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三人用餐完畢,兩位店小二便開始收拾,不一會便將剩菜收拾好,桌椅重新整潔歸位,隨後又重新提著餐盒,離開小院回往酒樓找掌櫃複命。
一直沉默的李顯此時看了下周圍,見除了錢捕頭沒有外人在場,突然開口對著余修說到:“剛才你問了那麽多,對這個鬼怪殺人案有什麽想法沒有?”
余修聽到這話,便知到李顯是在考驗自己,之前在懸鏡司自己通過了力量測試,現在則是智慧上的測試。
因此余修立刻改變了懶散的作態,正起身子,神情認真的開始思考,將自己之前想到的問題總結起來,準備給李顯一個滿意的回答。
“根據杜昌所說,他的作息非常的規律,為了應對明年的秋闈考試,準備鯉魚躍龍門,他這大半年的時間都在苦讀,平時很少出門,家裡的事情都是杜清打理,所以他說自己這近一個月內沒有碰到過異常事物應該是沒錯的,若是再次期間杜家真遇到了什麽不詳,那也應該是杜清所招惹的,畢竟他出門時間多,遇見怪異的可能性更大。”
說到此處,余修看了李顯一眼,發現這位沒什麽反應,仍舊是安靜的聽著,所以余修便繼續向下說。
“杜家出事那一天,是十月六號,杜昌說自己先去拜了文昌廟,文昌廟在太平縣有著近百個年頭,在這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人聽說過因為文昌廟而發生的怪事,而且文昌廟平日還多有集會,人流量很大,陽氣很足,鬼怪一般不會棲身在此處,可以簡單推斷應該不會因為此處招惹上的鬼怪。”
“而在太平縣東方的雲露山,因為距離縣城較近,不過小半天腳程,而且環境很好,青山綠水,環境幽靜,因此是平日太平縣內士子出去踏青遊玩的好去處,杜昌也是因為之前和其他書生一同去過,覺得景色還不錯,所以才會在那天去往這個地方,雖然雲露山也是清靜之地,但是畢竟屬於野外,人煙稀少,或許有鬼怪誕生也未可知。”
“我覺得這個地方應該仔細去查一下。”
聽到余修說到此處,李顯點了點頭,似乎是同意了余修的分析,不過隨後又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剛才說的都是建立在杜昌說的是真話這一片面觀點上,你就沒有想過,如果杜昌說的要是假話,你剛才的推論還正確嗎?”
“杜昌說的是假話。”余修有些愕然。
相比較余修只是有些懷疑的神情,原本一旁靜聽的錢捕頭反應卻是大得多,不過他表現出來的不是驚訝,而是恐慌,原本紅光滿面的胖臉瞬間變得煞白,屁股下的椅子都沒坐穩,身形一晃差點摔落在地。
看來錢捕頭應該是知道真相,至少一部分真相,而且這真相對他還不是有利的方面。
而余修倒是沒心思看錢捕頭的醜態,也沒注意到錢捕頭的不安,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思考著李顯的話。
杜昌有問題,這是一定的,他要是沒有問題,李顯根本不會說這話,余修知道,這話是李顯對自己的提示,是不讓自己鑽到牛角尖,讓自己跳出杜昌構建的語言陷阱,從一個局外人身份去了解事情真相的提示。
“可是杜昌為什麽要說假話呢?”
余修心中的疑惑更甚。
說實話,他還真的想過杜昌說假話的可能,畢竟杜昌描述自己出事那一天的經過,實在是太平淡了,甚至連一個懷疑可能有問題的方向都說不出來,正常的祭拜文廟,正常的出行遊玩,正常的池塘垂釣,
一切都是那麽正常,似乎那個鬼怪就是無緣無故的襲擊了他這個正常的無辜者。 可是這種覺得生活一切正常的態度,出現在普通人身上是正常的,可是出現在一個被鬼怪襲擊之後,僥幸逃脫生天的人身上,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要知道對於一個正常人,別說被鬼怪所襲擊,差點身亡,就連身邊發生點倒霉運的事情,都會疑神疑鬼,懷疑周圍的人或物有問題,是不是哪個人將霉運傳給了自己,或者哪件東西不好,上面有霉運讓自己接觸到了,亦或者今天遇到了烏鴉叫,右眼跳,平安符壞了,紅繩斷了......反正就是周圍一切都有問題。
不過這種懷疑杜昌的想法,很快就被余修拋之腦後,因為他想不出來,杜昌為什麽要說假話,畢竟那鬼怪可還沒有被消滅,杜昌隨時都有喪命的風險。
“事關小生的生死,小生怎麽也不可能在這上面說謊。”
杜昌這句話仿佛還縈繞在余修的耳畔,這也是余修篤定杜昌沒說謊的最重要依據,只不過這依據現在就像是個超大聲的諷刺,諷刺著余修的天真。
不過余修轉念一想:“既然杜昌說鬼怪事關他的生死,他一定不會說謊,那他現在說謊了,那麽他隱瞞的肯定是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什麽東西能比生死更加重要,天下熙熙攘攘,無非為了名利二字,也只有名利比生命更寶貴,對於杜昌這種書生來說,肯定不是金錢,那麽就只有名聲。”
余修猛地一拍手:“李叔,杜昌是因為不想名聲受損,所以才想說謊,他肯定有這不能告人的秘密,而且這秘密應該還和它被鬼怪襲擊事件有所聯系,說不定就是它被鬼怪襲擊的真相。”
余修這一拍手說出的事情,讓李顯重新抬起頭審視,在心底暗歎余修思緒敏捷,只根據這一個提示,便能想出這麽多的後續,推測出杜昌不說真話的原因。
而原本心中就有鬼,一直胡思亂想的錢捕頭,沒有把握好自身的力道,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發出“哎呦”一聲慘叫。
余修也被看著錢捕頭窘迫的模樣, 眼裡有些意外:“您老人家這是想要表演什麽節目啊!”
錢捕頭訕訕笑到:“沒什麽,沒什麽,就是這凳子年久失修,沒有坐穩。”
就連一直冷面臉的李顯,也被錢捕頭逗樂了,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縷笑容,不過黑炭般的臉上卻掩蓋了表情,讓外人看不出神色活動。
“我看不是凳子出了問題,而是你的心態出了問題,還不快點將隱瞞的事情說出來,不然治你個知情不報,欺瞞上官的罪,要是還死鴨子嘴硬,那麽就給你定個勾結妖鬼,殘害百姓的重罪,直接在這裡就將你處刑了。”
這話錢捕頭聽著耳熟,平時都是他那這話去嚇唬普通百姓,沒想到這次竟然被人反用到自己身上。
世事變化,真是奇特。
錢捕頭心裡發苦:“唉!早知道杜昌並非良配,我就不該貪圖富貴,盼著他能夠高中,把婷婷許配給他,亦或者在他被襲擊那天,晚來一步不去救他,讓他直接喪身妖鬼之手,再不濟在他重傷昏迷之後,不多事去懸鏡司求援,放任他自生自滅,只要這三點做到一點,都不會陷入這等困境。”
不過余修可不清楚錢捕頭的心理活動,看到他沉默不語的樣子,還以為他是想要繼續隱瞞,不僅臉上微怒,大聲斥到:“到了現在你還想執迷不悟嗎?是不是非要我用刑才能開口說話。”
錢捕頭看余修發怒,知道不是自己自怨自艾的時候,趕忙賠笑的說到:“大人息怒,小的這就把說了解的事情說出來,若有半分隱瞞,不勞煩大人動手,我這就自己自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