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訪霖的脊背一下僵直,無聲的咽了口唾沫,然後屏住呼吸,把臉轉向那個發出滴水聲的隔間,試圖用倒走的姿勢慢慢的一步一步向廁所的出口走去。
不可能是恰好有水滴落下,畢竟醫院廢棄了這麽久,能往外滴落的積水早就乾涸了才對。
不可能有哪處管道還有積水,更不可能恰好在這個時候滴下來!
江訪霖一邊在腦海裡呐喊著這兩句話,一邊無比慶幸她沒有在床邊找到鞋子,否則她大概沒有辦法在醫院的樓道裡無聲的徘徊這麽久,更沒辦法在這個時候能無聲的走出廁所。
那個隔間並沒有傳出其他的動靜,江訪霖離樓道只剩下一兩步。哪怕只要一個轉身,她立刻就可以逃出這個廁所。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那面裂開了的鏡子。
鏡子裡倒映著樓道的光景,緋紅的月光無聲的鋪滿樓道。江訪霖看見在她的身後,原本處於她視覺死角的地方,一團帶有無數眼睛的黑色虛影正從另一間廁所裡,緩慢的,幾乎是蹣跚的飄出來,正要走出廁所的門。
如果我剛剛進入的是另一間廁所……
江訪霖的心跳猛的跳了幾下,於此同時,黑影的其中一隻眼睛通過鏡子,與她對視了一瞬間。下一霎那,黑影所有的眼睛都轉向這裡,死死的盯著江訪霖!
草草草草草草草!
不可能從門口逃走了!她轉過頭,看向廁所另一頭,用於通風的窗戶。窗戶上的玻璃已經破裂,只剩下一點點玻璃碴子,因為反射著月光而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緋紅。
淦,沒時間猶豫了。
江訪霖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但還是下定決心,彎下腰猛的衝向廁所深處,對發出聲音的那間隔間看都沒看一眼,同時也做好了裡面有什麽東西衝出來撲倒自己的準備。
有東西衝出來我就一個翻滾……只能希望兩間廁所裡的東西是敵對的,雖然不太可能。
這個思緒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逝,同時雙手一撐,跳上了窗台。
好像比之前更有力氣的樣子……因為腎上腺素?這算是狗急跳牆嗎?呸呸呸,我怎麽罵自己。
江訪霖手腳並用的翻出窗外,半蹲在窗台上,一隻手扶著身下的窗台,一隻手扶著身旁的窗框。
右邊有管道,左邊也有……更遠的窗台,逃跑的路線……算了,來不及看了,我之前醒來的地方在右邊,往右走!
江訪霖俯下身體,手腳並用的在直徑最多只有二十厘米的管道上匍匐前進。
這裡大概是三樓,看不見大門在哪裡,草,滿手是血的好滑,大概是剛剛被殘留的玻璃碎片給劃傷了。還好這具身體足夠嬌小,不然非滑下去不可。對了,管道幾乎被紅色的鐵鏽完全覆蓋,會不會破傷風?
不行,不能回頭看,不管要去管那怪物有沒有追過來,如果它追過來了,回不回頭都是一個結果……
江訪霖突然聽見不遠的身後傳來令人牙酸的尖嘯,就像是用長長的指甲劃動黑板一樣。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黑色的怪物並沒有追過來,只有一隻長滿眼睛的黑色爪子從小小的窗口擠出來,死死的扣住生鏽的紅色管道。
它出不來?不對,它的手出來了,它,它在害怕什麽?還是說身體被限制在醫院內部?
江訪霖搖了搖頭,松了一口氣,準備放慢一些速度,更小心的繼續攀爬。
但是與此同時,整個管道都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音,
有幾節管道從牆上脫離彎曲,江訪霖的身體和管道一起往後移動了一段距離。 它在扭動這整個管道系統?!
江訪霖加快了自己的攀爬速度,幾乎是在用犬類一樣的四足奔跑姿勢在管道上前行,快速到達了下一個窗台。
不能進去,它的手上也有眼睛,知道我會從這裡進入……她快速確定了自己的目的地,那就是她蘇醒的那間病房。
如果這座醫院有什麽特殊之處,就是我在這蘇醒了,肯定有什麽把我召喚到這個世界的東西,或者說把我召喚到這個世界的人,他或許就在那個房間附近。
雖然我並沒有找到,但是那裡是最特殊的,總比其他的地方特殊一些,更有希望一些……
而且那裡有一扇還能用的木門……那些瓶瓶罐罐裡說不定有趕走這些怪物的方法。江訪霖搖了搖頭,後面半截才是她決定目的地真正的理由。但是她還是給了自己一些心理安慰。
反正都決定了行動,不如給自己多一點信心。這是江訪霖從雇傭兵的生涯中學會的東西。她堅信先行動再思考能帶來更好的結果,因為情急之下的決定,那一瞬間的靈感一定是意識跟不上大腦飛速運轉的結果。
唉,反正那個我應該是死了吧,因為死去才迎來了第二次生命。不虧,相當不虧。
哈,沒想到我的願望還真的實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座石碑真的有神明在注視?不過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許願,還嘲笑我幼稚。
唉,如果他們當時也許下了願望就好了。
江訪霖一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一邊熟練的攀爬這些相比之下和她的身體相當的管道。
夜晚的風不小,江訪霖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麻布長袍,但是紅色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讓她居然有了種溫暖的感覺,有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身後令人牙酸的聲音並沒有減輕,但是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到達了目的地,站在窗台上。江訪霖站起山來,往後看去,那隻長滿眼睛的黑色爪子已經從管道上離開,但是上面的所有眼睛還是都死死的盯著她。
該死。她暗罵一句,跳進房間,然後迅速的關上木門。經歷了怪物扯動整個管道系統的事情,她已經不期望木門能夠擋住怪物,隻期望怪物在破開門的時候能夠發出巨響,給她提醒。
做完這些,她才開始環視整個房間,思考有什麽東西像是能抵禦那個怪物的,但是隨之而來的另一個問題是,那個怪物到底為什麽要試圖抓捕自己?她坐在床上恢復體力,為了方便逃跑而面對著洞開窗戶的方向,思考這些問題。
難道是這些輸入我體內的紅色液體?江訪霖站起身來,然後跳上床,踮起腳,夠到了那個輸液的裝置,把裝有紅色液體的玻璃瓶從上面拿了下來。
是血,果然是有人在給我輸血,可是為什麽?這具身體的前主人來這裡是為了輸血?可是我沒看見這具身體有任何外傷,額,剛剛被玻璃刺破的那些不算。對了,我要不要找個時間把裡面的玻璃渣給挑出來?算了,還是等徹底安全再說吧。
難道是貧血?蒼白的臉確實像貧血,可是乾瘦的身體更像營養不良,我也沒有感覺到頭暈。而且為什麽是在這種地方輸血,更重要的是,這是什麽東西的血……
這麽想著還挺惡心的。江訪霖有了反胃的感覺,又想起了什麽似的皺起眉頭,重新坐回床邊,從剛剛被玻璃劃傷的傷口裡擠出了幾滴血到左手心,又從玻璃瓶裡倒了幾滴血,看著它們混合。
沒有凝固的跡象,看來不會有血型衝突的風險。江訪霖抬起頭,回頭看向木門, 發現它還完好無損之後呼了口氣,把還剩下大約一半血漿的瓶子放在一邊的鐵質櫃子上,然後翻找起那堆瓶瓶罐罐。
“拉瓦章魚的血液,600毫升,不可見光”
“羊角黑魚的血液,1000毫升,避免在其周圍睡眠”
“鬼鯊的血液,30毫升,遠離水”
“嗜殺蜂群的蜂王漿結晶粉末,5克,已溶於純水,共100毫升,避免肉體直接接觸”
……
江訪霖似乎能看得懂這上面的文字,又或者說看不懂,但是能夠理解。
“好消息是我應該是識字的,又或者說身體的原主人識字,但是看不懂廁所的標志?有點奇怪啊。”
她拿起這些瓶子,搖一搖,晃一晃,但是瓶子裡似乎連一滴液體都沒有殘留,完全就是一堆空玻璃瓶。
“而且這些都是什麽怪東西,聽都沒聽過。嗯?”
江訪霖看見一張紙條壓在其中一個玻璃瓶底下。
“觀眾,序列四,噩夢兜鍪,能夠給予佩戴者心理學隱身的狀態,負面影響是佩戴九分三十二秒以上將會導致一個星期的噩夢,如果期間再次佩戴,噩夢將會疊加。六層以上的噩夢將讓大多數人在夢中死亡。”
“什麽意思?心理學隱身?是光學隱身的隱身?只不過是通過心理學暗示?啥玩意?魔法文明的製品?”
江訪霖正想把紙條丟到一邊,又突然想起來那個明顯不夠科學的黑色怪物,又把紙條握在手裡,在鐵櫃子裡上下翻找,終於在最底層發現了一個鍍了金一樣的奇怪尖頂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