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科長叫了輛出租車，很快就過來飯店接他走了，徐凡小心翼翼地把他那輛缺了倒後鏡的雪佛蘭，開到杜佶謄說的那間汽車修理店去，幸好很快就找到了。

　　那時天色早已烏漆嘛黑了，這家位於市郊的修理廠雖然還亮著燈，但大部分工人已經下班離開了，只剩兩人大概是值夜班的，正在邊喝啤酒邊看電視裡的球賽轉播呢。大概是剛看到精彩之處，見徐凡開車過來修理，臉上都露出了一絲不耐煩的表情。

　　徐凡簡單說明了車倒後鏡被砸壞和扎破胎的情況，瘦高個子的那個工人拿著啤酒瓶，打了個飽嗝噴出一口酒氣說:“倒後鏡雪佛蘭原廠的九百，國產配件五百，換新車胎九百一個，補胎五十元一個洞，另加維修費一千五百元。”

　　這個報價比4S店還貴得多，顯然是想趁火打劫。

　　徐凡鼻孔噴出一口氣，麻利地從口袋裡掏出警察證，出示給高個子看。

　　他神情嚴肅地說:“我是梅山公安局的，正在執行緊急公務，麻煩你們配合一下。”

　　高個子臉色頓時變了，忙擠出一張笑臉說:“原來是警察大哥，我們都是守法市民，一定積極配合。請坐請坐，來，先抽根煙吧。”說著從褲兜裡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煙來。

　　徐凡舉手示意不必了，他說:“煙就免了，能幫我盡快修好車嗎?我急著用車。”

　　“放心，包在我身上，一小時之內修好。難得大哥今天過來修車，算是緣分，維修費就免了，零件費統統五折。您看可以嗎?”

　　“行，麻煩快點弄好！”徐凡裝作嚴肅，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其實心裡美滋滋地偷著樂，他端起另一位修車師傅給他沏的熱龍井抿了一口，然後心滿意足地靠在舊藤椅上欣賞電視裡的球賽。

　　瘦高個和他的胖同伴也不繼續囉嗦了，麻利地把徐凡的雪佛蘭開到維修車位上，熟練地擰下螺絲，拆換輪胎，安裝倒後鏡……

　　不多久，電視裡的球賽還沒結束，徐凡的車就修好了，換了兩個新的倒後鏡和兩個米其林前胎，兩個後胎各補了一個洞，打完折總共一千六百元修理費。

　　徐凡仔細檢查了一遍愛車，手藝不錯，沒挑出毛病，心裡面挺滿意，他付了現金給瘦高個，因為喝了不少茶水，臨走前急著上廁所方便一下。

　　修理廠的廁所在修理車間的側面，一間簡陋的平房，磚牆上歪歪扭扭用白灰刷了“廁所”兩個字，推開鑲著毛玻璃的塑料門，就能看到裡面一個髒兮兮的蹲坑，一股臭味衝鼻而來，廁所沒有排氣扇，只有兩扇剩下十字窗框的木窗，窗外是一個小山坡，外面滿是野草、汽車零件和各種垃圾。徐凡一邊撒尿，一邊頂著惡臭把臉貼到窗邊呼吸“新鮮空氣”，他留意到山坡和廁所之間的溝渠裡，堆積了各種汽車零件，破車燈、倒後鏡還有各種顏色的舊車牌，上面爬滿了大大小小的烏頭綠蒼蠅。他打了個激靈，連褲子拉鏈都來不及拉上，趕緊逃出了廁所。

　　回到自己的雪佛蘭座駕上，徐凡深呼吸了好幾口空氣，讓熟悉的汽車香水味道充滿鼻腔和肺部，這才慢慢緩過勁兒來。

　　車外的瘦高個和同伴正擠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咧嘴鞠躬揮手朝著他的靈車道別。

　　徐凡點火啟動車，松開手刹，手杆調到D檔，藍色雪佛蘭慢慢地駛出修理廠，突然一個製動，車又停下了。徐凡推開車門，快步走下了車，他匆匆朝修理廠的廁所走去。

　　瘦高個忙迎上去，

“警察大哥，你是不是落下了什麽東西在廁所裡?我幫你去拿吧。”　　“沒什麽，茶喝多了，我再參觀一下你們的修理廠。”徐凡邊說邊走，已經走到了廁所門外，他停下來望了望四周地形，從兜裡拿出一塊手帕捂住口鼻，然後順著廁所旁邊的泥濘小路走到山坡邊的臭溝渠旁。

　　跟在他身後的瘦高個顯得有點緊張，“這裡太髒了，都是些修車換掉的垃圾，我們平時沒注意打掃衛生，真不好意思，回頭我們就清理乾淨。”

　　徐凡沒搭理他，從地上撿起一條鐵枝，伸過去扒拉垃圾堆裡的那幾塊舊車牌，最上面的那塊被他弄出來了，川B4321K，接著翻出來第二個，川A1234L，徐凡繼續扒拉第三個第四個車牌。

　　瘦高個的胖同伴也過來搭話:“警察同志，這都是些報廢車的舊車牌，沒用的垃圾。”

　　徐凡哼了一聲算是回應，手在繼續扒拉那堆車牌，最後從廢品堆扒出來一塊車牌，上面印著的是一串他念叨了一整天的字符號，川A83G62。

　　徐凡壓抑住自己狂喜的心情，抬頭問瘦高個:“這塊車牌是哪兒來的?”

　　瘦高個臉色變了，他慌忙搖搖頭，“我不知道，已經在那裡堆了好幾個月了。”

　　徐凡歎了一口氣，心平氣和地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們倆又不是老板，何必攬罪上身。這樣吧，你倆誰先交代，我就替他證明是自首情節，可以從輕處理。”

　　瘦高個和他同伴對望了一眼，然後一起搶著開口:“我自首！我先說！”

　　五分鍾後，徐凡興奮地撥打電話給杜佶謄，讓他趕緊過來。這是他為數不多可以在老大面前炫耀的時刻了，那兩個修車夥計很配合，他沒花多少時間就基本問清了情況。

　　車牌是今天中午時分剛從一輛路虎車上拆下來的，司機是個戴黑色鴨舌帽的高大男人，一臉絡腮胡，他似乎和老板很熟，車一進來就讓修理廠老板親自給他換了塊新車牌，然後隨手把那塊換下來的舊車牌扔到廁所窗外，就匆匆駕車離開了。

　　川A5942B，這是新換上去的假車牌，路虎車換好車牌後是往西面開走的。

　　徐凡掛了電話，看著面前兩個驚慌失措的修車技工，得意地靠在藤椅上，一面喝茶一面聽著他們在努力撇清和老板還有修車廠所做的非法勾當的關系。

　　突然，背後傳來車輛疾駛衝進修理廠在門口急刹車的聲音，緊接著聽到車門打開，幾個人叫罵著衝下車來。徐凡趕緊放下茶杯，剛轉過身去，頭上就挨了一棍，他轟然倒地，在失去意識前堪堪看見了羅大頭那張獰笑的肥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