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國新帝登基的前夜，皇都楓城迎來了各方的勢力。大雪漫漫，依舊擋不住人潮車流，各樣的衣服，有著各樣的面孔，斑離繁華的街道，萬家燈火通明。這裡的亭台樓閣依舊，已經鑒證了雲夢好幾任的帝君，曾經的喧鬧的年月如風一樣遠去，只有少數的故人，還留著記憶。

　　這是一幅血染山河的畫，不過對於楓城中那些年輕的公子小姐們，那一雙雙明亮如星，帶著未來憧憬好奇的眼中，只看到了皇城這一夜的燈火闌珊，未成見褪去偽裝後的滄桑辛酸。

　　此刻歐陽文清正站在高樓上遙遙遠眺，方向不是繁華的都城，看的是城門外，像是在等著什麽人，這位玉樹蘭芝、溫文儒雅的少年，臉上有著尚未褪盡的文秀，不過身為歐陽家的二公子，他清正高潔、富於機智的才名已經是名滿楓城。

　　“少爺，你在這呀，剛看到劉伯到處到你，說是老爺擺好了棋局，要跟你對弈。”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翠綠煙紗散花裙的小丫頭，，鬢發低垂斜插著一朵杜鵑花樣子的木釵，她模樣五官端正，眼睛很有靈氣。

　　歐陽文清側過身，“原來是鶯兒，府裡這會不挺忙的，你怎麽跑這裡來?”

　　鶯兒道:“我們做丫鬟的也有輪班休息的時候，不然也是會累壞的不是嗎?剛剛看管家劉伯就在到處找你呢，我就跟他們打賭，說我能第一個找到少爺，嘻嘻，果然找著了。”

　　歐陽文清儒雅一笑:“父親說得沒錯，你是比旁人都機靈，也不枉我教你一場。”

　　“公子，像我這樣的下人，學著識字讀書，其實我感覺也派不上什麽用場呢，有時候還不如同小翠她們去玩撲蝴蝶來得快樂些。”

　　“我們歐陽家的先輩就是靠學識，一步步有了如今的地位，雖然不及那些戰功赫赫的將軍來得威風，也沒有勢族門閥氣派，但是靠著家學底蘊依舊是贏得了尊重。怎會沒用?”

　　鶯兒噗呲一笑:“那大公子怎麽不讀書呢?以前成天見他在庭院裡武刀弄劍的，我養的花都被他打碎了好幾盆了。如今時不時傳來他打勝仗的消息，我看老爺雖然平日裡嘴上恨得很，分明聽到那些消息的時候，眉眼間是常不住的自豪。”

　　歐陽文清淡淡一笑，看向城門外的也路:“不過這次大哥他們看來不會在新帝登基前趕回來了，父親讓人準備的那一桌酒宴，要涼了。”

　　鶯兒眼前一亮:“大公子要回來了嗎！”

　　“就這一兩天吧。”歐陽文清收回了遠眺的目光，起身走下高樓，才走了幾個樓梯，他回身看了眼:“鶯兒你不下來?”

　　鶯兒正站在欄杆處，半個身子往外探著，眼睛撲閃撲閃的張望。聽到了文清的聲音，她站了回來，語氣中有些失意:“我在這待會吧，難得輪班休息，下去又得被叫去忙活呢。”

　　“行，”歐陽文清似無意的抬了下眼眸，像發現了，又輕然的垂下，最後不以為意轉身走下樓去。

　　歐陽文清在後院走了沒幾步，就碰見了管家劉叔，還沒開口，歐陽文清就先笑道:“別急，我知道了，這就去父親書房。”

　　踏入書房，這個房間歐陽文清熟悉不過，小時候他最愛這個地方，當中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擺放著各種名人法帖，還有十方寶硯和各類筆筒。他記得小時候，大哥歐陽非墨居然帶著他用這些名貴的筆來玩投壺，那一天是沈陵川來府上拜師的第一天，他記得父親剛領沈陵川過來的時候，還是喜氣滿面，

看到書房裡頭上演的一幕的時候，面色頓時一僵。　　那沈府的小少爺清冷孤傲的面上劍眉一挑，像是覺得很有趣，但是面上依舊是很從容得體。後來沈府的貴客走後，壓著一天火氣的父親，第一次打了他，他被罰站的時候還委屈的一直哭。而他那個被打得更狠的大哥竟然還有力氣在一旁扮鬼臉哄他笑。那天他認清了一個現實，哥哥是個好哥哥沒錯，鬼點子多，但是自己若是也跟著一起鬧，父親是不會饒了自己的。

　　從此他成了模范好兒子，活成了溫文儒雅的謙謙君子，很有老父親當年的風范，也成了歐陽家主每次被長子歐陽非墨氣得頭痛的時候，心底僅剩的安慰。

　　“清兒，你來啦。”溫和、沉穩如山，是父親的聲音。歐陽文清走入，在棋盤邊，坐著一位中等身材，面如貫玉、龍眉細目的中年人，正是自己愛戴敬重的父親歐陽碩。

　　歐陽文清很自然的坐到父親對側，伸出修長的手指，夾起了一顆白子，“父親有心事?”

　　這麽多年父子兩人早已有了非同一般的默契，歐陽碩道:“談不上心事，為父已經一把年紀了，昔日裡還能去皇宮賣弄學問，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之後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歐陽文清舉棋，從容的放入棋盤裡設想的位置中，“父親怎麽會老?如今朝堂裡宇文成霸不正打算掀起風雨，父親的對手不服老，父親又怎會老?”

　　“宇文成霸?哼””歐陽碩很是寡淡的哼了一聲，“你說錯了，清兒，宇文家族的狼子野心如今各大勢族看在眼裡，他敢站到那個位置，還真得承認，就手段，這次新帝是他宇文家扶持的，確實這一步他贏了。”

　　“父親別揪心，將來的時日良多，自然有扳回一城的機會。以前朝堂事物忙的時候，父親不是一直念叨著沒時間下棋、寫詩、玩花鳥賞遊魚嗎?如今賦閑在家，朝堂的紛爭暫且一擱，而且兄長和陵川他們也快回來了，這一別也快一年了。”

　　“別提那小子，一提就來氣，一年時間也不知道給家裡稍封信，倒是陵川懂事，知道梢信來，近朱者赤，那小子倒好，有你這麽個弟弟，陵川這麽個益友，愣是還那混樣。”

　　“父親嘴上嫌，今天看劉叔準備的那一桌的酒菜，都是兄長愛吃的，誰吩咐做的呢?”

　　歐陽碩歎了口氣:“非墨那小子從小就頑劣難馴，放他去北境打仗，像野馬脫韁，他估計是真不牽掛這個家，尤其不想見我這個過分嚴厲的父親，朝廷下的文書期限都過了，也不如期回歸。”

　　“陵川不也沒回來?將在外，興許是有什麽事耽擱了，月前就聽聞了邊境大捷，也就這幾日了，再怎樣新帝登基後也會回楓城的。”

　　歐陽碩執旗，他忽然用手比劃了一下，“你同我第一次下棋的時候，才這麽高，你大哥自小身體就比旁人更強健些，比你高出一個頭。”他倉健的手指又往上比了比，“如今，你們都高過為父了，這一轉眼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