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區域，充滿了焦木的味道。

這時，工部的人，已經開始陸續進入卷宗室，檢查卷宗的燒毀情況。

以及準備新的房間，再將這些殘留的卷宗給搬走，免得再出意外。

“秦大人，就是這裡了。”

杜楚客向秦文遠開口說道。

秦文遠微微點頭。

他目光看向前方。

只見工部的卷宗室，位於衙門的西北角位置。

正因為這裡是角落，且今天的風不大，所以卷宗室燒得比較嚴重，但並未危及到其他的區域。

卷宗室一個二層的小樓構造。

面積不小。

燒得最嚴重的，就是二樓。

二樓的窗戶有六個，但現在，有三個已經完全被燒沒了。

一側的牆壁，也被燒得漆黑。

上方的房梁，因為被燒斷了，所以屋頂直接塌了下去。

使得現在的二樓，看起來十分的破敗。

秦文遠說道:“進去看看。”

杜楚客連忙陪在一旁。

推開一樓的門，便有大火過後煙霧，衝擊鼻腔。

好在這裡四處透風，窗戶都被燒沒了，所以煙霧很快就散開了，不至於影響到他們都無法進去。

不過秦文遠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來一塊布，在布上淋了水，之後捂住口鼻。

他進入一樓，入眼出，是一個如同櫃台一樣的地方。

這裡是看管卷宗室，以及記錄卷宗借調之類的地方。

此時這裡還完好無損，大火並未殃及這裡，就被撲滅了。

杜楚客說道:“虧得大火燃起的時候，是晚上，火光一出，就被發現了。”

“而且今晚工部有些任務需要追趕，所以多數人都留在這裡，這才在大火出現的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滅火。”

“否則的話，一旦我們發現的晚了，或者衙門裡的人手不夠，都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樣的結果。”

秦文遠點了點頭。

繞開櫃台，便看到身後時一個個書架。

整個一樓，幾乎被書架堆滿了。

而書架上，都是卷宗。

因為主要被燒毀的地方，是二樓，所以一樓的卷宗，雖然也有一部分被波及到了，但大部分都保留下來了。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杜楚客說道:“一樓的卷宗，是最近八年內的卷宗，還好，多數都保留下來了。”

“可是二樓的卷宗……”

他抬起頭，眼中滿是肉疼:“能留下來的，就有限了。”

一樓的卷宗，是八年內的卷宗?

那麽，韓夫人所說的，韓遷十年前休葺建築的卷宗，就擺在第二層了?

可第二層，已經燒毀過半了。

……………………

秦文遠眯了下眼睛。

他沿著樓梯，來到了二樓。

一進入二樓，就能看到火災之後的樣子。

過半的書架都已經被燒毀了。

卷宗更是只能看到些許的邊角。

而其他沒有燒毀的卷宗，也因為剛剛澆水滅火，被浸濕了許多。

秦文遠初步估量了一下，二樓燒毀的卷宗，有五分之三了。

剩下的不足一半。

杜楚客還是火災之後第一次登上二樓。

……………………

哪怕心裡已經有些不好的預感了，可此刻看到卷宗燒火過半，他也是心疼的無法呼吸。

畢竟，那可都是工部幾十年來積累下來的底蘊。

這下，都燒沒了。

秦文遠說道:“十年前的卷宗，在什麽地方?”

“十年前?”

杜楚客掃了一眼二樓，然後指著灰燼，道:“都在那裡了。”

秦文遠眸光一閃。

果然，

一切如他所料！他來到灰燼旁，蹲下身，只能從旁邊，撿到一些燒剩下的邊角。

秦文遠深吸一口氣，說道:“杜大人，火災發生前，卷宗是有什麽人在嗎?”

杜楚客道:“只有一個主薄，在這裡看管卷宗室。”

“那他可知曉為何會引起火災?”

杜楚客搖了搖頭:“他說火災是從二樓燒起來的，可當時，他正處於一樓，二樓根本一個人都沒有，更加沒有火爐之類的東西，所以他也十分不解，為什麽二樓，突然就能燒起。”

秦文遠聽到杜楚客的話，眯了眯眼，問道:“確定火災發生時，二樓沒有其他人?”

杜楚客道:“他是這麽說的，本官將他叫來，秦大人問一問吧。”

秦文遠點了點頭:“也好。”

同時，他也向杜楚客說道:“杜大人最好清點一下工部衙門的人數，看看是否有本該在這裡的人，可現在，卻沒有在衙門裡。”

杜楚客聞言，眸中精芒陡然一閃。

他頓時就明白秦文遠的意思。

“秦大人擔心……韓遷在衙門裡有同夥，那個同夥放的火，並且已經趁亂逃了?”

秦文遠笑道:“任何可能性都有，所以我才讓杜大人先探查一下。”

杜楚客二話不說，道:“好，我們馬上去做。”

杜楚客迅速轉身離去。

留下秦文遠，繼續檢查現場。

火災的現場，故比凶殺案的現場。

凶殺案的現場，總會留下一些線索或者證據。

可火災現場，因為燒的十分徹底，很多痕跡，都會被大火給燒毀。

也就是說，引起火災的原因，很可能已經燒沒了。

若是後世的話，依靠一些特殊的設備，或許還能找出起火點，以及起火的原因。

但大唐，就很難了。

最多，只能依靠他人的口供，以及現場焚燒的嚴重程度，和一些經驗，來進行推測。

故此，古代的火災，想要探明真相，遠比尋找凶手，更加困難。

“咦?”

這時，秦文遠忽然發出了一個輕咦之聲。

他蹲下身來，重新撿起了那些燒毀的，只剩下一些邊角的卷宗。

看著這些剩余的邊角紙張，秦文遠眯了眯眼睛。

他抬起頭，向剩下的卷宗看去。

秦文遠忽然起身，倆到這些卷宗前，隨手拿起一本卷宗看了看。

這個卷宗是二十年前的卷宗。

記錄的是二十年前，修建一個王府的各種圖紙。

此時這卷宗上沾了不少灰塵，表面還有一些水漬。

因為二十年前的紙張已經有些發脆了，所以輕輕一碰，就有破碎的風險。

秦文遠連忙將卷宗放回原地。

這些卷宗先是火烤，又是水淋，已經嚴重受到影響了。

接下來，工部會安排人手，對這些卷宗進行重新抄錄，然後重新建檔。

秦文遠看了看書架上的幸存卷宗，又看了看手中的卷宗邊角，陷入了深思。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秦大人，您找我。”

一道聲音響起。

秦文遠轉身看去，只見一個四十余歲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後。

此人就是看守這裡的主薄。

秦文遠也不廢話，直接問道:“火災發生時，你就在一樓?”

主薄連忙點頭:“沒錯，今天是下官負責值守卷宗室，所以一整天，下官都在這裡。”

秦文遠問道:“火災發生時，你在幹什麽?”

主薄道:“下官在一樓抄錄卷宗，前些天工部建造萬邦商會的場地，現在需要將相關的內容歸總，建立卷宗檔案，所以下班再整理這些內容……”

秦文遠點了點頭。

萬邦商會的確剛結束不久，自己還利用萬邦商會，算計了北辰一次。

“在著火之前，你可聽到二樓有什麽動靜?”

主薄搖了搖頭:“沒有任何的動靜，當時很安靜，下官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響。”

“而且下官在一個時辰之前，還去二樓檢查過。”

“一個時辰之前，是正常下值的時候，每一次下值之前，下官都會對整個卷宗室進行一次檢查，整理散亂的卷宗，打掃衛生，然後離去。”

“不過因為今天還有其他任務，所以檢查完之後，下官並未離開。”

秦文遠說道:“所以，在你檢查時，你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主薄搖著頭:“一切如常。”

難道，是有翻牆進入了二樓?

可工部衙門一直都有侍衛巡查，想要瞞過侍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文遠想了想，忽然說道:“火災發生的時候，或者發生之前，你有沒有聞到什麽特殊的味道?”

主薄思索了一下，忽然間，他看向秦文遠，道:“下官還真的在發現著火時，匆忙間，聞到了……似乎是火油的味道。”

“而且，下官還聽到了砰的一聲響，那聲音聽起來很大，一開始下官還以為是書架倒了，可現在想想，似乎是什麽東西摔碎了的聲音一樣。”

“火油的味道?”

“摔碎東西的響聲?”

秦文遠聽著主薄的話，目光向被燒毀的地方看去。

只見那裡滿是灰塵，還有倒塌的房梁和瓦片，不將那裡清理乾淨，是看不見，裡面是否壓著什麽東西的。

秦文遠沉思片刻，旋即道:“來人，將那裡的瓦片和房梁清理一下。”

工部的衙役聞言，連忙去搬動東西。

秦文遠收回視線，繼續看向主薄，道:“除了這些外，就沒有別的發現了嗎?”

主薄搖了搖頭:“沒有了。”

“當時因為已經下值了，也沒有人會過來借閱卷宗，所以下官記得很清楚。”

秦文遠微微點頭。

他一直在關注主薄，主薄在說這些話時，目光平靜，並沒有任何閃爍，其也沒有其他的下意識的小動作。

由此可以暫且判斷，主薄並未說謊。

很快，瓦片被清理到了一旁，燒焦的房梁也被抬走。

秦文遠走了過去。

他來到了燒的最嚴重的地方。

正常來說，起火處，因為燒的時間最長，所以一般也是火災最嚴重的地方。

依靠這些，可以暫且確定起火點的大概范圍。

秦文遠來到這裡，還能發現一些燒得只剩下半截的書架。

他隨手拾起一塊燒得黑漆漆的木頭，在灰燼裡劃了一下。

忽然，一道有些清脆的聲音響起。

秦文遠眸光一閃，他低下頭，將灰燼清理乾淨，然後在裡面，發現了一些破碎的瓷片。

秦文遠將瓷片撿起，只見瓷片表面已經被火烤的漆黑了，若非他仔細的用木頭尋找，這瓷片藏與灰中，很難找到。

看著這瓷片，他眯了眯眼睛。

心中回想起主薄所說的，起火時，聽到了砰的聲響。

一些推測，在他心裡，漸漸成型。

秦文遠起身，來到主薄身前，說道:“今天，有多少人來借閱過卷宗?”

主薄想了想，道:“有五個人。”

說著，他道:“大人若是想知道，下官對每個人進來的時間，都有記載。”

秦文遠道:“拿過來。”

主薄不敢耽擱，迅速返回了一樓，然後再返回時，手裡已經帶著一本書籍了。

他將書薄翻開，道:“這就是今天的借閱的記錄。”

秦文遠微微頷首。

他目光看向書薄的名字和時間。

忽然間，秦文遠的目光， 定在了一個記載上。

這個記載是這樣的。

“侍郎張勤，申時三刻來，酉時一刻離去。”

記錄上並未說明張秦借閱的是什麽卷宗。

這裡就和圖書館一樣，只要不是帶出去，那麽在裡面，就可以隨意翻看卷宗。

所以沒法詳細記載。

但對來的時間，和出去的時間，卻記載的很清晰。

“張秦……他今天，也來了！”

“而且，後面都沒有記錄，說明他就是最後一個來卷宗室的人！”

秦文遠對張秦的名字出現在書薄上，沒有一點的意外。

畢竟，他就是為此人而來的。

他向主薄問道:“張秦之後，就沒有其他人再來了，對吧?”

主薄忙點頭:“沒錯，張大人離開時，我們也快下值了，就沒有別人了。”

“你可知，他都翻閱了哪些卷宗嗎?”秦文遠問道。

主薄搖了搖頭:“張大人是去二樓翻看卷宗的，下官一直在一樓，所以並不知曉。”

秦文遠微微點頭。

他說道:“本官了解的差不多了，你先去忙吧，等本官再有問題了，會叫你。”

主薄連忙點頭，然後便迅速離去。

他的任務很重，清點損失的卷宗，整理其他的卷宗，都是他的任務。

而這時，一陣腳步聲迅速從一樓來到了二樓。

只見工部尚書杜楚客，一見到秦文遠，就連忙說道:“秦大人，剛剛我清點了一下工部的人手。”

“發現，少了一人！”

秦文遠眸光一閃，問道:“誰?”

杜楚客深吸一口氣，道:“侍郎，張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