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緩的純音樂響起，穆茗放下獨角獸，接過電話。

“夕研姐，有什麽事嗎?”

“魔物殺人案件?好，我現在就去。”

掛斷電話，穆茗換好衣衫，從鎖著的櫃子裡取出秘製的子彈，填入曼陀羅華和夢曇的彈倉，將回生束纏在手腕上，匆匆朝著樓下走去。

“媽媽，我出門一趟。”

“這麽急嗎?飯都要做好了。”

“你們先吃吧，我回來的時候在路上會解決的。”

穆茗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朝著外面走去。

華瀾酒吧，戴月瀾像往常一樣坐在櫃台後面，一手拈著高腳杯，細細品嘗著。

穆夕研坐在一旁，將一疊照片放在了桌上，眉頭緊鎖。

“這是第三起了。”

“之前的調查有什麽結果嗎?”

戴月瀾問道。

“沒，只能肯定是同一個魔物下的手。”

“夕研姐！”

穆茗下了車，遠遠地招了招手，快步跑到了酒吧的吧台前坐下。

戴月瀾從冰箱裡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草莓味酸奶遞給他。

打交道的次數多了，她對這個小家夥的口味也算是比較了解。

“說吧，這次的委托內容是什麽?”

穆茗喝著酸奶，眨巴著眼睛，隱隱有些期待。

穆夕研猶豫了一會兒，把桌上的照片推到了他面前。

穆茗看著照片，咂了咂嘴，松開了吸管，沒有了進食的欲望。

照片裡的東西，太過於血腥，只是看一眼，胃部就一陣不適。

穆茗不言不語，一張又一張地對比起來，發現了一個共同點，於是瞳孔一縮。

牆上用鮮血刻著的，是一張小醜的臉譜。

“小醜……”

穆茗睜大了眼睛，猛然想起當初和藜一起在一家店子裡見過的小醜面具。

當時就有一種詭異的不真實感，總覺得那個面具宛如活物。

背脊猛地發寒，穆茗收好了照片，緩緩問道:“能帶我去案發現場看看嗎?”

“你認真的?現場很恐怖。”

穆夕研微微蹙眉，一臉嚴肅。

“沒事，更恐怖的東西，我都見過。”

穆茗一臉的不在乎。

“行，那你就跟我一起去看看吧，先做好心理準備，比照片上的要嚴重得多。”

穆夕研說完，便帶著穆茗朝著事故發生地點走去。

街道被封住，狩魔隊的執勤人員和法醫守在現場。

隔著大老遠，都能聞到強烈的血腥味，像是一個陰暗潮濕的屠宰場。

穆茗突然有一張奇怪的錯覺，他其實並不討厭血的氣味。

或者說，是身體中的另一個自己不討厭。

“隊長！”

帶著口罩的法醫見了穆夕研，立刻行禮。

“我帶他進去看看，你們在外面守著，有動靜立馬告訴我。”

“是！”

穆夕研牽著穆茗的手，走到了門前，仍舊有些不放心，又對穆茗強調了一遍“要不你別看了，真的不好。”

“沒事的，我心理沒那麽脆弱。”

“行吧。”

穆夕研無奈地歎了歎氣，推開了門。

“這個門，不是密碼鎖嗎?而且有虹膜識別的。”

穆茗下意識地問道。

“是啊，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們接到報案趕到現場的時候，門依然是鎖著的，這個防盜門很結實，而且有光遮蔽系統，能防備暗影魔法的潛入。”

“我們將大門破開都費了很大力氣。按理說，不可能有魔物能悄無聲息地成功潛入。”

“案發當時，小區的監控設備雖然全部失靈，但門鎖的虹膜識別系統依然是正常運作的。”

“是鄰居嗅到了氣味報案，

我們才得知的。”兩人一邊討論，一邊往裡走。

房間裡沒有開燈，房子的朝向也不是很好，只有熹微的光從側面的窗戶裡投進來。

昏暗的室內，依舊紅得刺眼。

一對年輕男女死壯極其慘烈，被近百根鋼釘活生生釘在了臥室裡。

“這兩人是夫妻，也是房子的業主。”

穆夕研掩著鼻子，對迎面撲來的粘稠血腥味難免有些不適。

穆茗毫不懷疑，他們當時是有知覺的，只是沒辦法發聲。

茶幾上，沙發上，牆壁上，到處都是血跡。

濃鬱的血腥味讓人作嘔。

讓人不禁懷疑，人的身體裡，怎麽會有如此多的血液?

暮色之中，一個人坐在玄關的盡頭，頭顱低垂著，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死者，林煒，十六歲，青陽高級中學一年級學生。”

穆夕研說著，指了指前方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屍體。

“據鄰居反應，經常和一些社會青年混在一起。”

穆茗沒有去看屍體，而是首先揚起臉看了看，一枚染血的眼球用魚鉤懸掛在房簷上，像是剛剛從人體中挖了出來，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他。

“眼球……”

穆茗猛地想起了什麽，朝著那靜默在暮色中的屍骸走去，惡魔感官洞察著一切微小的線索。

林煒的整個頭皮都被剝了下來，看不到一根毛發，只剩下血液凝固後的，一層斑駁的血痂。

眼窩乾癟，唯余兩個黑洞洞地空腔，眼眶周圍還有煙熏火燎的痕跡。

就連嘴唇都被用針線縫死，那個惡魔不想他發出聲音。

身體到處都是淤青和鞭打的痕跡，翻卷開的傷口血肉模糊。

手指全部斷裂，扭曲的弧度讓人膽寒。

穆茗似乎能想象出一個滿身戾氣的妖魔，肆意發泄著內心憤怒的樣子。

“他的眼球被挖了出來，其中一個眼球在那上面掛著，至於另一個。”

穆茗指了指懸在空中的眼球，和穆夕研對視一眼。

“用來開門了！”

這個魔物具備很高的智慧，細細想來，讓人不寒而栗。

“害怕嗎?”

穆夕研柔聲問道，握緊了他的手。

穆茗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繼續觀察著林煒的屍骸。

“手指全部是被硬生生掰斷地。”

穆茗淡淡地道。

“不僅如此，你看他的手指和腳趾，裡面全部被打入了竹簽。”

穆茗順著穆夕研所指的地方看去，被剝掉皮膚的腳掌青筋暴起，紅得耀眼。

“這是這個月發生的第三起案件。死者全部是青陽高中一年級三班的學生，作案手法如出一轍。”

以他人的疼痛取悅自身麽?

穆茗微微頷首，抬頭看向牆上那個巨大的血染的臉譜。

面目猙獰的小醜，正在狂笑。

……

從案發現場出來之後，穆茗在街道上慢慢走著，按照以往的記憶走進了那家飾品店。

“您好，歡迎光臨。”

店員見了穆茗，頓時眼前一亮，對這個好看的男孩子，她印象還算是深刻。

店裡有不少參加漫展的女生正在選購cos服，炮姐、夏娜、呆毛王，應有盡有。

穆茗走在店子裡，仔細觀察起來。

半晌，沒能找到那個小醜面具。

他走到那個店員面前，放緩了語氣。

“您好，我記得這家店之前有一個小醜面具的，大概是在什麽時候被買走的?”

“小醜面具嗎?我們店裡的貨物太多了，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我幫你找一下發票記錄。”

看在他長得好看的份上，店員出乎尋常地耐心。

約莫三分鍾後，店員找到了發票記錄。

“是不是這個面具?”

穆茗湊到她身邊，仔細看了看。

店員看著他好看的側臉，微微有些失神。

白雪般的眼睫下，半掩著澄澈的湖泊，好看極了。

鼻尖縈繞著的，是一種冷冽的清香。

“就是這個，能查到消費者的支付帳戶信息嗎?”

小醜幽暗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即便隔著電子屏幕，依舊讓人感到不適。

“沒有，那個人應該是用現金結帳的。”

店員搖了搖頭。

“那監控呢?”

“我們店裡面的監控系統只能保存近一個月的，那個面具的交易時間是在43天之前，所以是查看不到的。”

“這樣啊。”

穆茗稍稍有些失望，這是一條很珍貴的線索，如果就這樣斷了，著實有些可惜。

“謝謝你的配合。”

“沒事，不用謝。”

店裡的現金流交易很頻繁，誰知道那些貨幣現在交易到了誰的手上?

想著從買家支付的貨幣上面，用指紋查詢買家信息的方式是行不通的。

店裡沒有監控，店外面呢?

穆茗這樣想著，出了店鋪，發現了監控設備，這才松了一口氣。

“藜，如果我當時聽你的話，發現了那個面具的問題，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一些悲劇呢?”

穆茗有些懊惱。

“人總是會犯錯的，那個面具，不出所料，應該就是【小醜】命格的宿體。”

“【小醜】命格的特性，是“偽裝”，就連我也被它欺騙，你沒能察覺出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藜伸出手揉了揉穆茗的頭髮，輕輕安慰道。

“偽裝……”

穆茗喃喃地道，朝著狩魔隊的總部走去，在辦公室找到了穆夕研。

“夕研姐，查一下風華區珞山路17號附近的監控錄像，時間是1月15號的下午五點四十二分之前，所有可疑的人物。”

穆夕研沒有多想，調用洛城各個地區的監控錄像，狩魔隊完全有這個權限。

穆夕研將監控回溯到了穆茗所虛的時間。

穆茗在一旁默默看著，將所有走進店鋪的人，默默記錄了下來。

一邊看，一邊截圖。

“可以了，就這十七個人。”

穆茗看著電腦上的照片，對穆夕研繼續說道:“查清楚這些的人身份，看看有沒有與死者比較熟悉的。”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為什麽要查這個監控呢?”

穆夕研很是認真地問道。

“有一些眉目，那個小醜的臉譜，我曾經見過。”

穆茗看了看周圍，見四下無人，便如實說出。

“你見過?”

穆夕研頓時感到一陣駭然。

“是的。”

穆茗將自己的想法如實說出，關於命格的事，他隻字不提。

他只是告訴穆夕研，那個在店裡出售的面具裡寄宿著一個魔物，一定是有人買走了它，然後被面具寄生成了怪物。

“等我仔細查找一下。”

經過一個多小時後的核驗和逐一排查，穆夕研鎖定了最終的目標。

“劉鵬程，青陽高中一年級三班學生。”

“就是他了！”

穆茗篤定地道。

“但是，這個人已經死了。”

穆夕研有些古怪地道。

“死了?”

穆茗怔住了。

“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他從這個店鋪中離開的三天后，在家中用煤氣自殺。”

穆夕研有些古怪地道。

“自殺原因是什麽呢?”

“這個倒是不清楚，不過那幾天還發生了一件性質極其惡劣的事件，上了新聞。”

“你是說，林蒞苒事件?”

“是的，也是這些年來霸凌事件最惡劣的一起。”

“這樣看來，背後的原因很複雜啊。”

穆茗想了想，還是決定從青陽高中高一年級三班的情況開始著手調查。

……

從狩魔總局離開的時候，穆茗一直在想今天尋找到的線索。

這幾件事情，好像都被一根無形的線串在了一起，他現在需要尋找到的，是線的首端。

“先不要想那麽多，放輕松一點，你是本公主的人嘛，聰明得很，很快就能搞定的。”

藜見穆茗有些心不在焉的，舀了一杓子草莓聖代喂到他嘴邊。

“吃點東西吧。”

穆茗微微張開嘴，吃下了冰淇淋，心裡緊繃著的弦放松了一些。

“這樣就對了， 再吃一口，啊～”

藜滿意地點了點頭，雪白的長發俏皮地晃悠著，又舀了一大杓冰淇淋。

“藜，你最近怎麽變得這麽溫柔啊?”

穆茗覺得有些怪怪的。

“本公主平時不夠溫柔嗎?是哪裡對你不好了?”

藜歪著頭眨了眨眼，緋紅的眼眸分外迷離，纖長的眼睫顯得楚楚動人。

“當然好了。就是該怎麽形容呢?平時是覺得和你相處就像是親密無間的家人，最近就像是……”

穆茗說著，摸了摸頭，紅了臉。

“戀人?”

藜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親密的年輕男女，很自然地挽住了穆茗的手。

“嗯！”

穆茗很小聲地應了一聲。

“我的小王子，本公主之前不是答應你了嗎?要和你一起寫一個童話。”

藜柔聲說道。

“嗯呐，我有堅持一直在寫，終有一天，要把這個故事寫完，拿給你看。”

地平線陷落的地方，夕陽霞光萬丈，穆茗的目光無限溫柔。

“好，那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變成童話裡，我愛的那個天使。最後，和我一起往幸福的地方飛去。”

藜吃完冰淇淋，又將懷裡抱著的酸奶擰開，開始愉快地舔瓶蓋。

未了，她又補充了一句:“千萬別變成魔鬼哦。”

“我的小王子，穿白衣服最好看了，紅衣服不適合你。”

“我答應你，你喜歡我穿白色衣服，我就一直穿給你看。”

穆茗摸了摸白襯衣的領口，臉頰上浮現出淺淺的酒窩。

純白的花海之中，孤獨的紅衣少年默數著玫瑰花的花瓣，千千萬萬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