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幼種的誕生,是矽基墮入真社會性深淵的根本原因,但這也為矽基在矽生態圈中的地位奠定了基礎。
——青南《矽基調研筆記》
“個體繁殖技術”是罪惡的,是不符合人倫道德的,但帝國盡掉這項技術的根本原因是因為它直接導致了繁育體的地位不再崇高,繁衍權跌下神壇。
青南第一次聽說幼種是如何誕生的時候也很吃驚,不過也就僅限於吃驚而已,因為矽基已經挑戰了太多他的道德底線。他對那個幼種的憐憫僅僅是因為他的記憶中還殘留著人性。
青南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便是讓杜若帶他去見了那名幼種,以受害者的身份。盡管這很難,但第七局加上青南母種的身份依然還是可以辦到這一點。
再次置身於漆黑之中,青南才恍惚的記起這裡是矽墟而不是人間!牢房狹窄到只能容納一名成年矽基,甚至不能躺下,只能站立。沒有角落可以給她蜷縮,那名可憐的幼種雙手環著雙腿就那麽蹲在那裡。
“小蟲!”青南伸手撫摸著對方剛長到脖頸的短發,喚起了對方。
“哥哥!”聲音中有些驚喜,轉而卻是一副怯懦的神情,年幼的她早已明白只有同個階級的矽基才有相同的利益。
小蟲的稱呼讓一旁的警備兵種大吃一驚,難道眼前這名母種也是幼種改造的?但對方明顯也還沒有成年啊,他們有些不解。
幼種的改造只能在成年以後進行,他們可以被改造成工種、兵種、父種唯獨不可能是母種。不過因為信息的極度不對稱,沒有警備會知道這個問題。
“你們先下去吧”青南揮手,警備兵種便散開,他們不擔心青南劫獄,這在他們的認識中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況且對方還是母種,層級上的壓製他們必須服從。
“小蟲,哥哥想知道原因,就是那個母種指使別人損毀了你的外骨骼嗎?”青南想要拯救這個孩子,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殺死一名母種,動手的還是層級中最低等的幼種,這件事的影響太大了,如果處理不好甚至有可能牽連到自己。
“小蟲已經認罪了,小蟲沒有想出動您的權力,您不要責罰小蟲好嘛?”小蟲支吾了半天,還是沒敢再叫出那句哥哥。
不知道為什麽,青南突然感覺自己的矽基身體中,好像也長著心臟,而這心臟此時正被一個大錘不斷的敲打著。青南同樣的蹲了下來,身為人類,有些事他不得不做:“小蟲,為什麽不叫哥哥了?”
“您是母種,小蟲只是幼種,小蟲真的無意冒犯您!”沒有想象中的驚喜,一個年僅四歲的矽基就已經被植入了根深蒂固的層級。緩緩的放開手臂,小蟲輕輕的跪倒在地,她匍匐著祈求青南讓她可以靜靜的等待死亡。
雪與水一同墜落,形成的卻是一地的泥濘。這是青南第一次因為一名矽基落淚,白色的眼淚象征的不是純潔而是純粹,是毫無人性的純粹。
“母種大人,被要求個體繁殖的那名繁育體已經找到了!”一旁的織北小聲的對青南說,但如此近的距離,聲音不免還是傳到了小蟲的耳鼓裡。
“不要,尊敬的母種大人,小蟲的媽媽沒有參與刺殺,都是小蟲自己做的,媽媽已經失去了太多孩子了,求求您放過她吧,小蟲願意接受您的任何懲罰!”說著,小蟲的焦急的晃動著自己的雙臂,好像要找什麽。緊接著在青南的面前,這個剛剛被修複好外骨骼的孩子竟然生生的將自己的外骨骼揭開。
一片又一片,瘋狂的撕扯著。她在期盼著可以看到青南臉上開心的神色,因為如果對方開心了,說不定就會放過自己的母親。
四歲的孩子,就這麽賣力的撕扯著,自己的骨骼。
雖然觸手可及,但青南沒有辦法阻止對方,就像他阻止不了矽基根深蒂固的層級思想一樣。
與對方一樣,青南伸手就要掀開自己手背處的外骨骼,但他還就沒有徹底的掀開時,劇烈的疼痛就阻止了他的動作,一旁的織北看著瘋狂的青南趕緊撲過來阻止,她害怕青南會像那孩子一樣繼續的撕扯自己。
“松手!”青南咆哮著讓織北松開自己,然後將手伸向杜若,說道:“你來!”杜若一愣,他沒有理解青南的意思。
“把我的外骨骼掀開,你是兵種,應該很容易。”青南的話語中蘊含的是不容置疑。
沒等對方張嘴,青南繼續說道:“這是母種的命令!”
無法形容這種感覺,這是一種夾雜著剝皮剔骨的疼痛感,青南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清醒的再一次嘗試這種疼痛,但他成功的製止了牢房裡那外骨骼已經散落一地的孩子。
勉強的從夾縫中將自己的外骨骼塞進牢房,青南忍著劇痛蹲了下來, 伸出手去。尚在震驚之中的小蟲乖巧的把自己的頭送了過來,她已經做好了被對方擰掉頭顱的準備。
“小蟲,你是我的妹妹,所以你只能叫我哥哥,聽懂了麽?”青南的話讓小蟲震驚,更讓身後的織北和杜若震驚,這表示什麽不言而喻。
示意她將自己的外骨骼接過去,青南擠出了一個難看的微笑,說道:“現在開始,沒有任何人能越過哥哥傷害小蟲,知道了麽?帝後也不可以!”不過就是一個母種而已,自己就連鸞氏的共母都沒有放在眼裡,死了區區一個母種又有什麽大不了的,還能比自己的妹妹重要?
半個小時後,刺殺母種的事件再次發酵,沒有矽基再去糾結於一個四歲的幼種是如何在層層保護下殺害一名母種的了,所有的話題都聚焦到了另一名母種的身上。
這名母種在眾目睽睽之下,勒令警備兵種釋放了那名嫌疑犯,並將其帶回了自己的家中。而具警備兵種的供詞,嫌疑犯稱這名母種為“哥哥”。
思想上是勇敢的,行為上是果斷的,但青南還是有些後悔自己的果斷。他並不後悔自己救了小蟲,只是他後悔自己錯失了一步好棋,若是此時再落子,多少會有些晚了。
看著支離破碎的小蟲,蛇叔沒有說話,因為一旁牽著小蟲的青南此時笑的很開心。槊劍剛想開口,然後他便發現一屋子的愁容滿面中唯獨缺少了織北和杜若的身影,也就釋然。
“這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策反了一個,”槊劍環視屋子,然後小聲的補充道:“或者是,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