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縱橫，從泥土中掙扎出來的骷髏立刻分崩離析。

夜間的溫度變得極冷，白露的刃上結出了一層淡淡的銀霜。

惡魔在薄暮中低語，墨色的眼眸是亡者的黑瞳。

【潘的使者】

類別:古代種

階級:高階高級

簡介:潘神在人間的代言人，性情狡詐，善於欺騙。喜歡玩弄無家可歸的遊魂。

擅長使用靈魂系和死亡系的魔法，但與其他同階惡魔相比，軀體較為脆弱，懼怕高強度的物理攻擊。

“古代種惡魔，真是少有。”

穆茗在月光下漫步，腳下的靴子沾染了松軟的泥土。

“有把握嗎?”

藜蹙了蹙眉，有些擔憂地道。

“有的。”

穆茗躬身持刀，刀背架在了虎口之上。

煉金術鍛造的金屬傳來冰冷的觸感，穆茗神情專注，物我兩忘。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亂來了。”

藜不滿地道。

“沒辦法，我一看到惡魔，就想要送它們下地獄。就像它們一看到我，就想要啖盡我的血肉一樣。”

穆茗漠然地道。

“我和它們，不死不休。”

藜陷入了沉默，穆茗很快意識到了她沉默的原因，於是補充道:“你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我一看到你，就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藜面無表情地道。

“可是，我一看到你，就覺得……”

穆茗思考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和你一起下地獄也心甘情願。”

他說完，就目光專注地看向前方的惡魔。

儀式被破壞了，潘的使者望向穆茗，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安靜得讓人有些心慌。

第一次遇到不主動攻擊的惡魔，穆茗覺得有些奇怪，莫名地有些發怵。

以往遇到的惡魔都具備極強的攻擊性，一遇到人類，就會毫不留情地展開襲擊。

但這個惡魔，似乎擁有較高的智慧。

穆茗看著它的眼睛，隻覺得離那雙眼睛越來越近，視線逐漸被黑暗佔據，失去了光線。

就像深入不見天日的魔窟，聽不到聲音，也看不到盡頭。

“小心！”

藜的聲音猛地響起，穆茗的身體近乎是本能地引動了乘風移位。

潘的使者雙手持著骨杖刺入了他之前所站的地面。

骨杖的末端狹長而纖細，像一柄銳利的刺劍。

“是噩夢凝視！”

穆茗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個靈魂系的魔法，穆茗並不陌生，當初在虛擬戰鬥艙中遇到的【潘神的信徒】，就會施展這個詭異的瞳術。

不過，潘的使者顯然比潘神信徒的職階高出不少，由它施展出來的魔法強度也提升了許多。

“都說了讓你小心一點，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

藜不滿地呵斥起來。

“我錯了，老婆大人。”

穆茗立馬認錯。

“誰是你老婆?”

藜像是炸毛了一樣，大聲斥責起來，臉頰卻是染上了一抹緋雲。

“哼，渺小的人類，真是無禮。竟然敢稱呼本公主為老婆，你……你好大的膽子！”

藜一時間大腦有些發熱，

話都說不利索了。穆茗沒來得及回答她，潘的使者下一波進攻就要到來了。

它高舉骨杖，晦澀難懂的嘶啞聲響起，像是在葬禮上奏響的哀樂。

“它在唱歌嗎?”

“嗯，歌頌潘的。”

藜淡淡地道。

“潘?就是潘神嗎?”

“潘神?你管那玩意兒叫做神?”

藜表示不屑一顧。

“潘確實是人類文獻中記載的最多的“神”之一，也擁有很多信徒，但配不上神祇之名。”

“信徒?”

穆茗表示不解。

“所謂的神，無非就是力量突破到了一定階層的強大生命。天使可以成神，惡魔可以成神，人也可以成神。”

藜耐心地解釋起來。

“以人類對神的定義來看，王階的古神種就可以稱為神了。而這樣的神，只能算偽神，比如潘。”

藜輕輕搖了搖頭，絲毫不掩飾那份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鄙視。

“它連和本公主交手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偽神可以通過傳教的方式將自己的力量散布出去，幫助部分人類和惡魔實現心願。所以，它們可以很多收獲忠誠的信徒。”

“但以此為代價，它會收走一部分靈魂。獲得的信徒越多，偽神反饋到的靈魂就越多。”

“此外，只要有人供奉，信仰這個偽神，它的力量就會不斷壯大。”

穆茗輕輕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你有信徒嗎?”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藜看著他的眼睛，很是認真地道。

“當然了，本公主足夠強大，不需要借助外力，也不需要弱小的信徒保護我。”

藜揚起下巴，一臉驕傲。

“你給本公主做做飯，暖暖床就得了，本公主罩著你。”

“真好啊，我的神。”

穆茗開心地笑了，他的話音剛落，潘的使者就完成了吟唱。

遊魂被骨杖吞沒，在上方凝結出了一團赤色的火焰。

火焰中有無數張猙獰的人臉正在咆哮。

“靈魂系與火系的雙系融合魔法【靈魂烈焰】，自己小心。”

遊魂嚎哭著，伴隨著火團臨近。

氣旋在穆茗的腳下流轉，乘風引動。

穆茗的身姿變得飄忽不定，出現在了潘的使者左側。

那團射出的靈魂烈焰在空中折返，鎖定了穆茗的位置，又繼續撲來。

它像是有自主意識，是一團有生命的活火。

不，更像是像擁有火焰外形的怨靈。

“這個魔法只要鎖定了你的氣息，就會不死不休的。”

藜在一旁默默指導著。

“明白了。”

穆茗微微頷首，再一次躲在襲擊過來的火球。

他不是沒有想過將其強行擊碎，但是這樣就會面臨滲透進來的靈魂攻擊。

靈魂烈焰附帶著靈魂系的攻擊屬性，無法以常規的物理防禦或者魔法護盾抵禦，十分地棘手。

“既然是有靈魂依附，那麽只需要將這些怨靈淨化掉，就可以破解這個法術。”

穆茗這樣想著，搖了搖脖子上帶著的墜子。

蝶鳶翩翩起舞，淺藍色的月光將周圍的邪氣與汙穢淨化。

靈魂烈焰中咆哮著的怨靈一經過月霓的照耀，就變得黯淡無光。

痛苦咆哮的聲音漸漸熹微，無色的靈魂最終從火焰囚籠中得以解脫。

烈焰失去了靈魂的主導，就潰散成了遊離的火元素。

潘的使者見這一擊無法奏效，便將骨杖插入了地面。

潘的使者胳膊不停地震顫著，縷縷黑氣從它的指關節中溢出。

濃鬱的死亡氣息順著森白的骨柄往下流轉，蒼白的骨刺尖端開始泛黑。

以骨杖的尖端為中心，一圈黑色的波浪蕩漾出來。

大地變得乾枯，失去了水分，失去了原本的生命力。

枯黃的齏粉隨風飄灑，死亡的氣息不斷往外擴散。

那些骷髏和腐屍一經過死亡瘴氣的籠罩，就變得異常狂暴。

空洞的眼窩中亮起磷火，怨靈的嘶啞尖叫響徹山林。

“夜凝月輝！”

穆茗雙手合在胸前，蝶鳶的光芒化作了一輪幽月。

旺盛的生命力形成了抵禦死亡侵蝕的結界。

瘴氣一遇到月光，就如遇到烈焰，飛速消融的殘雪。

“蝶鳶的生命氣息和光屬性，在應對黑暗系和死亡系惡魔的時候，作用真的太明顯了。”

穆茗感歎道。

當初在洛城火車站的鏡世界，他與黑淵處刑者鏖戰，就是憑借著蝶鳶的魔法抵禦了致命的【死亡凋零】。

潘的使者見死亡系的魔法無法奏響，便開始搖動鈴鐺。

“呤～”

清脆的鈴聲響起，那些漫無目的遊蕩著的遊魂，還有目光呆滯的腐屍，紛紛朝著穆茗的方向匯聚。

與此同時，潘的使者將骨杖高高舉起，權柄的頂端開始泛起淡青色的光芒。

凝聚了純粹靈魂之力的箭矢激射而出。

【靈魂箭】，這個魔法，穆茗也算是見識過多次了。

鶯蘿也有研習，效果和刮痧沒兩樣。

但是這個魔法由這個高階高級的魔物施展出來時，穆茗就不得不認真對待了。

引動氣盾擋在身前，巨大的靈魂剪轟擊在氣流屏障上，激蕩出透明的漣漪。

穆茗被巨大衝擊波震退了兩步。

那些骷髏和腐屍嗅到了穆茗身上的活人氣息，便爭先恐後地撲過來。

它們厭惡生者，又渴求著生者的血肉。

穆茗覺得有些遺憾，倘若他擁有的是具有強大破壞力的異種，獵殺魔法的效率必定會快上很多。

光元素初期的孱弱，導致他在戰鬥中時常陷入被動。

穆茗拔出了夜溟，黑色的烈焰伴隨著讓人心悸的氣息升騰起來。

“寂月！”

一輪漆黑的弦月斬出，黑色的烈焰之花猛地綻開。

大地被轟出一個巨大的坑洞，骸骨紛飛，發出密集的爆裂聲，然後在黑炎的灼燒下慢慢消失殆盡。

腐屍染上黑炎之中，就變成了黑色的火人，惡臭的血肉瞬息之間就歸於虛無。

它們感受不到疼痛，伸出黑色的指爪，依然朝著穆茗前行著。

慢慢地，它們在殘焰中化成了飛灰。

潘的使者猛地瞪大了眼睛，那雙黑瞳中的黑芒驟然擴散。

穆茗再一次被撕扯到了黑暗的中心。

“逃離黑暗的最好辦法，就是面對黑暗。”

藜在一旁叮囑著，這種級別的對手，她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穆茗很快就明悟了，閉上了眼睛。

視線徹底陷入了黑暗，與此同時，氣旋暴漲。

狂風呼嘯，盤旋在穆茗的周身。

這些風之精靈，就是穆茗最好的耳朵，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它們。

“左後方！”

穆茗將白露背在身後，擋住了一隻骷髏的骨爪，腳下往身旁挪出一步。

白露劍刃上的月光猛地迸發。

“月光激流！”

月霓的光流瞬間傾泄而出，將那隻骷髏轟成了碎片。

強光掩蓋了穆茗的身影，也刺痛了潘的使者的眼睛。

“就是現在。”

魔人化激活，穆茗地速度瞬間暴漲。

白衣獵獵作響，劍刃撕裂風暴，他的腳步脫離了氣流的束縛。

十二道紛亂的劍氣斬在了潘的使者身上。

潘的使者不停地後退，穆茗腳下生風，不停欺身上前。

馭風疾走的同時，凶狠利落的居合斬反覆地擊出。

每一次揮劍的瞬間，都會揚起墨色的血跡。

他的速度太快了，潘的使者毫無招架的余地。

只能舉起蒼白的骨杖，艱難地還擊。

對其他同齡人來說，這隻惡魔是不可戰勝的強敵，是無論如何都不想面對的噩夢。

但是在穆茗眼裡，他只是一塊砧板上的魚肉。

只要能給他近身的機會，這隻惡魔近戰能力孱弱和防禦脆弱的破綻就會放大百倍。

純白的刀刃刁鑽無比，沾之即走，不給潘的使者一點可趁之機。

穆茗的身影變幻莫測，乘風的第二級境界“無痕”，被他發揮得淋漓盡致。

“一口氣將它解決掉！”

穆茗下定了決心，龍人化啟動。

睜開眼的那一刻，璀璨的金色豎瞳如高懸的烈陽，黑潮褪去，所有的噩夢皆為虛妄。

龍化完成的那一瞬間，一股獨屬於王的氣勢從穆茗心底升起。

威嚴、霸道、不可一世，仿若君臨天下的帝王。

龍之威壓以他為中心橫掃，那些腐屍和骷髏全部被壓彎了脊梁。

潘的使者也陷入了短暫的凝滯，身軀微微顫栗著。

“這種感覺是……”

穆茗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王域的雛形。”

藜表面波瀾不驚，內心卻掀起了狂濤駭浪。

雖然只是極淺的一絲對王域的感悟，並且借助了嵐龍的力量，但已經能證明他的資質。

即便被剪去了羽翼，他也注定不凡。

他是生而為王的存在，注定要以神之名戴上冠冕。

穆茗一手持著夜溟，一手將白露橫在身前。

以鬼神難辨的速度穿梭於戰場，黑與白的光影交織在一起，綺麗無比。

被召喚出來的不死生物頻繁地倒下，無一例外，都是被一刀兩斷。

最後，只剩下了潘的使者還矗立在他面前。

潘的使者臨危不懼，看著穆茗冷峻的面容，黑瞳中浮現出一抹狡詐的詭光。

那張蒼老的惡魔臉頰，似乎正在譏笑。

它尖嘯著，將權柄轟擊在地上。

一個巨大的黑色魔法陣出現在了地表，陣中央的圖案是一個羊頭惡魔的臉。

十幾具棺木從地上升起，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無比陰森。

棺槨震顫著，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裡面破開。

穆茗皺了皺眉，握緊了手中的刀。

棺蓋塌落，一具具記憶中熟悉的身體出現在了穆茗的視線中。

看著那暮色中若隱若現的蒼老面容，穆茗如遭雷擊，臉色慘白，身子顫顫巍巍，險些站不穩。

隨後，湧上心頭的是前所未有的憤怒，他的指關節驟然發白，眼眸化作了血色。

被牢牢囚禁住的野獸，在他的胸膛中奔騰咆哮。

那是燎天的烈焰、覆世的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