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之人本不該受牽連,像勞祿。一生勞碌,一生中正,卻因為袁六郎而死。若不是謝青山是袁六郎的朋友,又怎麽會毫無防備?
袁六郎心神不寧,他該以什麽樣的姿態去面對已逝的兄弟。只不過過去一夜,袁六郎似已老了十多歲。胸口的血液已經凝固,他竟已如風燭殘年的老頭般。
天方初亮,門外已有腳步聲漸近。
“六叔,你怎麽了,六叔。”婉兒進門看到袁六郎這般,竟哽咽的哭出了聲。
“事情怎麽還沒結束。”袁六郎眼睛已經微微閉著,他的淚竟從眼角處滑落。袁六郎畢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漢子。他承受的太多,金刀門壓了他十年,勞祿,楊淑鳳,再加上無辜而死的那些人,柳府等等。他背負的越多,越覺得自己可惡,一人死總比這麽多人死要好。
袁六郎閉著眼,就這麽閉上了,他已疲憊了,已不想再睜眼。
袁六郎做了很長的夢,夢裡有很多人,很多死去的人,金刀門個個面容猙獰如惡鬼,還有一些沒有面目的鬼,在他面前竟逼的他難以逃脫。勞祿在他身邊,還是他的兄弟,永遠不屈服,可是這次勞祿竟轉頭對他說“袁弟,你怎麽結交謝青山這種惡人,害我性命?”
袁六郎想說話,但他說不出來。周圍的聲音都是索命的聲音,袁六郎縮在牆角,那些惡鬼就開始往他身上竄,傷痕遍布。突然四周安靜了,惡鬼散了,又出現了天罡門,謝青山帶頭,刀劍暗器全往他身上招呼,袁六郎竟不再動彈,隻想等待死亡降臨。
袁六郎本打算就這麽死亡,但是他聽到了一聲“六叔”,“婉兒,婉兒,對,我還有需要保護的人,我的命值幾分?還有金刀門,卓大哥!”
瞬間一切就安靜了,夢總會過去,袁六郎已睜開眼。
“六叔,你醒了,嚇死我了,剛剛我看你牙口緊閉,我還以為......”婉兒已泣不成聲。
“婉兒,我沒事了。”袁六郎臉色還是蒼白,胸口已敷上了藥,腹部的傷好像有點惡化,但總歸是已經在愈合。
“婉兒我昏了多久?”袁六郎問道。
“隻過去兩日。”婉兒說道,“赫連城來過一次,把場面收拾了,便走了。”
“倒是我欠了他的情。”袁六郎說道。“龍川河埋在哪裡?”
“龍川河和謝捕頭都埋在山上,六叔,你還沒跟我講發生了什麽事情。”婉兒說道。
“龍兄如此正人君子怎麽能同謝青山這個小人埋在一處地方”袁六郎憤怒的說道,竟忍不住的咳出了聲。
“謝捕頭是個小人?這是怎麽一回事啊,六叔,我不明白。”婉兒確實有些糊塗,畢竟謝青山跟他們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
“謝青山是天罡門的門主,我與龍兄比試完,都已沒有力氣,謝青山趁機害了龍兄,只不過他太自大,也太膽小,所以他也死了。”袁六郎說道。
“真是藏的好深,世間怎有這般人?”婉兒很氣憤,想不到謝青山竟是人面獸心的家夥,“六叔,那就麻煩了,現在他們都死了,豈不是所有的矛頭都會指向你?”
龍川河畢竟是京城名捕,在職的捕頭,殺害捕頭可是掉腦袋的罪。
“煩心事還真不少,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袁六郎對這種事情也並沒有什麽好的辦法。事情總需要一步步解決,袁六郎此刻想的是謝青山之前的話。
楊淑鳳,只有她知道事情的全部。可是她在哪裡?
“謝青山,
謝青山!”袁六郎驚呼道。“帶我去!” “六叔你傷還沒好,先休息休息吧”婉兒很擔心袁六郎的傷口,萬一再開裂,那就不是幾服藥就能解決的了。
“必須要快,不然來不及。”袁六郎說道,他已開始穿起外衣,婉兒只能隨著一同前去。
墳墓已經被挖開,袁六郎已去翻謝青山的身體,隻過了兩天倒不至於會讓所有的東西都湮滅。果然,袁六郎已找到了。
“事情結束,帶他的腦袋來柳府。”是楊淑鳳的字跡,人十年未見,但是看到字跡還是能一眼認出。
京城的龍沒了,虎還在。
消息很快,兩三日間,江湖已是傳遍了袁六郎滅了天罡的消息。同時還有龍川河的消息。龍川河也被袁六郎殺害。
名是虛的,罪名也是。不在局中,不懂局中事,局外人看到的也只是結局。
“袁六郎,該死啊!”虯髯怒目,身子不算高,但一雙拳頭倒是大的出奇。江湖上誰也不敢承受他的拳,虎拳鎮山,沒有鋼鐵一般的身子根本扛不住這一雙拳。
“跟上面說一聲,我有事,要出去幾日。”虎鎮山對著手下說道。
“二爺,你別衝動,消息還未確鑿,再急也不能急這一時。”手下自然會規勸。
“大哥已經去了三天,你跟我說不急這一時?我連他的屍體都沒見著,我勸不了自己這雙拳頭。”虎鎮山眼裡已經朦朧。他的雙拳早已握緊,怒氣難消。
虎鎮山已邁步出府,正準備騎快馬趕往東陵。
一輛馬車停在邊上,駕車的人已將馬車內的人抬了下來。赫連城竟來到了京城。
“二爺,且慢行。赫連城有話講。”赫連城雙腿雖無,但是內功還是不減,虎鎮山回頭望著赫連城。
“黑崖居然有話講?先吃我一拳。”兵器強在剛硬,尖利,光用拳頭肯定沒有這麽大的威力,但虎鎮山可以。拳風已貼近赫連城,帶起的氣勁已讓赫連城面部有些異樣,但赫連城沒有動。
他不需要動,赫連衝已擋在赫連城前,如果說拳頭是一把利刃,那赫連衝的身子便是最硬的盾。赫連衝腳步向後一頓,一拳之威乃至於此,即便是盾,也存在崩裂的可能。
“二弟,你先退下,二爺若多用一分力,想必你已不會好端端的站著了。”赫連城雖然眉目未動,但是也是心驚,虎鎮山這次的出拳本是對他而出,力道根本沒用幾分,若是對一個殘廢都用盡全力,顏面自然掛不住。
“好硬的身子,看在你二弟的面上,赫連城你可以說話了。”虎鎮山摸了摸拳頭說道。
“龍捕頭不是袁六郎所殺。”赫連城直奔主題,“是一個叫謝青山的小捕快所殺。”
“謝青山,謝青山,這號人物我沒聽過,他有什麽本事殺得了我大哥。”虎鎮山威勢再振,聲音竟有莫大威能,受罪的是聽的人,竟幾近於聾子。
“巨細我不知曉,但確是謝青山。”赫連城說道。
“你有何憑據?我如何信得過你?”
“這柄匕首便是最好的證據。”赫連衝已將匕首遞給虎鎮山。
“隻一柄匕首能說明什麽?”虎鎮山還是不能理解。
“當夜,謝青山和龍川河均已身歿,但是謝青山的匕首見了血,袁六郎的匕首刺死了謝青山,這便足以證明。”赫連城慢慢的敘述著。
“即便如此,那袁六郎也脫不了乾系,或許是他指使謝青山也未可知。”虎鎮山說道。
“絕不會。”
“為何?”
“因為我相信他的人品,正如我相信龍川河的人品一樣。”赫連城說道。
“屠了金刀門的人,有何資格與我大哥相提並論。”虎鎮山作勢又將使出一拳。
“你若見了他,你便知曉。”赫連城竟未動聲色,赫連衝也沒有要擋的意思,虎鎮山倒是自己停了下來。
“黑崖從不管這朝堂江湖,今次是為何?”
“救一個該救之人罷了。”赫連城平聲說道。
“好,我便去見他一面,是英雄是賊,很快便見分曉。”虎鎮山收回拳頭,竟轉身騎上馬背,疾馳而走,往東陵而去。
“大哥,虎鎮山還是去了東陵,我們這豈不是白來?”赫連衝見了這樣的局面,問道。
“你錯了,他已打消了殺人念頭,便已足夠。我倒在想,是否是我們多此一舉。”赫連城沉思說道。
“大哥何出此言。”
“憑他的武功為人,可能未必需要我們相助,也能化解吧。”赫連城心神一定,“畢竟他是袁六郎啊。”
“大哥,我們何必為了他辛苦這般,他還總不領情。”赫連衝憤憤的說。
“情義難求,隻為心安。”赫連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