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銘端坐上席,左右是同僚好友。
聽到李善怒喝聲,眼皮抬了抬,不急不緩的將杯中酒飲盡,方才慢悠悠的說道。
“原來是慶王世子,什麽時候殿前侍衛,可以判禮部罪名了?”
一旁的人默不作聲,不偏幫汪銘,也不站隊李善。
“李某可不是以官職說,而是身為皇族子弟,身為人族,送汪主事輪回洗清罪孽!”
李善冷聲道:“太祖遺言,無論何人,勾結妖魔者罪同謀逆,群起而誅之!”
“好大的一頂帽子,明日就上書陛下……”
汪銘緩緩說道:“慶王勾結各地神祇,允諾巨利,意圖謀反!一枚玉簡就叛大儒死罪,若是數十神祇聯名,慶王爺就是真的謀逆了!”
禮部核善司主事,只是區區五品官,朝堂都上不去。
汪銘三品大儒,當此職位看似屈才。
不過核善司掌善功、賢德之事,誰想獲得城隍土地冊封,第一步就必須通過核善司查詢。
位低而權重!
汪銘任核善司主事數十年,過手的城隍地祇冊封,不下百位,與各地世家大族關系親密,上告慶王府可不是簡單說說。
“犬儒,只會胡攪蠻纏!”
李善出身軍伍,懶得與汪銘多說,身形一閃掄拳便打。
“武夫蠻子安敢辱我名教!”
汪銘手中靈光閃爍,出現一卷竹簡書,嘩啦啦作響翻開。
數百字跡從竹簡上飛出,按照玄妙規律,凝結成陣勢,將李善困在其中。。
“怎麽?既做妖族走狗,還不讓人罵了?”
李善嘲諷一聲,武道外景凝結金光長劍,落入手中化作神兵,一劍將上百字跡斬碎。
汪銘面色不變,十指連彈,竹簡中又飛出數百字跡,落入陣法當中,威力大增。
“世子,今日向我名教認錯,就不多追究了!”
說話時候不斷施法加持陣法,如同一層層漁網,將李善包裹其中。
空手搏殺,武道高人遠超同階,然而壽元限制,少有精通陣法禁製者,落入其中隻得以蠻力打破。
“犬儒受死!”
李善怒吼一聲,以身化劍,瞬間破開數陣勢,快若雷霆刺向汪銘頭顱。
汪銘眼見劍光刺來,身形巍然不動。
“世子息怒!”
旁邊傳出一道平靜聲音,汪銘身前浮現靈光。
轟!
李善劍光斬中靈光護盾,一聲巨響,樓船震動搖晃。
“好劍術!世子天賦,未來有望武道真意,可惜性子太過急躁,有礙領悟。不如多讀讀儒家經典,修身養性,靜心製怒!”
“至於犬儒什麽的,以後休要再說了,四大書院的院長可都是大儒。”
聲音落下,汪銘身旁出現一名老者,須發雪白,書生長衫。
稷下學宮儒家院正,二品大儒紀牧之。
崔家子弟讀書為入仕,所以都會選擇稷下學宮,數百上千年來與學宮盤根錯節。
即使崔家沒落了,族長繼位大事,仍然請來了學宮院正觀禮。
汪銘正是稷下學宮出身,書院藏書閣還掛著他的畫像,以激勵後來學子。所以無論如何,紀牧之都不會允許汪銘身死,李善一口一個犬儒正好給了他出手的借口。
汪銘站起來躬身施禮:“勞煩先生了,學生只會讀書治民,殺伐遠遠比不過世子。”
“你天性愚鈍,若是再分心其他,哪還有機會立心、立行?”
紀牧之似教訓弟子,又似嘲諷武人,說道:“這治理天下,絕不是靠殺伐,而是仁和禮……”
噗呲!
樓船上賓客都在安靜看戲,忽然傳出笑聲,引得所有目光看過去。
周易笑意盈盈,渾不在意的說道:“陳英,當初你說抄書養神,知道為何選道家而不是儒家麽?”
“為什麽?”
陳英很是配合的說:“儒家多厲害,四大學宮都是一品呢!”
“儒經讀多了,就會飄在半空中,自以為高人一等俯瞰眾生指點江山,不過是些酸臭文人罷了。”
周易說道:“平日裡裝一裝也無甚事,就怕你當真了,哪天與陛下如此說,然後一巴掌被拍死。”
“哈哈!原來如此,周哥是救命恩人啊!”
陳英戲精上身,一時沒控制好自己,轉頭對自己老爹說:“父親,你當初上朝,有沒有與陛下說儒家治天下,武夫都是蠻子?”
“……”
陳侍郎面色一黑,沒有搭話,心力琢磨著回去準備多少樣酷刑。
紀牧之臉色平靜,笑著說:“不知小友是哪位?”
紀牧之當然認識周易,畢竟是名滿洛京的丹道宗師,不過他是儒家名教一派。他信奉“名分”治國,也就是以綱常、傳承、血脈將人劃分三六九等,只需每一等的人各司其職,天下自然大治。
周易出身不是秘密,衡陽來的泥腿子流民,屬於名教中最下等人,入不得大儒之眼。
“莫叫貧道好友,你不配!”
周易對上首的新任崔家族長說道:“元哥兒,大好的宴會,何必放狗進來?”
嘩!
樓船一下子熱鬧了,這可是指著鼻子罵,紛紛看向崔元,如何處理周易。
崔家與稷下學宮關系深厚,待到陛下壽盡,崔氏族人又可讀書入仕,數百年就能恢復千年世家底蘊。
“周哥說的對,是小弟不察。”
崔元對左右族人說道:“你們怎麽做事,放狗進來驚擾了客人,還不打出去!”
“你……”
崔家族人指著崔元,一臉不敢置信,想要罵出口,又懾於家族禮教。
紀牧之聞言,滿面笑容瞬間陰沉,冷哼一聲正要說話。
“妖族走狗,滾出崔家!”
崔永年一聲暴喝,揮手施展數十道術法轟向紀牧之。
“崔家主,你瘋了!”
紀牧之面色劇變,身上靈光閃爍,躲開了大多術法,由於沒想到崔永年動手,猝不及防,仍然挨了記下。
噗!
長衫破碎,口吐鮮血。
紀牧之什麽話也不敢說,化作遁光逃之夭夭。
如此變故,誰也預料不到。
汪銘反應最快,正要化作遁光離去,數十件上品法器轟過來。
“起陣!”
竹簡直接破碎,數千字環繞汪銘,化作護身陣法。
轟轟轟!
數十件法力輪番轟擊,才過去半數,陣法禁製破碎。
一杆火紅長戟穿透汪銘胸口,釘在甲板之上。
汪銘手掐法訣,試圖掙脫長戟,隻覺一道熾烈火焰在經脈流轉,焚燒五髒六腑,任何術法都施展不出來。
周易一揮手,數十件法器落入袖口,對汪銘一桌的同僚好友說道。
“貧道在斬妖司任職,這不算越權吧?”
核善司同僚、儒家好友連連點頭,說道。
“不算不算,汪銘罪有應得!”
“妖族亡我之心不死,汪銘這等人奸死不足惜!”
“這玉簡上有寫,汪銘冊封烏江水神,竟然是域外妖魔,當誅!”
“還有那齊家城隍,竟然是龍子!太祖律有言,城隍地祇非人族不可封……”
“……”
玉簡之上記錄的許多事,只需一查就能清楚真假,汪銘所做無可辯駁。
李善扛著長戟,就在背後挑著汪銘,笑著走過來。
“周真人,當真不想尋道侶?若是慶王府沒有合適的,還有楚王府懷王府,我都可以保媒!”
周易拱手道:“勞煩世子惦念,貧道一心修行,暫無尋道侶的想法。”
“雙修亦是修行知道嘛,皇室有龍鳳秘典,可增雙修長法力,體悟陰陽大道……”
李善勸說片刻,見周易真的無意,隻得放棄,說道:“我去將這廝送去陛下,晚上還你這長戟,再一起去春風樓喝酒!”
“這個可以有!”
周易聽聞過慶王世子的名聲,少年時候亦是洛京有名的浪子。
李善離開後,其他人紛紛尋個理由告退。
酒宴至此,也難再開下去,幸好玉簡中的名單,只有汪銘一人在場。
周易與崔元告別,駕雲離去。
……
龍宮。
金龍殿。
當中豎著一面巨大的水鏡,上面演繹的情景,正是水面會發生的事。
龍君崔元說道:“諸位,以為如何?”
群妖紛紛點頭,隻一個汪銘就讓稷下學宮、慶王府、崔家結仇,名單上可是有數十人,其中不乏世家大族中中位高權重者。
“這只是個開始!”
周易說道:“諸位靜等大乾暴亂,然後……”
話音未落。
轟隆隆!
聲若雷霆,地動山搖,整個龍宮都在顫抖。
崔元怒吼道:“來人,發生了什麽回事?”
一名蝦兵從殿外跑進來,驚慌失措,高聲大呼。
“龍君,外面來了個老牛鼻子,說什麽扒龍鱗,抽龍筋……”
“好大的膽子,哪來的野道士辱我妖族?”
金九霄怒道:“放他進來,本座近些時日沒有吃人,正好嘴巴清淡了!”
“金兄息怒!”
崔元問道:“那道人姓甚名誰,什麽模樣?”
“他自稱什麽一清真人,白須白發,無甚異常,唯有手中兵刃奇特。”
蝦兵說著舉起自己的大鉗子,說道:“一柄金光閃閃的剪刀,外面陣法,一剪就破開十幾重……”
一清?
金色剪刀?
金九霄面色一白,眼珠轉動,忽然捂著肚子說:“金某近些日吃的不好,身子不適,先行一步了!”
話音未落,又是一聲巨響。
轟!
金龍殿大幅度搖晃,若非有陣法禁錮,早就散了架了。
“敖烈,滾出來!”
“本座今日必斬你!”
聲音滾滾如雷霆,傳入金龍殿中,正是傳聞中的凶人一清。
金九霄背後生出雙翅,輕輕一扇,就要化作遁光離去,然而感應到重重禁錮,根本無法施展遁術。
“敖烈,你幹什麽?還不放開禁製!”
“金兄不久前還說,那道人來了,就生吞活剝麽?”
敖烈諷刺一聲,隨後面色沉重,說道:“事已暴露,本王這龍宮是待不得了。諸位都是分身,即使遭了斬業不懼,本王真龍之軀可死不得!”
“龍君什麽意思?”
烏天行面色平靜,確實如敖烈所說,一道分身舍棄也無礙。
“本王懇求諸位,以分身抵擋那凶人,掩護我逃離域外。”
崔元言辭懇切,說道:“這洛水龍宮,傳承七代,十五萬年積攢,盡數歸於諸位!”
洛水真龍在十五萬年前自域外來到雲洲,建立龍宮,傳承至敖烈七代真龍。雖然歷史遠遠比不過宴中群妖,然而龍宮之富天下皆知,以一道分身換取,絕對大賺。
崔元看向一氣仙,說道:“道友如何?”
“一道分身而已,隨手可煉。”
周易點頭道:“名單已經傳出,那一清凶人也無力回天。諸位盡可放心,貧道自會暗中操縱,推燕王上位!”
群妖心思電轉,點頭答應。
唯有金九霄有意見,說道:“本王肉身遭斬,元神在老祖墓中蘊養,這是唯一可以在外行走分身,若是隕了,難道枯坐墓中數十年?”
崔元揮手散開陣法禁錮,說道:“既然如此,金兄盡可離去,不過龍宮之寶就不分了!”
金九霄感應禁製散開,面色略微猶豫,雙翅振動消失不見。
群妖並無意見,少了個分好處的,自己所獲更多。
崔元起身道:“諸位前去阻攔,本王去收取寶庫!”
“龍君莫急,還須立一血誓!”
烏天行張口吐出一根金羽,說道:“此乃妖皇之羽,以此為祭立誓,若是我等拿不到龍宮之寶,道友受身死魂滅之苦!”
崔元面色變幻, 正要說話,又是幾聲轟鳴傳來。
一咬牙,張口吐出真龍心血,落在金羽之上立下血誓。
群妖見此,頓時放下心來,妖仙之無恥看自己行事就知道,必須提防一手。
“龍君莫急,還須立一血誓!”
烏天行張口吐出一根金羽,說道:“此乃妖皇之羽,以此為祭立誓,若是我等拿不到龍宮之寶,道友受身死魂滅之苦!”
崔元面色變幻,正要說話,又是幾聲轟鳴傳來。
一咬牙,張口吐出真龍心血,落在金羽之上立下血誓。
群妖見此,頓時放下心來,妖仙之無恥看自己行事就知道,必須提防一手。
“龍君莫急,還須立一血誓!”
烏天行張口吐出一根金羽,說道:“此乃妖皇之羽,以此為祭立誓,若是我等拿不到龍宮之寶,道友受身死魂滅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