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天險,人盡皆知,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當中,猶數蜀北劍門關更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有道是:“劍門天設險,北向控函秦。”
劍門關內,今日,碧空萬裡,千峰萬嶂高聳入雲,重重疊疊奇峻峭岐中,一登天石坪,人潮翻湧,喝聲不斷。此石坪人稱仙棋台,傳聞是蜀中劍仙奕棋之地,四面絕壁千尺,半山腰雲霧繚繞,唯有一羊腸小道通此,奇險無比,若不慎從這小道旁跌落斷崖,只怕是屍體也難尋,而從山腳登至這仙棋台就更難了,就算是武功不俗者也至少要兩三個時辰,而普通人算上路上歇息,更要數倍時間才能到達這地。如此險境,究竟是何等大事,讓如此多人不畏艱險聚集於此。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又到了三年時限的擂台選拔,承蒙各位南來北往的朋友捧場,我代絕機天宮先謝過。今年,我絕機天宮規矩有所改變,往年比武,乃百余名上台者互相比武搏鬥,最後留下的二十名好漢入選。今年,我絕機天宮派出三名宮中高手,在擂台上迎接各位挑戰,能撐過十合不倒地者,入圍。且往年須挑選二十名精壯好漢入宮做侍衛,而今年,只需三名。”說話者乃一中年男子,此人面相英氣十足,劍眉入鬢,雙眼目光如炬,虎背蜂腰,身著一襲白袍,唯腰處繡有一吊睛白額虎,除外,潔白無它。
原來,一眾人等不辭艱險到這仙棋台,是為了圍觀劍門關絕機天宮三年一度的選拔入宮護宮侍衛的比武擂台。
絕機天宮,蜀界內三大武尊家族之一,數十年前由一赫姓家族所建立,宮內赫姓一族高手如雲,更收藏無數絕跡武功卷宗,神兵利器,武學方面在蜀地界內可堪數一數二。不僅如此,因其深遠的影響力及宮內數代赫姓子孫的用心經營,蜀北地界一帶凡是重大商業都為絕機天宮所有,宮內珍藏各類奇珍異寶,錢過北鬥,富甲一方,與蜀西武尊家族吞陽派,蜀南武尊家族太然劍府,三族並立於蜀界。
這三年一度的選拔擂台,原本純粹只是為了挑選二十名身強力壯,精明能乾的漢子入宮做護宮侍衛,但因其絕機天宮地位顯赫,又錢財萬貫,明眼人都知道,一旦打贏擂台選上了,一進天宮,不僅一輩子衣食無憂了,說不好,近水樓台先得月,還能習點宮內不外傳的絕世武功,成為一代有名有氣的英雄俠士。這種擂台,當地人都爭先恐後的報名參加。一人參加,家裡十裡八鄉的親戚都來之觀看,呐喊助威,不知道到底是這打擂實在是太過精彩,還是打著家中參加之人若有幸選上,日後能沾點福氣的小算盤。
久而久之,這比武擂台竟成了當地的一種節氣,三年選拔時日一到,不僅方圓十裡的百姓都踴躍至此觀看,更有南來北往的遊客商販到場,因參加人數眾多,擂台一般需設兩三天才能結束,不少小商販來此賣賣冰糖葫蘆乾果小食等,熱鬧非凡的氣氛中,這仙棋台的險勢,也無人提及了。
“方才穿白虎袍說話那人是誰啊?”一遊人問道。
“一看就知道您不是我們當地的人吧,連他都不認識。他便是絕機天宮的大管家赫連虎,這絕宮中除赫姓本族以外,所有其他外姓人皆歸他管。”賣糖葫蘆的商販答道。
“往年擂台,百余名打擂者隻挑其二十名入宮已是競爭激烈,今年只要三名,這擂台,有的看咯。”
“是啊,怎麽今年只要三個了?難不成連絕機天宮都要裁人了?”人海中數人高聲呼道。
只見赫連虎喝了一口蓋碗茶,不緊不慢答道:“各位,往年挑選的乃是普通護宮侍衛,而今年,我們絕機天宮要的,是能堪當重任的可育之大才,至於何用,入圍者日後自會知曉,今日比武,凡上台者,力求速戰速決,乾淨利落,花拳繡腿,拖泥帶水之功夫無須再現,敗擂者賞銀五十兩作為鼓勵,待習好本事,三年後再戰。”說罷,便坐下在擂台一角的紅木椅上,抬手一揮,只見一絕宮侍衛走到擂台中,高聲喊道:“絕機天宮,三年一期,比武開始!”
豔陽高照,眾人一片叫好聲中,赫連虎身後一十八九歲青衣少年向擂台中央走到,這少年身形單薄,走路輕巧飄逸,面帶單純之色,端端立定在擂台中央。
“章兒,民間武功雜亂,其中不乏隱藏高手及邪功左道,萬萬小心。”赫連虎小聲囑咐。
“爹,放心。”
原來這青衣少年是赫連虎的兒子。先前赫連虎說,會派出三名宮中高手接受挑戰,這第一人便是自己兒子,敢誇下高手這個海口,想必定是經赫連虎苦心栽培過。
“在下赫章,還請各位好漢賜教。”青衣少年雙手抱拳說道。
未等片刻,只見一虎背熊腰高大壯漢率先上台,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看似已經等了很久。敢第一個上台挑戰,想來必定是有些厲害功夫的,這份魄力首先就為他長了臉。
“領教了。”壯漢話音剛落,前後腳大步流星跨上前,待到離赫章四五米遠處,突然一躍而起,左拳胸前作擋勢,右手捏拳回拉至肩處,這壯漢拳頭如小孩兒腦袋般大小,飛躍中一聲大喝,扭身發力,這一拳少說幾百斤力氣,直衝赫章面門而來,若是實實打中,只怕這赫章小兒會當場斃命。拳頭將至,只見赫章側身向右一轉,躲開來拳,左手背在身後不見動向,右手暗自化作掌式,向前一掌直擊壯漢側臉,兩人身體交錯未完之際,赫章左手也作掌式,一掌又中壯漢腰間,赫章身形雖單薄,但更具靈活優勢,這兩掌出速極快,命中位置與赫章心中所想不偏不倚,但這後一掌較先前一掌更具凌厲之勢,直接將壯漢騰空打出數米,飛落到台外,台下看客見勢紛紛躲避,生怕砸到自己。壯漢重重落到地上,翻轉過來,雙手撐地,一膝單跪正欲站起,忍不住一口鮮血崩出,一手捂住腰間中掌處。歇了片刻,才強行站起。
“賞銀五十。”赫連虎吩咐侍衛。
“這赫家功夫可真是了得啊,這誰打的過啊?”“這赫姓少年兩三下的功夫,這大漢就成了這副模樣,今年這擂台,我看是懸了哦。”台下一眾看客交頭接耳。
“請下一位好漢賜教。”赫章又再抱拳道。
原本以為這第一名壯漢就被赫章打成這副慘象,一時不再有人敢上,奈何進這絕機天宮實在是個美差兒去處,再加上三年時間才有這一次機會,接二連三的,又上了七八個體膘力壯的,但無一例外,都被赫章不費吹灰之力打倒在地。
往些年,擂台規矩是比武者互搏,這樣身強力壯的少說也能進幾個,但今年挑戰這絕機天宮派出的高手,一時間竟無人入圍,休說十合,一合都撐不過。
“爹,好無聊,這些人好像都沒啥武功,僅憑身體強壯就上台來,我跟他們打,倒有種欺負人的感覺。我還沒使出兩成力呢。”赫章輕聲說道。
“別著急,高手都在後頭呢,哪有一來就上好戲的。”赫連虎淡淡的答赫章,轉而又大聲向台下喊去:“凡上台挑戰者,賞銀百兩,入圍者,賞金五十兩。”
“五十兩金!!!台下又是一陣喧嘩”
“一群俗物,僅憑一身氣力就想討個頭彩,豬牛倒是肥壯,都被端上桌了,夢不知天。”一黑衣女子喃喃道。眾看客離她近的,聽了這話,立馬風言風語開來:“你這姑娘,口氣倒是不小,張嘴說話可是容易,你行你上啊,也讓大夥兒看看,你是怎麽強過豬牛的。”眾人本因打擂局面鴉雀無聲,聞看客此言,一陣哈哈大笑,氣氛瞬間輕松了不少。
“姑奶奶先去收拾完這個姓赫的,一會兒再來收拾你。”黑衣女子對出言譏諷的看客說罷,轉身一躍而上,身輕似燕,轉眼已在擂台中央,這黑衣女子膚白如玉,柳葉細眉,一雙眸子靈動有神,唇紅齒白,芊芊身形,是個美人。
“來吧,讓姑奶奶領教領教你這絕機天宮的貓腳功夫”
“姑娘,說話小心,請你下去,本擂台隻為好漢而設。”赫章道。
“哎喲,還好漢呢,一群酒囊飯袋,你這擂台要是比賽吃飯,我看這台下的倒是積極的很,怕是這擂台都得站滿,要是比武,只有本姑奶奶來給你指點一二。”
“放肆,姑娘,請自重。”赫連虎面露不悅之色喝道。
“怎麽,怕我打傷你兒子啊,你們方才說話我都聽到了,他管你叫爹,安排自己兒子打擂台,盡捏軟柿子,遇見會武功的,就找借口避開,心思還挺密,高手,哼。”黑子女子故意大聲嚷道,好讓這台下看客起哄,讓赫連虎下不了台。
赫連虎聽了這話,騎虎之勢已成,臉也漲的一陣紅。“章兒,兩三下把她轟下台去,別耽誤了正事兒。”
赫章本不想與女流動手,但礙於親爹發話,無奈道:“姑娘,得罪了。”一個箭步上前,一腿橫掃黑衣女子手臂,想一腿直接將她踢下台去。沒成想,那黑衣女子腰軟如綿,一個後仰輕松避過,起身一記橫行手刀還與赫章,赫章俯身避過,黑衣女子手刀雖未觸及赫章,但衣袖卻拂過赫章後背,赫章隻覺後背一絲刺痛,沒想到這女子勁力如此鋒利,先未顧及疼痛,抬頭又一拳搗向黑衣女子肩膀,黑衣女子肩頭一沉,卸過拳力,就勢低身一掌直擊赫章腋下,赫章趕緊側身躲過,心想這女子出招怎的如此刁鑽,隨及雙手換拳為掌,一聲喝到:“天罡正氣掌。”左右連攻,掌速極快。黑衣女子應顧不暇,左肩中一掌,頓覺一股熱流衝入體內,五髒六腑為之一震,但她終究有內力護體,未像之前壯漢般鮮血自口中崩出,強忍住中掌勁力,轉過身來,化掌為指,一指點向赫章眉心,赫章原以為一掌足以將黑衣女子打翻,便收了掌法,沒想到她中掌後不僅未倒還轉身出招,黑衣女子這一指來的意料之外,赫章猝不及防,隻得拿掌心接指,擋住眉心。
赫章掌心中指,先是手掌一陣酥麻,近而整隻手臂都軟綿無力,勁力還沒緩過,黑衣女子左右手皆化指法,還他一個左右開弓,招招直逼要害,赫章連連後退躲避,幾番閃躲還招後,赫章中指右臂勁力已過,再度運勁使出天罡正氣掌,此套掌法乃絕機天宮內傳掌法,勁力渾厚,招速奇快。初時,赫章並未使力,但此時形勢逼人,赫章不由地運了幾分勁力,一掌直拍向黑衣女子肩頭,黑衣女子一直處於攻勢,收手不及,赫章這一掌她避不開,黑衣女子自覺受這一掌必重傷,不由地緊閉雙眼,眼看正要中掌之際。
“章兒,住手!”赫連虎大聲喊住
赫章收掌已來不及,隻好腳下一轉,帶動手臂,將掌力斜拍向別處,“哢擦”,擂台邊碗口粗的旗杆受掌力應聲而斷,繡有設擂比武四字大旗落入泥地。
“爹,為何?”赫章睜大眼睛不解道。
“十合了,章兒。”
“好!”台下看客無不鼓掌喝彩,總算有了第一名入圍者。
赫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合!他爹剛剛面對眾人說過,能撐過十合而不倒地者,入圍。他萬萬不敢相信能在自己手下入圍者,竟是一介女流。其實再打下去,黑衣女子必敗無疑,但規矩為十合即止,赫章也無話可說,隻覺十合未放倒一女子,難免心中有些羞愧。
“化勁指,姑娘,你是北方門派的人?”赫連虎問黑衣女子
“算你有眼力,本姑娘乃北方滄隱派座下,聽說蜀中仙俠之地,特來看看,一來便遇上你這比武擂台。”轉而又向赫章說道:“剛那一掌,謝了。”
赫章聽後,沉默不言。
現如今,已弄巧成拙,赫連虎明明是想讓赫章兩三下把黑衣女子趕下台,卻不曾想她撐過了十合,先前又對台下一眾人等說過入圍條件,此時反悔必有閑言纏身,思慮再三,無奈隻得讓這女子報上名號,令其跟隨入宮。
“姑娘請報名號,我好讓隨行文書記錄,你是第一名入圍者,擂台結束後隨我入宮,”赫連虎說
“也罷,反正是來玩的,去看看你這蜀中武尊絕機天宮也無妨,本姑娘姓許,名素影,記住了。”
許素影,好文雅的名字,赫章心想到,跟她先前口出不遜的時候倒真是不相符。
第一名入圍者在赫章手下勝出,赫章也自然而然退下,緊接著,隨著台下觀眾呼聲此起彼伏,第二名絕機天宮中高手登場。
這第二名高手,一身素淨長袍,年紀三十左右,較赫章比較,身形更為矯健,步伐沉穩,眼神犀利,氣勢逼人,站在擂台中,淡淡問道:“可有挑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