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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夜向前》第一百七十五章 美玉山居
第二天上午,馬曉冰和陳露瑤帶上戶口本,去行政服務中心民政局窗口領結婚證。

拿著蓋章鮮章的紅色小本本,陳露瑤還感覺有些不真實。

走出大廳,陳露瑤伸手想要挽住馬曉冰的手臂。馬曉冰本能的一個縮手的動作,過後,又想起,現在兩人已經是公開合法的夫妻了。

馬曉冰又對陳露瑤說,“對不起,我還沒有適應。”

陳露瑤心裡知道,他還沒有完全接受自己。不過,她有信心,既然兩人都已經成了合法的夫妻,即使是一塊冰硬的鐵塊,她也能焐熱焐軟化。

回到家裡,馬富國和任曉花都非常高興。任曉花拿過陳露瑤遞給她看的結婚證,眼淚都流了下來。

陳露瑤忙說:“媽,你幹嘛要哭?今天不是高興的日子嗎?”

“對,高興,高興,我就是太高興了。”任曉花又朝著馬富國嚷道:“老頭子,你看,咱兒子終於結婚了。這下,我終於可以放心了。”

任曉花看著漂亮乖巧的兒媳婦,對她說:“現在我還有一個心願,那就是你們早點給我生一個小孫子,趁我還有精力的時候,再幫你們帶一帶孩子。”

陳露瑤羞紅了臉,小聲說,“媽,我曉得。”

陳固恆也來了,提議說,“無論如何,今天是你們兩人領證的日子,得慶祝一下。咱們今天就下館子去。”

馬富國也說好。

……

領了結婚證,陳露瑤就應該搬到馬曉冰家住了。但是,兩家本來就是門對門,馬曉冰說,乾脆我搬到你那邊住吧,反正你是一個人。

陳露瑤無所謂,說好。

馬富國不同意,說,“你這不是成了入贅了嗎?”

馬曉冰說:“爸,這都什麽年代了,還談什麽入贅。我搬到那邊去住,主要是不想打亂你們以前的生活節奏。”

任曉花拉了拉馬富國的衣服,給他使眼色,說:“老頭子,你別在這裡添亂了。人家小兩口怎麽安排,你插什麽嘴。”她以為馬曉冰和陳露瑤兩口子新婚,是怕老兩口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

馬曉冰也不爭論。跟陳露瑤一起進到房間,對陳露瑤說,“露瑤,我知道咱們新婚就分床睡有些不合適,但是請理解我,我暫時還沒有適應,給我一段時間好嗎?”

陳露瑤內心有些失望,也有些痛楚,但是,她知道,自己萬裡長征都走到這一步了,不能逼急了馬曉冰。是得給他一點時間來適應結婚後的二人生活。

閑話不表。

如約和陳露瑤領取了結婚證,公司那邊的財務和法務上的事情也已經處理完畢了,馬曉冰收拾行李,準備到秋田鎮那邊常駐了。

秋田鎮那邊,他已經看好了一處破舊的空房子,是一處以前大戶人家的老宅子,立材房屋(就是用石頭和樹木板材修建的),大約有七八百個平方。這戶人家四個孩子,但是都已經在縣城裡買了房,搬到縣城去住了。房子空在那裡,長期沒有人住,瓦已經被大風吹跑了不少,木材因為缺少煙火的熏烤,也有些腐朽了。

馬曉冰看得上這裡的原因是,這是一大片房子,依山傍水,屋前是一大片池塘和水田,屋後是一座山,楠竹林裡的竹子長得茂盛濃密。而且,山上有一股山泉水,可以很方便的引入室內。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片房子的風水很好。以前是一個地主的住房,後人全部都有出息,考上大學的在外邊工作、做生意了。對這處老宅雖然有感情,但卻不會像其他人家那樣獅子大張口地要價。

聽說馬曉冰想買下來做民宿,幾個房主一商量,

在價格上算是白菜價,只要了五萬元。但是附加了一個條件,不能拆建,他們希望馬曉冰留下原始風貌,給他們的子孫以後能回來看一看祖上發跡的地方。馬曉冰本來就看中了房子的結構和造型,已經找了設計師拍了照,進行了初步的設計,對原房主提出的要求一口答應。

農村房屋的產權都是小產權,原則上只能賣給當地集體內的人,比如一個生產組的村民。但是,馬曉冰找到了鎮政府和村上,在他們的公證下,以租代售的方式,取得了那個房屋五十年的使用權。

五萬元這樣的白菜價,是馬曉冰自己都沒有想到的。他覺得這個價格實在太低,主動給房主說,是否需要再加一些,否則自己都會過意不去。那房主說,“老實說,如果你不租下來,再隔三五年,這裡就是一片廢墟了。再說了,你們能再次修整出來,再把我們家的田地都種植起來,以後我們回來也有住的地方,哦,當然了,你們開民宿,我們也要付錢的。不過,你給我們優惠一些就是了。”

馬曉冰說,“那還用說,你們回來住,只要不是旺季,肯定是吃住全免囉。”

雙方就這樣越快地達成了協議。馬曉冰不禁再次感歎秋田鎮的民風淳樸。同時,他也悟到了另一層次的東西,為什麽有些窮人的下一輩永遠都窮,做事情斤斤計較。而像這位地主的後代,無論身處在什麽時代,不管是富裕了還是出息了,都能想得很長遠,都能站在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這就是思維層次決定人的地位和出路。

馬曉冰對這家人的經歷有了興趣。他想,如果能挖出一個有趣的故事來,這也是民宿的魂。

簽了合同之後,馬曉冰請了在場的鎮村幹部一起就在鎮上吃飯。

他有意問起了這家人祖上的經歷和故事。

代表房主來簽合同收錢的人,叫季宜西,已經七十多歲了。

季宜西講述了他們家的故事,還真具有傳奇色彩。

季宜西四弟兄,宜是他們的字輩。四弟兄分別按照東南西北來取名,他是老三,所以叫宜西。

季家不是當地人,季宜西的曾祖父叫季墨軒,是清末舉人。但是他開明善學,在西川省城辦個學校。後來,因為戰亂和病患,季墨軒的妻子和家人相繼都去世了,隻留下了一個兒子,就是季宜西的祖父,季高峰。

季墨軒當初因為辦學,把自己所有的積蓄全部用完了。又因為給家人治病,實際上已經家徒四壁了。後來,季高峰無奈下只有帶著父親一路乞討(其實,就是在父親的故交的幫助下,吃轉轉戶)來了秋田鎮。

季高峰在這裡安家落戶,娶妻生子。季墨軒去世之後也葬在此地。

季高峰雖然沒有讀書取過功名,但是一生在季墨軒的教育下,熟讀詩書,識大體知禮儀。對自家的孩子也是傾注畢生精力,讓他們讀書識字。

季高峰有兩個孩子,大兒子叫季為真,小兒子叫季為禮。大兒子當兵之後,從此下落不明。小兒子留在身邊,一生耕田種地,侍奉父母,教育四個孩子。

季宜西四兄弟就是在這樣的家庭長大的。

“那你大伯後來找到了嗎?”大家都對季為真的下落很感興趣。連當地的鎮村幹部都不知道這個往事。

“大約在七十年代末期,有人給我們家捎來信件。那時候我祖父已經過世了,父親還在世,看到信件後大哭了幾天。原來,我大伯出去當兵後,參加了革命,一直在隱蔽戰線工作。所以,也從來沒有跟家裡人聯系過。在解放前,他因為被叛徒出賣,被特務殺害了,大家都以為他失蹤了。直到七十年代後期,他們的老戰友些落實了政策,才根據種種信息,查找到了被害的事實,這才給我們家寄來信件,告訴我們大伯已經犧牲的事情。”季宜西說。

原來,這所房子曾經還住過一位紅色特工。鎮政府對這個信息也非常感興趣,現在到處都在挖掘紅色文化、紅色故事,這麽精彩的故事就在身邊,他們頓時安排工作人員跟進,希望能找到更多的材料。

“那信函你們還保存著嗎?”鎮政府工作人員問。

“應該在我大哥家。不過,我大哥去世之後,他交沒交給我侄子,還保存著沒有,就需要去找一找了。”季宜西說。

“你大哥的孩子現在在哪裡工作?”

“他家老大,我的大侄子現在在美國。老二在省城。還有個姑娘,跟著我那侄女婿到京城定居了。”季宜西說。

“你能跟你侄子聯系一下,看能否找到信函,還有其他有關你伯父的資料不?”鎮領導請季宜西幫他們收集這個材料。

“可以,我回去之後,就給他們打電話問問。”季宜西倒不推辭。

……

馬曉冰回家之後,委托省城的同學幫他尋找季墨軒的資料。

雖然季墨軒不出名,但他在西川辦過學校,應該能從一些文史資料中尋找到蛛絲馬跡。

果然,一位同學給他拍來照片,說是在一本講述西川教育的資料中發現了一篇文章,講述了西川美玉學校的故事。不過,那篇文章講創辦者叫季墨煊,而非季宜西說的季墨軒。

馬曉冰說,一些老人靠記憶撰述文章,多有人名地名上的偏差,這不奇怪。他這篇文章講述的故事,大概和季宜西知道的他曾祖父的故事吻合,說得肯定就是同一個人。

既然有了這個線索,再根據這個線索,可能能找到更多的關於季墨軒以及西川美玉學校的資料。

網絡發展,很多資料其實在網絡上也能尋得到線索。馬曉冰在網上搜索季墨軒和西川美玉學校,果然找到了一些有用的資料。

其中,一篇著名書畫家何之衡先生的回憶文章稱,當初他從鄉下流浪到西川之後,居無定所,後來就是到西川美玉學校尋找了一份校工的工作。他還回憶說,校長季墨軒老夫子為人慷慨善良,熟讀經史,而且還擅長書法。

此外,還有幾篇回憶西川美玉學校的文章,雖然沒有提到校長季墨軒,但是,美玉學校是平民學校,只要有上進之心,皆可入學,可以在半工半讀。可以看出,季墨軒老夫子當初辦學的主張,就是教育培智,教育救國。

有了這些資料,馬曉冰想把民宿取名叫“美玉山居”,以此來紀念一位教育家。

馬曉冰將這個決定告訴了季宜西,他聽了以後非常高興。說,“小馬,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不是唯利是圖的商人,能把我們家的老房子交給你來管理,我們都很放心。”

馬曉冰又給大哥董擁軍打了電話,請他幫忙,尋找更多關於季為真的線索和故事。董擁軍也是隱秘戰線的人,季為真是他們的革命前輩,說不定他們能有不同的渠道尋找到更多的故事。

董擁軍知道了馬曉冰的近況, 也答應了他的請求。

董擁軍告訴馬曉冰,“你那個民宿修好了,我要來參加剪彩儀式。我現在已經沒有在原來的單位工作了,因為受了點傷,不能在一線了,所以我換了個單位,現在已經到省文化廳工作了。”

馬曉冰還不知道這個變化,連說抱歉,因為自己一堆臭事,都沒有跟他聯系多少。

董擁軍說,嗨,大家都在忙,只要關鍵時刻能想起彼此,就夠了。真正的過命交情,不在於隨時電話聯系或是整天吃吃喝喝的。

馬曉冰知道,董擁軍說的是實話。他一向都很珍惜和董擁軍的這份情感,所以,他並不想麻煩董擁軍。

董擁軍主動提出來:“你那個民宿取名叫美玉山居很好。正好我現在在文化廳工作,結識了一批知名的書畫家,到時候我給你請一位名家題寫名字,再組織一些書畫家到你們民宿采風,提高你們的知名度。”

馬曉冰連連感謝。

要說,有些事情就是那麽多的巧合。在董擁軍的查找下,何之衡先生的兒子何光生,也是當代著名的書法家,聽說了這件事,欣然為美玉山居題寫了名字。還主動提出,將為美玉山居捐贈出一幅父親的作品。

董擁軍說,“你就偷著樂吧。你知道何之衡先生的書畫作品現在在國內市場的價格是多少嗎?一幅字畫,少說也值幾百萬呢。”

馬曉冰再次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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