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父親的話，林逸躬身沉聲道:“孩兒明白父親的苦心，這次出征之後一定用雷霆之勢鎮壓那些反賊，以最快的速度平定我大秦腹地。”

本以為父親會頷首讚賞，沒想到等到的卻是父親失望的眼神。

“林逸，你還是太稚嫩了！難道所謂的‘麒麟子’的稱號就讓你忘乎所以了嗎?你明白我的苦心?你屁都不明白！”

面對著父親突如其來的呵斥，一向自信高傲的林逸陷入了一瞬間的呆滯和迷茫之中，怔怔地看著一臉怒氣的父親，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了。

看著兒子的不解委屈的眼神，林如海輕輕呼出一口氣，放低聲音緩緩道:“為將者，除了心性膽識決斷要超人一等外，更重要的是要有智慧。打仗從來都不是單純的打仗，要知道怎麽打，為什麽打，什麽時候打，為了誰打。如果想不清楚這些問題，那就隻配做一個武夫。”

看著兒子認真聆聽的樣子，林如海歎了口氣，又繼續道:“若是你爹我只知道悶頭衝鋒陷陣，那也不會有今日的林家。你老子我歷經大秦三代君主能夠依然屹立不倒，那就是因為我不光是為了大秦打仗，更是為了陛下打仗，同時也為了我林家打仗。”

看著兒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林如海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接著循循善誘道:“這次出征平叛，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這個時機如何抉擇，要看邊關和魏國的對峙如何發展變化。太快的話，你這次的平叛之功分量就會顯得不足;若是太慢，那就又會貽誤軍機，不僅無功，還會有過。其中分寸時機要自己把握。我這邊會隨時跟你互通消息的。”

“另外，這次出征，你要明白你的敵人是誰，高胡子那些流寇叛賊只是明面是上的敵人，可是還有那些暗地裡的敵人。朝廷下詔各地編練鄉勇營的顧慮你也知道的，若是朝廷平叛大軍去了，那這些鄉勇營還有存在的必要嗎?但是朝廷又不能朝令夕改，否則會造成人心動蕩。所以該怎麽做你自己要明白。”

父親的話給驕傲自信的林逸心中造成的了強烈的衝擊，他沉默了好一會，終於抬起頭眼神清明，神情堅定的看著父親，沉聲道:“多謝父親教誨，孩兒都明白了。賊軍雖然是烏合之眾，但是卻也並非一時能夠輕易平定。賊軍前鋒之前雖然敗了兩次，但是主力卻會凶猛反撲報復的。

關中各縣鄉勇營雖然熱心保衛鄉梓，但是卻因為訓練不足兵甲不足而幾乎損失殆盡，若非孩兒率部穩住形勢，擊退賊軍，關中北道肯定會重新糜爛。最後兒子再率軍一路北進收復失地，徹底平定賊軍。”

聽到這種外人聽了肯定覺得莫名其妙的話，林如海終於笑了，伸手在兒子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讚賞道:

“你說的很好，形勢一定會這樣發展的。等到邊關情勢危急的時候，為父再以你平定叛亂的功勞保舉你為邊關副帥，屆時，抵抗魏軍大舉入侵的功勞必然有你的一份，有我林家的一份。”

林逸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糾結的神情，但是很快一閃而過，躬身道:“孩兒定然不會讓父親失望的！”

林如海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叮囑道:“這次出征，注意一個叫做李旭的小子。

此人是三水縣的縣尉，前兩次賊軍大敗而歸就是他的手筆，因此得了一個討賊大使的臨時差事和六品忠顯校尉的虛銜。

據可靠情報，他是宋氏的人，而且據說跟宋家那位小郡主關系不淺。據我猜測，宋氏是打算讓他借著這這次平叛的功勞成為他們在軍中的代表。

宋氏以外戚之身把控我大秦朝政，這次又派平庸無能的宋成領十幾萬大軍與魏軍對峙，白白消耗錢糧無數，卻沒有尺寸之功。

宋氏一直想要插手軍中，但是手中卻沒有可用的人才，這個李旭很有可能就是他們選中的種子。若讓宋氏得逞，我林家顏面何在?以後更會逐步擠壓我林家在軍中的勢力。我說這些，你明白嗎?”

林如何目光灼灼看著兒子，等待著兒子說出自己希望的答案。

林逸沉默了片刻後道:“父親，若此人真的有本事，我們真不能容他?或許也可為我林家所用，若是就此隕落，我心中實在不忍！”

林如海聞言忽然大怒，厲聲呵斥道:“愚蠢！愚不可及！方才說你有所長進，沒想到還是這般冥頑不靈！你能容下別人，若是別人有朝一日得勢， 又是否能容你?此人如今已經嶄露頭角，若不趁機除去，難道還要等他成長為蛟龍猛虎再動手嗎?到那時候恐怕第一個要被反噬的就是你這種蠢貨！”

聽著父親劈頭蓋臉的斥罵，林逸一直保持著沉默，抿的緊緊的嘴角昭示著他內心的倔強和堅持。

他有他的驕傲和自信，雖然明知道父親說的有道理，是為了家族考慮，可是有些事情他實在不願意去做的。

罵了兒子半天，林如海終於停了下來，胸膛微微起伏，瞪著一雙虎目望著垂著頭一直沉默不語的兒子，右手甚至都舉了起來，但是最終卻是無力的放了下來，歎口氣道:“你還真是你老子的種，跟老子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的倔。罷了，隨你去吧。只要你以後別後悔就是。”

說完轉身離開了。

林逸抬起頭看著父親有些蕭瑟的背影，喃喃自語道:“父親，我是一名軍人，如果是我的敵人我會不擇一切手段的殺死他。可是你說的那人跟我一樣同是保衛大秦的功臣，是同為大秦效力的軍人，要我無緣無故地去害他，我心裡無法說服自己。以後的路讓我去自己走吧，若是真有後悔的那一天，我也認了。”

林如海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寧國公府曲曲折折的回廊之中，但是林逸卻依然站在夜風中一動不動。

李旭?

他記住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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