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色的烏雲卷著東京的夜空，偶爾劃過天空的閃電似乎是雲層中開的一隻眼睛，端坐在雲層後端的神明透過這短暫的空隙，把自己的目光投向這五光十色的人間。

　突如其來的大雨，打斷了兩個人的對峙。林瑠鬱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之大的雨，伴隨著狂風似乎要將這座城市裡的一切都摧毀。

　滿世界都被銀色的雨絲所佔據，林瑠鬱第一次看見書本上所描寫的場景，雨大的像龐大的雨幕，把一切朦朦朧朧的情感都衝刷殆盡，露出他們原本的面貌。

　似乎天上地下所有的地方都在下著暴雨！

　“阿蘇卡，”林瑠鬱平靜的看著眼前的齋藤飛鳥，狂風卷起她披肩的秀發，似銀蛇一般在空中飛狂的起舞。飄進樓道中的雨絲瞬間打濕了齋藤飛鳥額頭前的秀發。

　但是女孩卻一步不退，淡薄的身軀就這麽隻挺挺的站在風雨中，就像一塊卡在激流中的頑石一樣，想著用自己的身軀來對抗這難以估量的局面一樣。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我的話，還是會有其他人去的。”

　林瑠鬱並沒有強行去拉那個女孩，只是淡淡的解釋著說道，同樣的一動未動，似乎在玩一個叫誰都不許動的小遊戲一樣。

　“我知道，”齋藤飛鳥低著頭，緩緩的點了點頭，“但是我不希望是林瑠鬱你。”

　“為什麽?”

　林瑠鬱越來越感到不可思議，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鳥兒，那個熟悉又帶著很陌生神色的鳥兒。

　“那為什麽你要去呢?”

　小飛鳥似乎煩透了林瑠鬱這樣重複的問題，猛的抬起頭來，眼神中帶著克制不住的煩躁感來，“明明你知道，你知道我關心你，我喜歡你！我也喜歡娜娜敏，為什麽你一定要去呢?！

　我等你，等你，等你等了這麽久，你說你會來東京讀書的。你來了以後也沒有來找我。

　那時候，那時候是娜娜敏一直在照顧我，安慰我，我才不至於又變回了以前的那樣。”

　“現在你卻要去跟蹤娜娜敏！”

　齋藤飛鳥的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看著林瑠鬱的眼睛裡似乎有一頭磨牙吮血的獅子要跳躍出來。

　對於小飛鳥而言，這時候的一切都是矛盾的。

　自己喜歡的人要去破壞自己最憧憬的人的畢業。

　在思考了僅僅一秒以後，小飛鳥就抓起包來了這裡，來這裡堵林瑠鬱了。

　娜娜敏的畢業似乎是不可回轉的結局，但是林瑠鬱這裡似乎還是可以做出更改。

　自己從小就討厭選擇，討厭做出決定。因為作出決定就意味著會放棄一條路，而自己從來都不是勇敢的女孩。是個遇到事情會蠢頭喪氣，貼著牆撅著嘴去自閉的女孩。

　不會期望，就不會傷心。

　這似乎成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做事準則，除了小時候的那一次動手打人之外，自己似乎沒有什麽突然決定的事情。

　…………

　飛鳥的媽媽被叫到了學校裡，因為自家的一向不怎麽說話的小女兒居然參與了打架。起初接到這種荒誕的理由的時候，鳥媽媽整個人都愣住了，絲毫不相信自家小女兒會打架，平時連話都不敢跟同學多說一句的人居然還是第一個動手的。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小飛鳥的班主任看著站在走廊裡低著頭的兩個女孩子，歎了口氣，朝著一旁的鳥媽媽解釋的說道，“據其他同學說，就是起了爭執，然後不知道為什麽阿蘇卡就突然急了，想著去抓別人的頭髮，兩個女孩就扭打起來了，不過很快就被同學們給分開了。”

　“不好意思給您添了這麽大的麻煩，”鳥媽媽微微鞠了一躬，撇了眼自家低著頭用小腳畫圈圈的小小鳥，接著問道，“您能仔細說說嗎?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情嗎?”

　“就是阿蘇卡下課拿出了一個挺貴的畫冊，那個女孩正好看到了，就說這是山寨的，然後兩個人就爭執起來了。”

　老師笑著解釋了一下，在她看來就是兩個小姑娘的小爭執，最多歸結於小小飛鳥感覺面子上過不去所以急了，並不是什麽大事。

　“畫冊?”

　鳥媽媽皺了皺眉頭，目光被一旁放在小小飛鳥書包裡露出一角的東西所吸引住了。

　這東西自己並不是沒有見過，是一直跟自家女兒通信的那個男孩寄過來。說希望自家小女兒能當一個畫家，不過自己也看過，上面畫的都是類似梵高一類的抽象畫，倒是很難欣賞。

　只不過自家小女兒卻特別喜歡，恨不得吃飯睡覺都抱著。只不過自己並不知道，阿蘇卡她會喜歡到那個程度，甚至為了它去打架！

　鳥媽媽看著即使站在走廊上罰站也拚命護著畫冊，低頭怒視著一旁同學的小飛鳥，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家自閉小女兒會大打出手的原因。

　那冊畫冊是不是假的，但毫無疑問是哪個男孩送的。那個男孩花了很多的零花錢，把這個畫冊在她生日的這一天送到了她手上。

　他說這本畫冊畫的其實很有意思，問她喜歡嗎?

　她說喜歡的要死！所以吃飯和睡覺的時候也抱著。因為這是他送她的，所以無論是誰跳出來說這畫冊的不好，說這東西是假的，她就打誰！

　因為這是他送的，就算是假的，差的，但是那是她的生日禮物，他送的東西就是最好的！不可能是假的！

　也不能是假的！

　在林瑠鬱不知道的時候，曾經幼小的齋藤飛鳥為了維護心中那個光明的男孩，一向怕事怕人的她，猛的揮舞著自己的小拳頭打了出去。

　就因為有人要破壞她的夢。

　以前的自己，已經為了林瑠鬱出過一次頭了，現在輪到娜娜敏了。

　不管誰攔在前面，她還是會把捏在手裡的小拳頭揮出去，不用思考，不用遲疑。

　齋藤飛鳥的眼睛裡閃爍著刀光劍影一般的晦明晦暗， 兩隻小手捏成小拳頭，猛然想著朝著這個世界又揍上一拳！

　“也許，只有我去，才是最好的。”

　林瑠鬱感受這雨絲落在自己臉上的觸感，依然笑著平靜的回答到。齋藤飛鳥都能想到的事情，自己為什麽會想不到呢?

　雖然活的像隻被那些大人物所操控的提線木偶，但是有一天自己也想提著一把刀去嘗試斬斷命運的枷鎖。

　只不過區別於眼前的女孩，自己更加精於謀劃和算計罷了。

　狂流的暴雨。

　琢磨著出刀斬斷命運的男孩。

　毫不遲疑迎著世界出拳的偶像。

　雨落狂流之下的暗紅。

　“今晚雨下的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