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身子,忽然聽見動靜,回頭一看,女兒李琴正在不遠處的月亮門裡站著,怔怔的望著自己。
“死丫頭,你看什麽呢?飯吃了嗎?是不是又跑來給你娘我找別扭?”
陳氏看見女兒,張口罵道。
李琴張了張嘴,顯然是想說點什麽的時候,卻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二哥李慕慌亂的叫喊聲:“娘,娘,禍事了,禍事了,外面來了數百強人,已經把我家莊子給圍住了……”
陳氏一聽,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差點沒暈過去。
李琴雖然聞言也身子抖了抖,但是還是強忍著上前問道:“二哥,到底有多少強人,開始動手嗎?有什麽話說沒?”
李慕剛才還表現的精明世故,這會出去見了外面凶神惡煞的一群強人後早都嚇得兩腿戰戰,語無倫次了。
“我不知道,反正看著很多,很多,我剛出門就看見他們向莊子這邊過來了,就趕緊跑回來了。”
李琴雖然是個小姑娘,但是卻顯然比他這個二哥要鎮定不少,急忙道:“二哥,先別緊張,讓王叔把莊客們趕緊叫回來,把大門關上,吊橋拉起來。娘你帶著女眷們躲在後院別出來。二哥,你去問問那些強人要什麽,若是要的少,我們就給他們。大家穩住,千萬別慌。”
聞言跑過來的一群人此時都跟受驚的鴨子一樣,雖然平日裡都覺得這個小姐嬌弱清冷,但是事到如今竟然卻是最有主見的一個,紛紛按照交代去忙活了。
李琴鼓起勇氣,使勁吸氣呼氣讓自己盡量的平靜下來,然後向前院走去,她要親眼看看這些強人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李家莊莊子前面是一片的田地,都是屬於李家的地。這些田地跟莊子之間隔著一條壕溝,這壕溝還是當年李旭的親娘進門之建議李老爺組織莊客佃戶挖的,寬有一丈,深約莫有一人多高,挖成之後從不遠處的小河裡引來水灌入其中。
乾旱的時候作為水渠灌溉農田,平時就跟一條人工河一樣,也沒有人人當回事。
李富貴活著的時候還每年都組織人清淤疏浚,清出來的淤泥還可以肥田。
最重要的是堅固的莊子大門外面還連著一層吊橋,平日裡都是放下來當橋使的,沒想到今日竟然真的排上了用場。
劉宗敏自從被山羊胡子勾起了興趣之後,滿腦子想的都是他說的那個可人的小娘子,一路催著眾人急行,沒多久就看見了李家莊子的輪廓。
這麽多人馬人喊馬嘶的,莊子外面田地裡耕田的莊客自然早都看見了,一個個驚疑不定的站起來張望,等到看清是一群手持利刃的強人的時候都驚叫著往莊子裡跑去。
劉宗敏也沒有遣人急追,畢竟在他看來一個鄉下的莊子,就算讓他們躲進去又能如何,自己這兩百多人說破也就破了。
為了營造聲勢,一群強盜不僅慢悠悠的前進,而且還故作做出各種挑釁動作,發出種種怪叫,來虛張聲勢,嚇唬莊子裡的人。
看著一個個莊客都急忙往莊子裡躲避,一群強盜得意的縱聲大笑,總覺得這種能把別人的生死捏在自己手中的感覺實在美妙。
只是等到他們走到莊子跟前,看著眼前那道又寬又深的壕溝,以及升起的吊橋,緊閉的大門,劉宗敏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
一旁的山羊胡子迎著劉宗敏想要殺人的目光,哆嗦著道:“大哥,我,我之前也只是把這當做一個普通的水渠,
剛才也沒想到這一茬啊。不過這道溝肯定是難不住大哥你。陳氏母子負隅頑抗,罪加一等,一會大哥就不用再給他們客氣了。” 劉宗敏狠狠瞪了山羊胡子一眼,留下一個回頭再找你算帳的眼神,示意一旁的一個壯漢向莊子裡面喊話。
這時牆頭上冒出來一個哆哆嗦嗦的腦袋,聲音顫抖著問道:“各位好漢來到李家莊有什麽貴乾?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能滿足的一定滿足各位好漢,只求各位好漢莫要害了我等性命。”
說話的自然是李慕了,他爹死了,大哥又被他娘趕出去了,只剩下他一個男主人,他不出頭就沒人出頭了。
她娘平日裡潑辣強勢,可是這會臉白的跟鬼一樣,腿抖得連路都走不穩了。
劉宗敏身邊的一個壯漢聞言大聲叫道:“小白臉你聽好了,爺爺們乃是延安府闖將高迎祥高大帥手下的好漢們,這次來你李家莊是來借糧的。你們若是想活命,速速送出一千石糧食,五千兩白銀,再把你們家那個漂亮的小娘子送給我們大哥當個暖床丫頭,我們就饒過你們性命。給你一炷香的功夫,時間一到,若是還不開門,必定打破莊子,讓你們雞犬不留!”
劉宗敏聞言看了這壯漢一眼, 笑罵道:“郝搖旗,人說搖旗呐喊,你這貨倒是真會扯虎皮做虎威,咱們連人家面都沒見到,這就成了高大帥的人了?”
郝搖旗嘿嘿一笑道:“大哥,這闖將的名號不是聽著更嚇人嘛,只怕裡面的人聽了直接腿就軟了,乖乖的就把門打開,把那個小娘子給大哥送出來了,豈不是省了咱們很多事?”
劉宗敏聽了縱聲大笑,拍著郝搖旗的肩膀道:“好兄弟,是個機靈的,以後跟著我劉宗敏絕對虧不了你的。”
郝搖旗急忙謝過大哥提攜。
裡面的李慕聽到外面強盜的話果然嚇得腿一軟,差點從梯子上摔下來。
好不容易定定神,急忙去後院找他娘回報去了。
到這個時候,他這個李家少爺也沒了主意,只剩下滿腦子的怎麽辦怎麽辦了。
結果陳氏聽兒子說完強人的要求,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眾人又是一頓雞飛狗跳的,一邊手忙角落的掐人中,一邊哭哭啼啼,四處亂走,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少爺沒有主意,夫人又暈了過去,只剩下一個嬌弱年幼的小姐了。
李琴剛才躲在牆頭偷偷看了一眼外面,雖然也是心驚肉跳,但是畢竟還能站在原地,表現的比她娘和她哥都強多了。
她定了定神,走進屋子,出來的時候手中握著一把剪刀,對一群婦人道:“照顧好我娘,我去看看。”
說完便一步一步的向前院走去。
眾人看著她嬌小卻堅定的背影,一時間哭喊聲也小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