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還能安坐在那?”食客看袁六郎竟無絲毫動作,憤怒之情更甚。
“你可了解柳府案情?”袁六郎開始問那位食客。
“雖不了解,但金刀門事,你終究可恨。”食客這樣反駁道。
“那你是了解金刀門的事?”
“金刀門,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還不清楚麽?”食客也這樣反駁。
“哈哈,金刀門,連我自己都不甚明了。”袁六郎幽幽的說。“行俠仗義應該在明白事情始末的前提下,而不是這樣的任由心性。”
“哼,無恥小人,真希望天罡門能做件好事,天罡門該死,你更該死。”食客說完便出了留仙樓。
袁六郎沒有發怒,他明白,這些人只是憑借自己的猜疑之心,便將這等罪名無端扣在他身上。他不怪這些人,怪的是殺人的人。
留仙樓本就寥寥無幾人,基本上聽到柳府的消息,都去柳府那裡去了,有的是去幫忙,有的是去悼念,更多的只是去看看。
一幫衙役已經來到留仙樓前,捕頭帶刀徑直向袁六郎走來。
“是袁君梧麽?”胡子很硬,眼睛很厲,手則一直握著刀柄。
“是我。”袁六郎心中並無波瀾。
“本捕頭懷疑你與柳府殺人案有關,來呀,將他羈押。”捕頭聲如雷鳴,手下人已拿著鐐銬準備緝拿歸案。
“十年未回,你們的辦事手法還是一丁點都沒變。”袁六郎只是感歎。十年,能改變很多東西,最起碼也會進步一些。可是這官府緝拿犯人的方式永遠不變。
“這位東陵的捕頭,在下有幾句話要跟你講。”坐在邊上的一位食客已經起身朝捕頭走來。他的面容很是凶煞,眉角還有很明顯的傷痕,從眉梢直到鬢角邊,行走之時,自有一番傲氣。他走到捕頭面前,“我可以為證,柳府並不是他殺的。”
“失禮失禮,在下告退。”捕頭倒是和氣的很,已經帶著衙役走了。
“哈哈,君子如梧,想不到你便是袁六郎。”那位食客已經反身朝著袁六郎走來,並且坐在了袁六郎的身側。
“你是龍還是虎?”袁六郎問道。
京城名捕頭兩位,龍川河,虎鎮山。一龍一虎,京城雙捕。
“在下龍川河。”坐的人竟是龍川河。
“想不到龍川河竟也肯委身到這小鎮來。”謝青山看著龍川河說道。
“金鳴袁六郎,刀法世無雙。隻聞三聲響,神龍亦斷腸。袁六郎能在此間,我自然也該在此,看看我是否能斷腸。”龍川河已經摸上了自己的刀。他的刀鞘很舊,想必已經有些年頭。他的刀是青龍刀。青龍環伺刀身,刀尖位置的龍頭像是要吃人似的。
“龍捕頭何必心急,留仙樓的酒菜可是東陵一絕。”袁六郎招呼來夥計,點了酒菜。
“這裡的酒菜能留仙,我的刀也能留仙。”龍川河笑著說道。
“先做個酒菜仙,豈不更好?”袁六郎笑著附聲道。
“也好,也好。”龍川河已不在握刀。他的手已經握上了筷子。
酒茶照舊,若身上無刀,袁六郎更想去提個酒壺,就是爛醉在留仙樓也不妨事。
“好酒,果然好酒。”龍川河很豪爽的喝著酒,一杯接著一杯。
“茶也是好茶,我便以茶代酒。”袁六郎還是喝茶。
“酒不一定會影響你出刀,我若喝醉,照樣能夠出刀。”龍川河對袁六郎喝茶也心有不願。撞杯喝酒,快意瀟灑,
難道袁六郎已不是這樣的人? “龍捕頭說的是,醉了不影響出刀,但模糊我的視線,分不清敵是誰,友是誰。”袁六郎回道。
“你不喝酒也好,謝捕頭陪我喝也好。”龍川河望向謝青山說道。
“我酒量不好,容易醉。”謝青山沒有說謊,他確實喝不了多少。
“能喝多少喝多少,多了的入我的喉便是。”龍川河一向很會喝酒,刀口生活,只有酒能夠驅怯意,驅寒意。謝青山不再拘束,陪著龍川河喝酒。
“十年前舊事,我若提起,袁兄不會介懷吧?”龍川河帶著詢問的口氣。
“即是舊事,無論何事都能提。”
“金刀門滅門,屍體我都看過,確是刀法奇卓,只不過卻多了很多刀痕。”龍川河一直性子直爽,開口便直入主題。
“刀法確實與我一般無二,我自己都覺得是出自我手。”袁六郎開始與龍川河交談。
“看過那些刀痕,我甚是驚奇,刀落處,刀起處,我分辨不出,即便我用刀去學,也只能舞出十之一二。袁兄的刀法確實驚世駭俗。”龍川河很是欽佩。
“因為這不是我正宗的袁家刀法,是我在與勞兄切磋時悟出。他斷腿前用的也是刀,他的刀從沒有章法,只是每一刀都是不顧空門,以殺招防守。切磋中我無意間學了他的一招,竟與袁家刀法契合完美,自此我的招法便在有無之間,時有招時無招。”袁六郎並不隱瞞。
“這位勞兄,我倒是想見上一見,若我也能在切磋中頓悟,豈不是另一個袁六郎?”龍川河哈哈直笑。
“勞兄昨天遭了天罡門毒手,已葬身在留山。”謝青山很沉痛的說道。
“袁兄節哀。”龍川河也感到惋惜。
“你在金刀門留下的刀痕,我看不是出自刀客之手,更像是屠夫。見了那些刀痕,我希望殺他們的是你,但又不希望是你。若真是你殺的,那我只要看破這些刀痕,便能破了你的刀。但是刀法如屠夫,本可一刀便能結果,偏偏有三四刀,這樣的人,已不配用刀,我勝了這樣的人,又有什麽意義?所以我又不希望是你。 ”龍川河竟自己茫然起來。
“索性,我便不去再想,不看那些刀法,不想金刀門。”龍川河目光堅韌起來。
“看來龍捕頭刀法精進不少。”袁六郎滿懷佩服之意。
“抓的賊多了,刀也不願意埋沒下去,所以我來與你一較高下,生死不論,此番前來,我只是一個江湖人。”龍川河拿出身上的令牌,金字“捕”很亮眼。想必之前的捕頭也是看到了這令牌,才抽身而退。
“這令牌,便先交於謝捕頭好了,雖然你現在已不是捕頭。”龍川河隨手把令牌擲給了謝青山。
“令牌,我先替龍捕頭收著。”謝青山將令牌收好。
“可否稍候幾日?”袁六郎說道。
“天罡門?”龍川河想了想說道。袁六郎並未答話,只是沉默著。
“好,我等你消息。”龍川河明白。
“不用等我消息,你只需在留仙樓等便是,消息總比我要快。”袁六郎說著。
“我幫你如何?”龍川河想了一會才說出口,本來他不打算說,這樣的話對袁六郎來說簡直是侮辱。“只不過幾個匪罷了,龍兄的心意我領了。”袁六郎說道。
即便會惹袁六郎不高興,還是要說,龍川河是真的需要袁六郎活著。對手永遠比朋友更真誠。
“龍兄,我也想領教青龍刀。”袁六郎笑著說道。
“痛快,莫要辜負了這酒菜,來,吃。”龍川河已開始吃菜,毫不拘束。謝青山則自己在小心的倒酒,沒酒量,醉的也快,自己的杯可能都成三個影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