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團樓前的校園。
個子很高的金發女生帶路,短發男生落後半步,沿著石板路,兩個人朝體育館方向走去。
“歐內醬,要去看看嗎?”相武葵轉頭看向高梨。
高梨絮風留在原地目送,這次事情很奇怪。
她原本以為,茉優和北原同學應該會用一種比較隱秘的方式,偷偷瞞著她,謹慎地悄悄交流信息——她甚至都提前布置下了應對措施,早早就找了一位小間諜——但現在,事情出乎她意料,茉優竟然是以非常直接的方式,光明正大地叫走了北原同學。
“到底是什麽事情,一定要在現在,而且必須避開我,才能說?......茉優該不會真在懷疑北原同學吧。”高梨絮風無聲喃喃。
她回過神,轉向相武葵,搖了搖頭說道:“不用去了,會被發現的。”
另一邊,帶路的柏木茉優漸漸落住腳,北原賢人也跟隨她停下。
兩人並沒有走遠,只是走開了大概五十米距離,依然清清楚楚暴露在高梨的視野中。
他余光瞟去一眼,高梨在遠遠望向他們。
“找我幹什麽,說吧。”
“我知道是你。”柏木茉優目光聚焦在北原的表情上,靜靜說道。
北原賢人神情不為所動,他又不是被嚇大的,要是這家夥真有確鑿證據,早就去狀告高梨,全盤托出,把他攆出學生會了。
他也懶得解釋,那家夥估計已經認定是他,解釋統統都是廢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懷疑我,不過,”北原賢人話鋒一轉,語氣很不客氣,“呵呵,暗戀自己青梅竹馬的柏木同學,如果你手裡攥著證據,就趕快去找你的心上人告狀,看高梨同學她信不信。”
柏木茉優被他一刺激,心情頓時惡劣許多,她知道,那個混蛋是故意這麽說,防止她偷偷錄音。
她平淡說道:“不太巧,我有了關於你的一些小發現。”
北原賢人沒再出聲,他已經講的夠明白,也是避免那家夥真在錄音,事後再惡意剪輯。
但他總感到有點不對勁。
這一次,可以說,百合同學連演都不演了,她當著高梨的面,堂而皇之的叫走他,結果只為了說這些廢話?
很魯莽,那家夥不可能這麽傻吧,只會打草驚蛇,平白使敵人心生警惕......北原賢人注視著柏木,內心開始思索。
短時間內,他隻想到了兩種比較說得通的解釋。
一是,她之前屢戰屢敗,已經厭倦了那些糟糕經歷,打光了班底,沒資本再耗下——可能還有所耳聞,他將要參加名人頭銜戰,一旦比賽後,他“功成名就”,那時候她就慘了,未來可欺!——所以這一次,她孤注一擲,寄希望畢其功於一役來翻盤,乾脆把事情擺到桌子明面上,硬著頭皮,拚搏最後一場。
二是......引蛇出洞?
“她懷疑我,可卻沒有確鑿證據,也找不到能拉我下馬的線索,所以才故意打草驚蛇,泄露出消息,來嚇唬我一通,看我之後會如何行動,慌忙之中又會不會漏出馬腳,給她機會!”北原賢人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
“既然柏木同學固執的認定是我,我還能怎麽去解釋?”北原賢人無所謂地攤開手,矢口否認,“所以呢,你到底想怎樣?”
“三天內,你去找絮風,自己申請退出學生會。”
北原賢人仔細研讀她的表情,分辨這是她的真實目的,還是麻醉他,令他放松警惕的騙話。
看不出東西,北原賢人移開目光說道:“隨便你吧,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話已至此,已經沒什麽好說的,柏木茉優熄滅了繼續談判的心思,轉身返回,北原賢人不慌不忙的跟上。
路上,兩個人的表情都維持著平靜,看不出什麽端倪,就像真的談了一件無足掛齒的私人小事,一切風平浪靜。
只是......北原賢人瞥了眼身邊的高個金發女生。
那家夥到底是在嚇唬他,還是真掌握了某條線索?
區別在於,他要不要做些防范措施。
如果單純在嚇唬他,自己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但是,萬一,她果真掌握了某條意想不到的線索,如果自己始終無動於衷,北原賢人心裡真有些不放心。
可他一旦做了,再被百合同學察覺到痕跡,反而給沒有頭緒的她,主動將線索送上了門。
“不好對付啊,赤裸裸的陽謀,把選擇難題拋給了我。”北原賢人內心搖頭失笑,那家夥吃一塹長一智,越來越不好對付了。
北原賢人打算等回家,認真回溯下記憶,回想他與百合同學所有的經歷細節,仔細分析任何一個可能暴露身份的表現,再做決定不遲。
一絲不漏的回想過去的事情,對於別人來說很困難,幾乎不可能,但對他來說,很簡單。
高梨絮風依次看了眼兩人,她眨了眨眼睛,語氣像開玩笑似,打趣說道:“到底是什麽秘密呢?兩個人竟然要悄悄走到一旁,偷偷瞞著我去說,嗯......總感覺,你倆的關系,怎麽比跟我還要親密。”
北原賢人轉向她,同樣開起玩笑,煞有其事地說道:“確實是個天大的秘密!只有我和柏木同學才能知道,高梨同學可千萬不要吃醋。”
高梨絮風掩口莞爾一笑,“哪裡,你們就大膽的放心吧,我肯定不會吃醋的。”
仿佛趕緊製止事態繼續發展一般,柏木茉優立即開口說道:“只是一件私事拜托北原同學,沒有多麽複雜,絮風不要誤會。”
相武葵挨個看了看三個人,小小的心靈,大大的迷惑,明明三個人都是各懷心思,互相隱瞞對方,但為什麽見面時,卻總能面不改色的用玩笑去掩飾,是怎麽做到的啊。
大人們的世界,真是完全不懂呢。
北原賢人:“這裡太熱,回學生會再說,我覺得那本雜志的線索還沒有完全斷掉。”
他心裡非常明白,這一次就是百合同學主動挑起的決戰了,以後在高梨的面前,他倆再如現在這樣虛與委蛇、逢場作戲的次數,將要屈指可數。
......
“歡迎回家,您辛苦了。”
推開門,軟蠕蠕的聲音飄入耳朵。
北原賢人低頭看了眼端端正正跪坐在玄廊門口的水手服小蘿莉,無奈地搖了搖頭,關上門,褪下鞋子。
“等一等,爸爸。”花谷叫住他,笑嘻嘻地張手撲進他的懷裡。
嗅嗅,嗅嗅.....花谷鑽進爸爸的懷裡,不停聳動小鼻子。
北原賢人眼角微微抽動了兩下,接著一記手刀落在女兒的小腦袋上!
“沒有女孩子的香氣!別聞了!”
“剛才沒有,現在有了,”花谷嘿嘿笑著後退兩步,刻意地撩了頭髮,飛來一個揶揄眼神,“我們去吃飯吧,熱水也已經燒好了喔~~”
北原賢人氣得咬牙,這隻小調皮蛋實在是無法無天,明擺著刻意戲弄他。
他拎著學生皮包走進客廳,花谷小步伐活躍的蹦蹦跳跳跟隨,父女倆一起落座廚房旁的餐桌。
北原賢人沒有跟小調皮蛋算帳,他用筷子清理盤裡魚肉的魚刺,抬了下眼皮問道;“在門口等多久了?”
說起來,女兒天天跪坐在玄廊門口等他回家,凡是父女倆獨居的時候,她一次都沒落下過。
他還一直不知道,這孩子是算好了他回家的時間,還是每次提前許久就去跪坐在那。
花谷想了想,“是概率分布。”
“概率分布?”北原賢人很驚訝,聽起來像是統計學裡的知識?
“嗯......稍等一會爸爸。”花谷跳下椅子,飛奔出客廳,旋即傳來噔噔上樓的小腳步。
不一會,花谷就抱著一個本本跑進客廳,跳上椅子,將本子交給他。
北原賢人頗為好奇的接過來,打開。
翻閱幾頁,他看到了好幾個複雜的函數圖像,還有稀奇古怪的數據模型和公式,他甚至都看不懂那些內容。
最早的數據是“爸爸早於6點前的回家次數”和“晚於6點前的回家次數”,但這一頁的數據結果已經廢棄不用。
再翻幾頁,又是密密麻麻的數據映入眼簾,“進入學生會之後,爸爸所有的回家時間”,下面畫著函數圖像和數據模型,這些數據也已經廢棄不用。
繼續翻幾頁,最新的數據是:“爸爸有自行車後的所有回家時間”。
“結論是,爸爸六點前回家的概率是!其余概率基本都是晚於六點四十分!”花谷昂著小腦袋,一副“還不快來誇我”的樣子。
北原賢人合上本子,倒真有些驚訝。
他最開始的回家時間數據,
加入學生會後的回家時間數據,
加入學生會後並且有了自行車後的回家時間數據,
全都被女兒記錄的清清楚楚,並通過公式計算出了概率。
“厲害,很厲害,你自己學的?”
花谷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從網上搜索別人錄製的大學課程視頻,這還是最簡單的一種概率題,但學起來可難了呢!最早的時候,花谷可是花了十幾頁都是用來做題測試!”
北原賢人沉思了會,只是計算回家時間概率的話,應該有更簡單的算法吧?
他瞥了眼心滿意足又滿臉寫著驕傲的女兒,八成是小調皮蛋故意學習更高深的知識,好好展示下自己聰明的小腦瓜,然後就等這一天他來問呢!
北原賢人沒有拆穿女兒的小心思,配合的笑道:“厲害,很厲害,我家女兒真聰明。”
雖然某種意義上是“用心不良”,但女兒為了他,努力起學習複雜難懂的知識,這種心意,北原賢人還是非常欣慰的,應當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