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綠水,皆在畫中,緣何行客,難入畫中。
行客若有賞意,融入畫中堪為畫龍點睛。袁六郎沒有賞春景的心思。
這十日間,卓風嶽已來過十次。
十次都帶著金鳴刀。金鳴刀出現,卓風嶽便如暴風驟雨般衝向袁六郎,很顯然這把刀更適合卓風嶽。凌厲的刀鋒配合金鳴之聲,再加上卓風嶽的凌厲氣勢,所向披靡。
十次,每一次袁六郎都輕易化解,初出茅廬的小子又怎是聲名顯著的袁六郎的對手。
“你這一刀出手可有後招。”
“有後招你可想過你暴露了多少空門?”
“空門你可以故意暴露。”
“暴露的太明顯,你嫌命長麽?”
袁六郎在十次間每次都對卓風嶽的刀法進行批判。卓風嶽只能聽著,因為他動不了。每一次袁六郎都隻用雙手便製住了他。每一次都被點穴。
“你叫什麽名字?”
這十日間每次點完他的穴,袁六郎就問一遍。
“卓仇。”卓風嶽總是這兩個字,言語之中仇恨之意從不衰減。
“你走吧。”
“為什麽每次你都不拔刀,你看不起我?”卓風嶽昨日已忍不住問了一句。
“呆小子,你的刀法都快不過手法,還不配老頭拔刀。”婉兒適宜的插了一句話。這十日間婉兒總是諷刺卓風嶽,言辭犀利,說的話總像刀子般扎向卓風嶽的胸口。
刀法與手法結合才是最犀利的刀。
今日卓風嶽又來了。金鳴刀也來了。
這次他沒有急著出手,他騎著馬跟著袁六郎同行了一刻鍾之後才突然拔刀。凌厲的刀還是伴隨著金鳴之聲。
刀已近,袁六郎靜靜的看著刀,他已看出這一刀只是虛晃,氣勢已不足。果然刀到面門前,陡然間卓風嶽刀鋒轉勢,轉為單手握刀,另一隻手拍了下馬背。馬驚動之下,驟然前衝,金鳴刀則直衝衝砍向袁六郎。
袁六郎身子慣性的向後仰,若想使勁已不從出力,隻得借勢後仰,這一刀險險避過。之後袁六郎雙足發力,身子已在馬的左側,正對著卓風嶽的空門,便又出手去點卓風嶽的穴。卓風嶽單手握刀,另一隻手隔住了袁六郎的手,刀又順勢劈下。
袁六郎凌空翻身已脫離馬背,卓風嶽腳踏了下馬背也跟著離開馬身,刀直刺向袁六郎。只可惜袁六郎腳一使力便已踢中了卓風嶽握刀的手。
刀已脫手。刀翻轉數次,直直的插在袁六郎身後,金鳴之聲大作。
兩人同時著地。卓風嶽不再動。沒有了刀,他已無勝算。
“你很好,刀也要借勢。”袁六郎說道。
“可惜還未取你人頭。”
“你握刀的手不像是刀客的手。”
“你在侮辱我?”
“刀都握不住,怎麽看都像是個呆子的手,書呆子的手。”婉兒適宜的說著話。
“你叫什麽名字?”袁六郎問道。
“卓仇,十天,你問了十次。”卓風嶽說道。
“因為你該走了。”
問他名字,也是個讓他走的訊號。
卓風嶽默默的去撿起刀,拿刀,跨馬,雙腳一拍馬肚,已走了。
“袁兄,這幾日間我已看出這小子進步不少。”謝青山此時牽馬走來。
“他本來悟性就不差。”
“若無袁兄指點,他也只不過是個拿刀的小子。”謝青山說道。
“他現在已算半個刀客。”
“袁兄,
溪谷已不遠。”謝青山說道。 山高並看不到谷的入口。溪谷的入口隱在叢林之中。
“走了這十幾日,終於到了。”婉兒感歎的說道。
金刀近溪谷,鐵馬驅昭國。風塵遠秋水,從不惹塵埃。
避世,隔離於世外,桃花源便是如此。
隱世,超脫於世外,溪谷便是如此。
群山拱衛,谷內千翠,幾縷塵煙繚繞,不是仙境,已離仙境不遠矣。
“好個溪谷,不到入口,根本見不到這神仙居住的地兒!”婉兒已經不住感歎。你若不飛上天,若想見這麽一個地方,只能在夢裡。
“溪谷是天然的絕地,全是天公錘鑿,每一處都是隨意鑿砸,更顯得悠然若仙。”謝青山總算也是個懂得美景的。
“我以為謝捕頭除了抓惡人,閑暇時就只會舞刀弄棒,原來還是個吟遊小詞人。”婉兒笑著說道。
“你看老頭,一副木頭樣,哪裡懂得欣賞。”婉兒轉眼看著袁六郎。
“我已是老頭,何況我沒有閑暇。”袁六郎嚴肅的說道。
蜿蜒小路,都是人踏出來的,自然不顯得格格不入。行走間芬芳之氣,更教人神清氣爽。昭國寺已在眼前。
昭國寺建寺幾百年,若是俯瞰,才知幾近圓形。各個廟宇皆是嵌在山體之內,看一眼,已經全在眼中。
天底下有哪個寺廟會沒有台階?在你攀爬台階時,若是能見到佛像,心中不免會有敬畏之意。昭國寺沒有。坐落谷中,已是萬分敬畏。
“阿彌陀佛,四位施主請。”僧衣塵樸,戒點已有些暗淡,顯是有些年頭。
“哪裡來的四位,老和尚耍笑我們麽?”婉兒說道。
“遠來皆是客,施主若不想進,貧僧不會強求。”老和尚笑笑,聲音竟憑空傳出寺門,想聽的人自然聽得到。
“他確實也該進去參拜參拜。”袁六郎雙手合並,“不知大師法號?”
“貧僧昭因”昭因大師微躬身道。
“大師有禮。”佛門中人自持法度,雖是遠來,該有的禮數自不能少。
昭因大師帶著袁六郎三人便奔主殿而去。
初來的小徑空曠無跡,但樹上不會空。“清淨之地,不做不清淨事。”卓風嶽攀扶著樹枝,縱身躍下,朝谷外而去。
“大師真是好眼力。”袁六郎跟在昭因大師身後,悠悠的說道。
“無風而動,皆為妄動。”昭因大師如是說。
風來,靜默的事物自然隨之而動,沒有風卻動,只能是人在動。
“有理。”袁六郎有種敬佩之意從心底而出。
“打什麽啞謎,明擺著欺負本小姐。”婉兒自然不甘寂寞,十七歲,總是會由著性子生氣。婉兒開始四下張望。
三個和尚正在掃地,八個和尚在靜坐,兩個和尚則在倒立。
“小和尚,你們是在練什麽樣的武功?”婉兒已湊過去笑著問道。
“女施主莫要開玩笑,小和尚只是在受罰。”倒立已是辛苦,汗水已經濕了地皮,還要回婉兒的話已是艱難不已。
“你們犯了什麽戒?”婉兒蹲著看著小和尚。
“掏鳥蛋。”小和尚如實說道。
“這算什麽錯,還需要受罰”。
“師傅說了,未出世的生命也是生命,掏鳥蛋便犯了殺生的罪過。”
“那你們罪過可大了,好好受罰吧。”婉兒拍了兩個小和尚的腦袋,兩個小和尚哎呀一聲都倒了。
“又要重新來過。”小和尚重新倒立。
“有趣有趣,嘿嘿。”婉兒倒是有點開心,蹦跳著追袁六郎他們而去。
佛,端莊肅穆,點化世人。
超脫但不脫離塵世,救人於苦海,普渡眾生。
溪谷的佛更是彰顯這樣的道理。佛像貼著殿中的頂處,看似是個威嚴的佛像,其實是殿內的承重之物。
“這佛像怎像個受苦的人,獨自承受這大山的重壓。”謝青山也已經看到了佛像,也注意到了佛像的承重之意。
“佛本就是人,體會萬般苦,方才能成佛。”悠然之聲從殿旁的靜室傳出。
“佛已是佛,何不找外人重新修葺,另建承重的柱子豈不更妙?”謝青山追問道。
“我等皆是外人,溪谷本無昭國寺,但佛早已在此間。”
“冒犯,請見諒。”謝青山已懂,便不再問。
“這說話的又是哪個和尚?”婉兒已開口問昭因大師。
“昭明方丈”袁六郎居然會知道,婉兒也很詫異。
“昭國寺只有一個昭明大師,佛理之深,世所罕見。”袁六郎繼續說道。
“正是。”昭因大師說道。
溪谷有昭國寺,昭國寺有昭明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