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母”意味著一巢之始,是權力的本體也是矽基強大的最根本原因,是她們的存在創造出了一整個族群。而在一定程度上開放了繁衍權便是文明旅程的起點。
青鸞的語氣舒緩卻又不容置疑,在她的意識裡,鸞氏便是她自己,所有的矽基無論體種,都只是她的身體上的一個器官,一個零部件而已。
青華將這種認識理解為至高無上的權力。
青南更願意將這種認識稱之為青鸞自我毀滅的前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在青南還是人類的時期,這種話小學生都能說上幾句,但真要指望這群思想落後的矽基理解顯然還缺少一些必要的因素。
用父親的話來說,就是遇到不懂的先抽一頓再說。
是人類的父親!
婚期已經被提上日程,青南和鴉九之間的來往也更加的緊密,全新的性別改造儀器已經送達,依舊是理發店裡燙頭機的模樣。雖然還有一些技術上的問題沒有解決還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但它起碼已經製造過幾百例成功案例。
為此青南還特意寫信感謝那群喜歡讓別人蛋疼的發明家們,順便提議將這種具有跨時代意義的儀器命名為“兄弟出走儀”。
鍾聲回蕩,是一段高亢且短促的音頻,這便意味著如了夜。織北正在為青南的墟網建設出具設計,婚禮將會在那裡舉行,一旁的敬研則和青南旁若無人的膩在一起:“南,好期待你嫁給我的那一天!”
女權高於男權的社會嫁娶自然也是相反,青南強忍著惡心感支走了織北和房間中十數名工種,然後轉身將敬研按倒在床上,理所當然的得到的是粗糙嗓音發出的一聲“嬌憨”。
八芯拷,磁驅指鎖,還有一大堆青南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高科技產品都被青南安在了敬研身上,不知是為了自保還是為了宣泄一下自己被惡心了進半個月的情感。
“敬研,”青南看著床上被五花大綁的大漢,有些被自己的惡趣味惡心到了:“今晚你屬於這裡。”一陣乾嘔過後,青南在對方期許的眼神中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而我屬於外邊,屬於這瘋狂的地底深淵!”
鯤壓著織北等在門口,與他一道而來的還有近百名兵種。抬起織北的下巴,指了指房間中眼神慌亂的敬研,青南開口問道:“跟著我,還是像他那樣留下來你自己決定,無論如何,這次我不會要了你的命!”
織北鎮定的抬起頭,語氣竟帶著意思不容置疑的味道:“母種大人,您想逃是一定逃不掉的!”聽了織北的話,原本應該互相敵視的兄弟二人四目相對,放聲狂笑了起來。
笑疼了肚子,青南拍了拍鯤的肩膀讓他攙自己一下,然後死死的盯著織北,一字一頓的說:“我是母種!”話外之意不言而喻,你織北憑什麽自以為比我聰明?
這是青南和織北第一次向更高的權力宣戰!
鸞氏巢的母核心區此刻已經亂成了一團,數十台車位機甲在五彩繽紛的矽基中肆虐,兵種們引以為傲的外骨骼對於這些戰爭機器來說簡直不值一曬。
看著前赴後繼上前送死的兵種們,青南感慨的對身旁的青華說道:“看到了嗎,青華?這才是真社會性!真社會性從來不屬於我們,不屬於母種,承載著它的主體是這群隨時可以為集體利益犧牲自己的渺小個體,而絕非一切以‘我’為中心的我們!”
連父親都不再稱呼了,青南肆無忌憚的和青華並排而立,此刻的他心中只有懷念,
對故國與故人的思念! “等你坐到了那裡,你千萬要記得,對他們好一些,再好一些,不然你就算再生一個族群出來,你也沒有辦法改變和她一樣的命運。”青南說罷便眺望遠方,那裡是屬於“爺爺”和“奶奶”的戰場!
山傾,雪老爺子的推進夾帶著的是震耳轟鳴,這不禁讓青南想起了人間,文有太極安天下,武有八極定乾坤的人間。
一個人便如一支軍隊。
無論技術上是否可以實現,起碼雪老爺子在氣勢上絕對是做到了。青色的武裝在黑色的外骨骼中格外顯眼,青南並不需要多費力便能輕易的捕捉到對方。
老爺子用實際行動告訴了青南,這裡是矽墟,在這裡,戰鬥的藝術並不僅僅局限於視覺!一進一靠如擂鼓撞鍾,鏜鞳之聲轟山憾嶽;劈掛之間金響、石鳴、絲潤、竹悠;放長擊遠,其身若弓挽得霹靂驚,寸拿寸打,其勁似砲轟得四海寧。深淵中的老者,如在人間奏樂,打出天上最洶湧的樂章。
人力有窮時,但科技不會,老爺子一套拳法下來身後漂浮著的一群磁動炮兵啟動,還是人類的時候青南就一直震撼於電磁炮的威力,如今親眼得見,雖然只是縮小版但還是自覺十分過癮,他腦中不禁開始幻想著有一天自己也可以這樣戰鬥。
畢竟鋼鐵俠在矽墟不是夢!
起義已經結束了大半,青鸞也已經被老爺子擒獲,剛經歷過一場戰鬥的鯤此時終於得以抽身,站到了青南和青華的身邊,打趣的對著青南說:“怎麽你也想穿上武裝下場試試?”
踹了一腳身旁的金屬甲板,青南說道:“算了吧,像我這種高智商人群,還是更適合駕駛機甲!”這是第一次身臨其境的戰鬥,這次青南觀戰不再是通過屏幕,而是真正的坐在一台相位機甲中切實的參與了指揮。(或者說參觀了青華是怎麽指揮)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很不真實,這種場面怎麽說呢,讓青南感覺不太科幻,或許是對科幻文化的刻板印象太根深蒂固了,這個繼承與華夏文明的未來世界對於青南來說,有一種熟悉卻又陌生的疏離。
青南此刻十分想給這艘相位機甲起名為“青南的移動城堡”,但這顯然不現實,就連作為臨時棋主的青華都沒有這個權利,因為它真正的主人名叫“語文”。
“老爺子,您到底是工種還是母種?”青南看著正在和青華侃侃而談的語文老爺子十分不解的問道。
“怎麽著,你也瞧不起工種?”吹胡子瞪眼,老頭將剛學來的成語模仿的惟妙惟肖。
“哪敢哪敢,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只是比較可惜,您沒成為母種真的是母種界最大的遺憾!”青南其實蠻喜歡這老頭的,不光是因為他了解很多人間之事,還因為他叫“語文”。
拉著青南,語文親自旋開相位機甲的艙門,緩緩的步入戰場:“你以為你這次很成功?”狡兔死走狗烹,青南知道老爺子這是又一次保下了自己。
“我是想再計劃一下來著,她不給我機會啊!”青南衝著前邊被自己丈夫壓著的青鸞努了努嘴:“您也知道,我個人還是很保守的,但是身後總是有一批人,不是想把我改造成繁育體,就是想把被改造成繁育體的嫁給我,她也沒給我機會啊。”
語文聽後笑的有些上不來氣:“你就為了不和敬研結婚,就把整個鸞氏巢給剿滅了?”
聽到這裡,青南趕緊讓開一步,高聲的對語文說道:“可不敢這麽說,首先我沒有剿滅鸞氏巢,我只是幫您和青華搭了一個橋,我一沒人手二沒機甲的,哪有這麽大能耐。”
“再者說了,鸞氏巢還在呢,只不過是一個母種沒了而已,一個母種沒了還有千千萬萬個母種會頂上來,再不濟,不還有工種呢!您放一萬個心,鸞氏巢沒不了!”
青南的話裡有話,語文也不敢說自己都聽明白了,但既然這小子都這麽不領情了,那自己也沒有必要非用熱臉貼那冷屁股。
撒開手,語文笑著拍了拍青南的肩膀, 還是再囑咐了一句:“要是不行,就去找你爺爺,青華還不敢明著和嶽氏怎麽樣!”
此間事了,起碼了了一半,青南該開始下一步的打算了。“您放一萬個心,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做的我也都做了,青華他畢竟是我的父親,不會把我怎麽樣的!”看著一旁相敬如兵的老兩口,青南大言不慚的對語文說道。
要說青南不想成為女性,這倒是真的,不過其反應並沒有眾人所見的那麽的激烈,早在第一次被鴉九改造的時候,青南就已經想通了。他不屬於這裡,身體不過是物質載體而已,在沒有碳基生殖系統的矽基世界裡,做男做女又能如何呢?
當真是身體是男心裡就一定不能是女嗎?
青南一直都以杠精自居,只是他的自我認同也是他的歸屬地,尚在人間的他一直都不清楚杠精有什麽不好的,但那時候的他也說不出來杠精有什麽好。
可經歷了如此大的變故以後,青南開始切實的去思考,去尋找造物主口中那玄而又玄的答案。他找到了祂選擇自己的必要條件,答案或許不好聽,但這個答案的名字叫杠精。
杠精從來就不是一個可以徹底融入環境的個體,他們偏執,他們瘋狂,他們會為自己所認同的而戰,他們不會乞活,因為他們是思想上的戰士。
青南也想過,為什麽造物主不選擇那些思想家來降臨到矽墟,但他又得到了一個貌似不太準確的答案,因為與思想家不同,杠精的字典裡從來就沒有求同存異,杠精所能給出的答案,必定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