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戈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父親為什麽會逃入深淵,敢情是沒地方好躲了。
於是他更是笑道:“與其抱著那些沒用的榮光死去,我寧肯背負一個罵名活著,因為只有活著才有洗脫汙名的機會,而死了一切名聲就只能由敵人說了算了。
我個人的生死其實並不重要,但卻會害得瓊斯家族背負惡名永世不得翻身,所以我必須得活著才行。”薑戈的話也是在賭,用另一種方式來表達自己守護瓊斯家榮譽的信心。
“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有這份眼界和胸懷我也就放心了,我突然覺得也沒必要那麽著急趕路。
還是帶我去你的城堡看看吧,對你的生活我倒是有些好奇起來了,不累的話我們下車走走。”羅尼說著撤去自身領域,然後打開車門。
薑戈率先下車側立一旁,畢竟是自己的準丈人,而且人家是公爵,於公於私都要恭敬。
羅尼下車朝他點頭示意,然後喚回衛隊長拉德和自己的女兒安娜,這才對薑戈說道:“我這次隨身帶了一支百人衛隊,這支百人衛隊是我手下的精銳,各個都是好手。
臨走時我會給你留下一半,包括我的衛隊長特瓦爾·拉德,別看他年紀不大可已經是七階騎士,修煉的又是最狂暴的火鬥氣,距離聖階也只差一步,戰力遠超同階。”
薑戈未置可否而是在頭前帶路,同時開口詢問道:“羅尼伯伯此行是打算去什麽地方?”
羅尼也不隱瞞,直接說道:“去見幾個老朋友,為將來可能出現的狀況做些準備,總不能什麽都不做,任憑那些小人猖狂吧。”
薑戈聽到這話有些錯愕,因為此前他以為羅尼公爵聽說了有人要對國王不利,於是帶著這樣一支軍隊出來,是要去勤王的。
可現在一聽羅尼卻是在為自己的好處奔波,而對於國王的死活並不太放在心上,甚至有些看笑話的意味,這就更進一步驗證了自己此前的那種猜測,或許因為瓊斯公爵的原因,他恨不得王室死絕呢吧。
他忍不住問了一句:“羅尼伯伯,奧康納四世是一個怎樣的國王,他的為人和喜好?”
“你小小年紀竟然對這個感興趣?”羅尼有些詫異,但還是告訴了他,“奧康納四世是一個志大才疏,並且好大喜功的家夥,他始終想要超越先祖,夢想著能夠開疆拓土。
甚至妄圖將光明神教的信仰散播到整個世界,這可是大忌,當年的海神何等強大,結果還不是被人趕回了深海老家,就四世那點本事,嘿嘿,真是個不知道深淺的狂妄家夥。
為了實現自己偉大的理想,他拚了命的折騰自己和下面的人,每天隻睡三個小時,用大把的時間來算計這個那個,在位幾十年卻始終一事無成,而且把國家治理的越來越亂。
他很想重用能人,可惜自己沒有眼光,又太自負聽不進忠言,所以重用的都是些阿諛奉承之徒,導致現在從王室到郡縣,整個王國官場都流淌著肮髒的東西。
王國每年的賦稅都在減少,錢都流入了貪官的口袋,為了維持運轉,他竟是將爵位跟金錢捆綁在一起,就差公開賣官鬻爵了,這個國家呀,快要腐爛了!”
羅尼毫不掩飾言語當中的輕蔑,甚至讓薑戈感覺,他恨不得奧康納四世被暗殺而死,難道這是在為瓊斯公爵鳴不平?
突然他意識到如果這一切是真的呢?奧康納四世如果真的如此不堪的話,這種情緒還是個人的私怨嗎?
這或許並非是羅尼公爵一個人的看法,
倘若他們真的有一批人這麽認為的話,那麽奧康納四世的前途堪憂了。 突然他發現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同時也很危險,自己明明是一隻小螞蟻,連自己的生死還都沒法徹底掌握,哪來的閑情為國王擔心。
隨後卻是淡然一笑,王國內部暗流洶湧不是常態嗎?又豈是他這個小螞蟻能夠窺探的,政治的漩渦從來都比自己想象的凶險,他這樣的實力一旦卷進去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輪到那個最讓他頭疼的問題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羅尼竟然提出將自己的衛隊長以及五十名精銳士兵留給自己。
薑戈對此心裡萬分複雜,一來他吃不準羅尼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不能說他有著一個自己未來嶽父的身份,然後再給魔芋領送點物資,順便說一些貌似驚人的消息,自己就完全信任。
別忘了夕夏他們說過的話,羅尼很有可能是個人販子,這嫌疑通過這些交談可沒法洗脫。
薑戈此前想辦法去忽悠那些海神殺手,也只是他單方面不想讓羅尼被殺手害死,特別是在魔芋領的土地上遇害,所以才那麽對海神族殺手說的,其實薑戈心裡現在也藏著懷疑。
倘若羅尼真的對自己有什麽其他想法的話,那麽他留下的軍隊,不是自己的保護神,而將變成自己的送葬人。
這話可不是危言聳聽,盡管他猜測羅尼崇拜自己的爺爺,可那是對爺爺的崇拜。
反過來自己這麽廢物,玷汙了爺爺留下的榮光,反而更會招惹這個瘋子憤怒,將自己殺掉免得給瓊斯公爵丟人也是合理的動機。
再加上還有海神族呢?一想起自己親手塞進被窩裡的狗屎,他就感到頭疼欲裂,真要將羅尼的軍隊留下,那這個秘密瞬間被獲悉,自己還怎麽玩?直接在狗屎堆裡溺死算了!
於是他想了想後說道:“人心叵測,有時候老朋友才傷人最深,所以羅尼伯伯不必給我留人,還是把他們帶在身邊穩妥一點。”這是個不錯的切入點,薑戈恨不能給自己點讚加分。
他見羅尼有些詫異但並沒有反駁,於是繼續說道:“不是我故意推脫,也不是我矯情,而是我現在的狀況有些微妙,實在不適合在這個時候打破平靜。
倘若您悄悄給我留下這樣一支軍隊,我或許會毫不猶豫的收下,並將他們很好地隱藏在城堡裡,不讓外間知道他們的存在。
當然,前提是我能養得起他們,就算您留下一些錢財我能養他們多久?最後還是會成為您的拖累,這是其一。
您這次如此高調地到魔芋領來,肯定有不少眼睛盯著,到時候他們一定會知道,我一下子手裡多了這麽一支不算多也不算少的軍隊,勢必會引起隱藏在暗處的敵人的針對。
到時候他們要想對付我的話,恐怕會想出不少的招數來,比如將消息放出去,鼓動那些債主上門大鬧,說我有錢養私軍卻沒錢還債,都不用敵人趁勢對我發動攻擊,我也招架不住。
此前的魔芋領貧困交加,敵人也沒把我看在眼裡,對付我也都是小打小鬧,我小心周旋還能支撐。
可一旦有了這支軍隊,他們怕我崛起,就一定會用雷霆手段,到時候這一支軍隊怕是也起不來多大作用。”
羅尼聽完不禁皺了皺眉,然後語氣冰冷地說道:“這麽說最近有人對你下手了?要不我多給你留些人手?養活軍隊的費用我來出,自然不會讓你來承擔。”
薑戈腦筋飛轉想著借口,他是打定主意絕對不能接受對方的軍隊的,於是搬弄著他那條已經變得木頭一樣的舌頭繼續辯解,因為他自己都知道這是在強辯。
“多謝羅尼伯伯的厚愛!現在我們的情況正在一點點好轉,我相信我們還有一些自保能力,前提是不主動去刺激敵人。
話又說回來,就算魔芋領再窮, 我好歹還有一個王國子爵的身份,他們要想對我動手也不敢太明目張膽了。
不過這方面還要羅尼伯伯多替我做點文章,只要你把我覺醒魔法的事情讓大家都知道,瓊斯家的子爵地位就能提前穩固,我想就是對我們最好的保護。”
羅尼聽到這話略有些詫異地看了看他,明白他是打定主意不接受自己的軍隊,想了想也便釋然,甚至有些欣賞,有困難自己扛,這才是瓊斯家的風骨,如果薑戈知道對方是這麽想的,八成會吐血吧。
於是羅尼點頭道:“既然你這麽說,那好吧,不過你要當心你的鄰居納班郡守安東尼,我懷疑這些年裡針對魔芋領的很多事都跟他有關,只是他這個老狐狸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有那麽一瞬間薑戈險些就將安東尼的真實身份,以及馬魯什的事情和盤托出,他太想找個人傾訴一下了,也太渴望能有人幫他解決這個大麻煩,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因為他除了馬魯什根本沒有實際的證據,反而是聽了羅尼的話以後,隱隱覺得安東尼應該是抱上了王室的大腿,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迫害他。
如果將安東尼的身份告訴羅尼會是什麽結果?後者或許會一怒之下帶兵攻打安東尼,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恐怕會讓羅尼和自己陷入被動,讓王室抓住把柄徹底鏟除自己。
雖然你恨一個敵人,但沒有必要跟他同歸於盡,而更有可能的是,羅尼得到充足的理由,順理成章地將他的軍隊留給自己,那此前拒絕的努力不就都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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