到時候啊,你縱有這金山銀山,也不如我那綠水青山。反正大家到頭來哪一個不是枯墳野塚的,只怕連日子都沒活明白嘍,就先‘古德拜了’!”說著抬起一隻手舉過頭頂,隨後手心向上一翻,做出一副了然的模樣。
“喲,你還會講洋文嘞?你啥時候學的,我怎不知道尼。”楊忠聽到彩鵑的言語後,不禁憨憨地問道。
“我啊……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彩鵑故作玄虛地扭捏道。
“哎,真沒想到,自從老幫主走後,這些人盡然個個都對我眾叛親離的,連個能放心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幸好我身邊還有你啊,彩鵑,我現在真是孤寡老人了……”楊忠說著便不禁暗自惆悵起來。
“老爺,你聽我一言,這事就算了,再爭下去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彩鵑寬慰道。
“絕對不可能!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我就去一趟七獸幫找馬界雄去,我自有辦法。”楊忠不依不饒地向彩鵑說道。
“老爺,您要是再讓七獸幫摻和進來,只怕事情更難收場呀。”彩鵑擔心道。
“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麽許多了,既然吳丙卒和文刀他們對我不仁,我必也不義!”
彩鵑見他仍舊冥頑不靈,也就再懶得與他勸說了,遂獨自拿起煙杆來,把煙燈移向自己面前,隨後在羅漢床上緩緩向後躺下。
輕柔的煙霧裹挾著愁緒,
四處縈繞著,飄散著。 ……
第二日一早,楊忠便趕忙乘馬車匆匆前往七獸幫馬界雄的宅邸。直到近晚,酉時時分,楊忠才乘著馬車返了回來,僮仆們趕忙上前拽出楊忠,只見他滿臉殷紅,滿身酒氣,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樣,在僮仆地攙扶下晃晃悠悠地走進了內堂之中。
“茶,渴死了!”楊忠剛走進內堂,便向身旁的僮仆咕噥道。
彩鵑早已候在內堂屏風後面,楊忠話音剛落,彩鵑便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手裡端著一碗茶盅向楊忠走來,楊忠接過茶盅,隨即就吸溜起來,不時便從嗓眼中發出了“哈”“哈”的暢快聲響。
“老爺,事情還辦的順利嗎?”彩鵑待他茶盅離開嘴邊後,便迫切地問道。
楊忠點了點頭,然後向堂內的僮仆命令道:“你們全部都退下去!”
楊忠把喝完的茶盅往案桌上一放,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隨後坐入堂椅中,手探向彩鵑的腰胯處,把彩鵑往自己身前一摟,隨即抱入懷中。
“彩鵑,你放心,我都處理好了,這個幫的幫主除了我,他們誰也別想當。”楊忠待四下無人後,欣喜地向彩鵑說道。
“老爺,你和七獸幫都商量了些什麽呀?”彩鵑小心翼翼地問道。
“咳,也沒怎麽商量,等這件事過去了以後,這同義幫就是七獸幫,七獸幫也就是同義幫了,馬界雄已經答應我了,先把文刀給‘哢哢’了!”楊忠說著向彩鵑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彩鵑看到楊忠的抹脖子動作後,頓時驚慌不迭,身體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怎麽,你害怕了,哎……都怪我藏不住事,讓你跟著我擔驚受怕了。你放心,這件事交給七獸幫他們去處理了,不用我們絲毫擔心費力的,我們只要靜等好消息就行啦。”楊忠發現彩鵑受驚後,便趕忙安撫著說道,隨即又寵溺地用手指輕輕地在彩鵑的鼻頭上撩動了幾下。
“沒有,我不害怕。我是怕老爺太危險了,既然事情都由七獸幫處理,那我就放心了。”彩鵑此時平心定氣地說道。
“嗯,那就好,那就好。”楊忠朝著彩鵑沒心沒肺地憨笑著。
“老爺,我看你今日舟車勞頓了一整天,估計也累了吧,我服侍你暫且休息一會兒吧。”彩鵑說著便從楊忠身上移開,站起來拉著楊忠,準備服侍就寢。
“是啊,我最不習慣坐馬車了,不知道哪個屌木匠做的,把車帷做的這麽窄,活活憋屈死我了。”楊忠把手搭在彩鵑手上,隨即起身抱怨道。
彩鵑安頓下了楊忠後,靜候良久之後,見楊忠鼾聲不斷,嘴角流涎。她便悄悄地蹭下床來,小心翼翼地打開衣櫥,拿出一件黑色的大襟連身衣袍,頭裹一塊黑色薄紗。換裝整齊後,躡手躡腳地打開了房門,走出房間後,又輕輕地轉身關上了房門,徑直向宅邸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