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鍋裡的水沸騰起來。

　柏木茉優迅速鋪上一層蒸籠布，將發好的麵團一個個放進蒸籠裡，再蓋上鍋蓋，轉頭問道:“這樣就行了吧?”

　北原賢人覺得沒什麽問題，他專門看了教學視頻，所有程序都是嚴格按照步驟進行。

　“應該差不多，蒸二十分鍾看看。”

　蒸上饅頭， 已經等得迫不及待的柏木茉優迅速說道:“怎麽熗鍋，先學哪道炒菜?”

　“你先把土豆清乾淨，外皮削掉。”

　“好！”

　兩分鍾後，柏木茉優手捧三顆削好的土豆，轉向沙發那邊。

　“下一步做什麽?”

　北原賢人放下手機，起身走過去。

　“土豆切成薄片， 再切成細絲， 越細越好。”

　話不多說， 柏木茉優當即拿起菜刀，低頭切薄片。

　北原賢人趕緊叫住她:“你等等。”

　“我切的不對嗎?”柏木茉優詫異抬頭。

　“你先把這一片切成絲，我看看。”

　說做就做，柏木茉優用刀比劃著距離，動作不太連貫地切絲。不用北原賢人再說，她旋即發現了問題所在，土豆片有點厚，而且她刀工也不行，切出來的土豆絲都快成條了，與她記憶中的透明土豆絲截然不同。

　她抬頭問道:“這樣子該怎麽辦?”

　“沒辦法，只能練。或者用刨絲器。”

　“家裡有嗎?”

　“沒有。”

　“我現在就去買。”

　北原賢人無語地目送她解下圍裙，火急火燎離開客廳。

　“整個白天全是時間，她心急個什麽勁。”

　不過十五分鍾，門鈴就響了起來。

　柏木茉優步伐匆匆趕回廚房，外包裝早已拆開，她將模樣很洋氣的刨絲器快速衝洗一邊， 把土豆塞進去，亟不可待地轉動搖杆， 一簇一簇的土豆絲從洞口裡掉了出來。

　她低頭觀察， 凝眉問道:“是不是還有點粗?”

　北原賢人聳了聳肩說道:“能用，至少比你切得細。待會清洗一遍土豆絲，再泡水十分鍾。”

　柏木茉優幾乎是掐著秒表喊話北原的。

　“泡好了，下一步再怎麽做?”

　坐在沙發的北原賢人再次起身。

　“你挪一下位置，我進去。”

　狹小的廚台裡，柏木茉優的小腹緊貼廚台，讓北原賢人過路。

　北原賢人站在她身邊，指揮道:“鍋裡先燒上水。蔥花切成小粒，乾辣椒切成段。”

　柏木茉優忽然有點緊張，不是緊張即將要炒菜，而是北原賢人一靠近她身邊，她就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離她越近，她越緊張，心情和動作越不自然。

　北原賢人提醒道:“你把鹽和陳醋，所有用料都擺放在鍋邊，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個步驟，務必要準確無誤的迅速完成。

　柏木茉優迅速穩定心神，動手擺放材料， 並肩與他一起站在灶台前。

　水即將燒開，北原賢人指揮道:“土豆絲控水。”

　柏木茉優急忙問道:“控水是什麽意思?！”

　“就是把土豆絲從水裡撈出來。”

　“現在倒進鍋裡， 煮到土豆絲半透明。這個術語叫焯水，你記住。”

　“嗯。”

　柏木茉優眼神不太自然地看向北原，“......煮到這樣快好了嗎?”

　“嗯，撈出來吧。”

　北原賢人指揮她:“鍋裡的水倒掉，把鍋燒至冒煙，再倒油潤鍋。接下來的每一步動作都要快。”

　柏木茉優趕緊聽命令行事。

　北原賢人迅速說道:“放乾辣椒，放菜，鍋邊淋入陳醋，放適量的鹽，放蔥花，快速翻炒。”

　“你慢點說，我記不住！”柏木茉優手忙腳亂地一通忙，淋醋的時候還甩過了頭，飛濺在了北原的衣服上。

　驚慌失措之下，扒拉鍋鏟的她一下沒留意，胳膊肘又給北原賢人來了一招，北原賢人吃痛地捂住胸口，沒好氣說道:“你炒菜就炒菜，胳膊亂擺什麽！”

　柏木茉優噤若寒蟬地“啪啦啪啦”翻菜，不敢吱聲。

　北原賢人無奈，等十五秒又開口提醒道:“出鍋吧。”

　柏木茉優有點不敢相信，問道:“這樣就熟了?”

　“熟了。之前焯水，土豆絲就已經煮到半熟。”

　柏木茉優急忙關閉灶台，端鍋倒菜。

　來不及品嘗味道，她趕緊看向北原的胸口，語氣有點難為情地問道:“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還有你的衣服，我會給你洗......”

　北原賢人右手輕柔胸口，無奈道:“當然疼，算了，你嘗嘗味道怎麽樣。”

　柏木茉優眼神歉意地去拿筷子，夾起熱氣騰騰的土豆絲，動作猶豫了下，轉向北原，

　“伱先嘗吧。”

　她一隻手護在筷子下面，筷子伸向北原賢人的嘴邊。

　北原賢人沉默了會，一時分不清這是要拿他當小白鼠做實驗，還是在向他表達歉意。

　給他喂菜的柏木茉優這會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內心倍加緊張，她內心很慌，自己是怎麽了?而且北原賢人住院的那段日子，她不是沒給他喂過湯喂過飯，但那時候，可沒有這麽奇怪的慌張感，只是心理有點別扭而已。

　菜都喂到嘴邊了，北原賢人懶得再計較什麽，張開口，含住喂過來的土豆絲。

　“味道怎麽樣?”各種意義上都十分緊張的柏木茉優忐忑問道。

　北原賢人表情意外地點了點頭，“出乎意料的還行。”

　柏木茉優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長松了一口氣，匆匆端起盤子，再多拿一雙筷子，低頭走向餐桌。

　北原賢人跟在後面說道:“中午別做那麽多菜了，你再炒一盤土豆絲就行，正好加深記憶，多練練手。”

　換作以往，她肯定要固執地做出滿滿一桌昂貴菜肴。但現在，她心裡竟然生不出一點跟他強嘴的念頭，沉默地答應下來。

　第二次炒菜，北原賢人擔心自己的肋骨不夠結實，沒有跟過去教她。

　等到第二盤酸辣土豆絲也新鮮出爐，蒸上的饅頭也到時間了，柏木茉優掀開鍋蓋，白色水蒸氣兀一下冒了出來，北原賢人湊近看了看，看饅頭的成色，居然意外的還行，很像那麽回事。

　似乎唯一不足的是，百合同學擺放麵團的時候，沒有控制好間距，脹發的饅頭都連成了一圈。

　拿筷子夾住熱氣騰騰的饅頭，軟軟凹陷了進去，北原賢人頓時精神一振，似乎不錯！

　他趕緊用筷子一一夾出來，擺上盤子，吆喝百合同學快端過去。

　餐桌上一切就緒，一男一女相對而坐。

　北原賢人伸手抓一個白饅頭，軟乎乎的，很蓬松，忍不住在手心裡捏來捏去。他一時間頗為感慨，時隔那麽久，終於又吃到了饅頭。

　另一邊，柏木茉優小口品嘗了一下土豆絲，漸漸停住了筷子，心緒越來越複雜。

　以前她和絮嘗試這道菜，都不下十幾次了，但每次炒出來，不是黏黏糊糊的，就是醋味太濃，又或者與記憶中的口味天差地別。可這一次，終於接近了童年。

　雖然還是與絮風祖母做的味道有點一樣，口感也沒那麽脆，但比起她和絮風數十次的無用功，這次已經很接近很接近了。

　北原賢人咬一大口饅頭，心裡對百合同學甚是滿意。多虧了她很懂和面，否則就算他知道了，要加一點白糖和一點鹽這種小技巧，自己碰到和面，估計也得抓瞎。

　“你吃啊，發呆幹什麽?”他滿意提醒道:“這兩盤夠咱們倆吃了。 ”

　北原賢人很有心情地問她介紹道:“你別看這道菜的做法很簡單，卻是一道以小見大的技術菜。一個廚子去飯店應聘廚師，廚藝好不好，別囉嗦，你先炒一盤土豆絲來試菜。只要這道菜你能炒好，能讓老板心滿意足，別的菜也不用試了，現場就談工資吧。”

　“它的每一個步驟裡面都藏著大講究，就說這醋味吧，為什麽讓你在鍋邊淋醋，因為醋味是用鍋氣嗆出來的！不是硬灑進去的，唉，說了你也不懂，就說個你能聽懂的講究，甚至就連土豆怎麽切絲，用哪種刀工切，都會直接影到響成菜的口感。”

　柏木茉優回過神，輕輕夾起土豆絲，眼神複雜地低聲道:“謝謝。”

　見狀，北原賢人語氣一轉，調整了下坐姿。說了那麽多場面話，也該談正事了。

　“謝就免了，以後你要是有空，就幫我多蒸幾籠饅頭吧。”

　柏木茉優語氣認真答應道:“可以。我至少給你蒸到高中畢業，到了大學再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