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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喝之下,真氣渙散,一股鑽心之疼襲來,不禁哇一口,吐出黑血。莊煜冰本以內力壓製劇毒,但中毒時日太長,任憑他內力如何深厚,也難以久持。剛才他奮力搏殺,欲殺死耶律休哥,已被毒死攻心,如今終於是支撐不住。
“莊先生,這個時候還是性命重要。”凌楚瑜立槍於前,心知他定不屑被晚輩相救,道:“求得好死比什麽都重要。”
莊煜冰歎道:“山河不複,身死何懼。”凌楚瑜道:“要死也當歸鄉,我可帶不動一具屍體走。”莊煜冰臉色一陣紅,當即不說話,閉目調息,這才漸漸緩了過來。
耶律休哥一瞧來人,勃然大怒道:“原來是你。”之前在西峰寺外,他差點就生擒趙光義,卻被此人相救,還被令一個同行的宋將挾持,視為生平奇恥大辱。
契丹人寧敗寧死不寧從。他本想報仇,可韓昌心知凌楚瑜武功高強,急忙道:“於越大人,讓末將來料理他。”他揮手示意,那剩余的契丹武士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
耶律休哥眼下根本不信韓昌和他手下的武士,怒道:“不用駙馬出手,來人,給我放箭。”
他身後的“黃金飛龍軍”半數帶弓,一聽將令,齊刷刷搭箭,動作整齊劃一,頃刻間箭雨如一小片烏雲,朝凌、莊二人壓來,可見這群人訓練有素。
凌楚瑜舞動長槍,如一面圓牆,密不進水,只聽當當直響,將箭雨盡數擋下。遼國將士無不震驚。他雖看似輕松,但虎口微微發麻。要知道遼國弓力之強,而且距離如此之近,又顧及身後莊煜冰,不能躲閃,每一箭力道不亞於武功高手一拳,他能悉數擋下,心頭也是暗暗僥幸。
耶律休哥也是一驚,高手他見過不少,但在凌楚瑜這般年齡武功能達到如此境界的,十分罕見。他又怒喝指揮,連接兩波箭雨壓來,皆被對手輕而易舉擋下。
此時凌楚瑜四周黑箭遍地插滿,這些黑箭他沒辦法盡數擊落,有些黑箭只是被他輕微一帶,改變軌跡後釘入地面,仍入地三分。
那些“黃金飛龍軍”也都面面相覷,他們從未見過有人能擋下三次弓箭而安然無恙,一時間怔在原地。
“於越大人!”韓昌雖被羞辱一番,仍上前道:“我與此人有仇,還望大人給韓昌機會,我定生擒此人頭顱,獻於帳下。”
耶律休哥有些猶豫,但想韓昌乃遼國文武狀元,武功沒得說,就憑他剛才出手相救,便知他忠心。此次追殺莊煜冰,匆忙間隻待十余名貼身護衛同行,均被眼前這個中毒已深的武學宗師所殺,要不是韓昌帶著二十余高手同行,只怕這次自己反被其擒殺。
韓昌手下如今死了大半,他也有些愧疚,但見他信心滿滿,便點點頭道:“駙馬,一切小心。”韓昌聞言大喜,領著剩余九名勇士,虎視眈眈朝凌楚瑜而去。
當是在牛心山,兩人已經結仇,後來高梁河一戰後,趙光義被追至西峰寺,幾乎被擒,也是凌楚瑜出手相救,還擒了耶律休哥,害得隨行的韓昌差點被追罪責。然後是滿城一役,凌楚瑜佯裝詐降,騙過韓匡嗣,為宋軍爭取時間,後來遼軍因此大敗,也是韓昌奉命追捕,但被秦銘率部而救。眼下就要殺了莊煜冰,又是凌楚瑜出手相救,這一再而三,讓韓昌對他是恨之入骨。
韓昌手拿托天叉,揮揮手示意手下在旁掠陣。牛心山一戰,韓昌雖惜敗於凌楚瑜之手,但他所學武功乃精妙絕倫武功,仍不可小覷。
他盯著凌楚瑜,道:“楊家軍在雁門關殺我大遼男兒甚多,
今日我便要你以血償血。”那些“黃金飛龍軍”雖不精通漢語,但“楊家軍”這三個字卻刻在他們心裡,一聽此人是楊家軍的人,是又驚又怒,臉色齊刷刷沉了下來,五指欲動,按在刀柄上,都想親自殺了他。他們胯下戰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殺意,馬嘶聲漸漸平息,金光色馬蹄踏在地上,篤篤直響,隨時做好衝鋒陷陣的準備。凌楚瑜感受到對面的殺氣,挺了挺胸口,將長槍一杵,喝道:“凌楚瑜人頭在此,有誰來取?”
他一喝之下,竟是威嚴不屈。那些“黃金飛龍軍”一聽是凌楚瑜三字,紛紛驚駭不已。他們是耶律休哥麾下精銳王牌,打的都是兩國之間大戰,對於讓邊境“打草谷”的遼軍聞風喪膽的“飛將軍”之名,可能從未沒聽過。但雁門關一戰,就是這個名震邊塞的飛將軍,與金刀楊繼業率領一千精騎,闖入十萬大軍的中軍帳,斬殺主將,生擒馬步都軍,從此楊繼業“楊無敵”的稱號可謂是深入遼國,而“飛將軍”凌楚瑜也足於震懾三軍。
“韓昌前來取汝首級。”韓昌見他之名讓遼國勇士色變,當即挺身而出。他文武狀元之名在遼國皇室頗為流傳,那些“黃金飛龍軍”見他敢直言,紛紛高嗷,搖晃手中彎刀弓弩,為其助威。
韓昌深受鼓舞,胸口熱血沸騰,大喝一聲,揮叉攻去,呼呼直響。
這一叉力道甚猛,還暗藏螺旋勁力,速度快上一倍,在凌楚瑜眼中,兩人相距一丈,好像他手臂一直,那托天叉撲到自己面門。其實韓昌第一次敗了以後,便痛下功夫,勤練武功,把遼國皇室的嫡傳武功“陰陽螺旋勁”細研慢磨,武功是突飛猛進。
凌楚瑜長槍反拿而去,可剛碰到鋼叉,當地一聲,竟被附在鋼叉上的螺旋勁彈開。韓昌大喜,托天叉如飛蝗擂石,朝凌楚瑜胸口而去。
耶律休哥驚訝不已,當真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之意。他尋思著韓昌雖在自己帳下,但他是蕭皇后的駙馬,如今遼帝耶律賢已死,幼帝不穩,蕭皇后成為獨掌遼國大權的蕭太后,生怕她扶持外戚,打壓耶律宗室,對他有些防備。
當初耶律賢在世時,沒當身體有恙,便讓能力突出的蕭皇后分擔國事軍務,這才讓外戚有出頭之日。那個醫官韓匡嗣能執掌三軍出戰,一半是因為他與耶律賢交情甚好,而另一半則深受蕭家喜愛。繞是後來韓匡嗣兵敗,也只是貶官,若是旁人,早就被處死了。
韓昌是遼國第一位文武狀元,是雙方爭取的對象。最先拉攏他的是耶律休哥。而蕭太后為了拉攏他,把自己女兒下嫁,韓昌一轉身成了駙馬,不僅如此,還特意讓遼帝耶律賢允他學皇室不密之傳的武功,可見對他重視。但韓昌人也不傻,心知自己一個外人,不能站隊,故而兩頭討好,卻只聽命於遼帝一人,他才恩寵不減。
凌楚瑜見他武功精進,微微變色,長槍已是來不及回援,左掌凝力一拍,將托天叉往右拍去。
這一掌威力甚巨,嗡地一聲悶響,兩人身體均是聞聲而顫,足見力道之強。
凌楚瑜這一路“壺口八掌”已越發成熟,經他研究改良,從原有的八掌增多兩掌,但仍嫌不足,心想改日還再去一次壺口,再觀一次。
他從軍後,雖得一棲身之地,但心總不安,若有一天當真回家,碰上以上官司為首的武林高手,又當如何?除非自己武功高出他們,才不會被脅迫,所以他從軍以來,武功倒是從不懈怠。
這一掌力道恰到好處,不浪費多余力氣,兩股勁力相互抵消後,凌楚瑜真氣自發而生,左掌順著托天叉,往對手胸口拍去。韓昌一招過後,沒來得及喘息,卻見凌楚瑜殺招已至,他猛吸一口氣,凌楚瑜左掌已拍到他胸口。
“韓駙馬!”耶律休哥在旁看得大叫一聲,以為這遼國未來大將就此殞命,真是大大損失。但韓昌挨了一掌後,身軀微微一躬,卻露出笑容。
凌楚瑜拍他胸口時已覺得不對,自己掌力如泥牛入海,不見蹤跡,左掌反被一股黏力吸住。他雖不明其意,但知韓昌這武功和自己所學“吸功大法”有些相似之處,能生出黏勁吸住對手奪其內力,生怕自己內力也被吸走,急忙將真氣藏了起來。
可哪知韓昌低喝一聲,身軀反彈,一股螺旋勁透體而來,凌楚瑜冷不防被震退三步,幾乎難以站穩,再退兩步,方止住余勢。
“好!”遼兵見他大顯神威,紛紛聒噪呐喊。
凌楚瑜沒料到他武功一日千裡,吃了暗虧,但通過剛才交手,也探查出他武功的幾分路數,心想若再交手,定敗他於掌下。
就在此時,耶律休哥忽道:“放箭,射死他。”那些“黃金飛龍軍”雖一怔,但身體卻不由張開弓弦,黑箭簌簌而去。
“大人……”韓昌也吃了一驚,沒想到耶律休哥會從中阻撓。耶律休哥鐵著臉道:“韓駙馬武功之強,已勝敵人數倍。我隻擔心他有意拖延,讓莊煜冰恢復力氣,到時候我們便追之不及。”他頓了頓,道:“駙馬,大局為重。”
身後遼兵恍然大悟。遼國尚武,絕不允許外人干擾。但二人並非單打獨鬥,而且兩國交戰,可不必留手。況且韓昌剛才贏了一局,士氣高漲,休哥乘勢下令圍攻,時機把握得分毫不差。
韓昌也知他們此行目的是何,將心一橫,指揮手下武士圍攻而來。凌楚瑜剛擋下一波箭雨,轉眼遼國武士殺刀,他回身一掌,掌力奔湧而出,正是那招“十裡龍槽”,將迎面而來的三名武士擊退。
“休要張狂!”韓昌見他背對自己,縱上前去,揮叉刺向他背心。凌楚瑜聞聲驚覺,回身臂掃,嗡地一聲,手臂吃痛發麻,齜牙咧嘴。又一名契丹武士揮刀劈來,目標卻是在地上調息的莊煜冰。此刻他正在運功緊要關頭,不能動彈。凌楚瑜長槍下探,格擋刀鋒,順勢一腳踹飛那人。他若一人,定然不怕,但又要護著莊煜冰,有些手忙腳亂,冷不防背心中了一擊,一股螺旋勁刺痛身體,心料定是韓昌,急忙回身一掌,空空如也,卻見韓昌早就向後退去。
此時遼國一乾將兵將二人圍了起來,紛紛高呼挑釁,氣勢高漲,身在這圈中的人,都會感到四面楚歌的絕望。
但凌楚瑜只是被對手吆喝心神不定片刻後就恢復如常,尋思著脫身之法。正如之前,若只是他一人,想要脫身不難,但顧及莊煜冰,行動難免被諸多限制。
“走!”一直不動聲色的莊煜冰忽然低聲開口,凌楚瑜靈機一動,急忙俯身下蹲,將他背起。莊煜冰雖在調息,不能輕動,但凌楚瑜背他而行,卻無大礙。
耶律休哥瞧見,急忙道:“殺了他們,不要給他逃了。”那些遼兵一聽命令,包圍圈最近的那圈人,個個提矛刺來。凌楚瑜覺周圍矛尖晃晃,難免會顧此失彼,手中長槍一掄,瞬間將四面八方的矛頭擊飛擊落,這一招“龍遊天地”用得精妙絕倫,擊退後當即運勁,猛地瞪地,朝西北方向奔去。
那守著西北方的遼兵見他突然奔來,哇哇大叫,急忙丟掉長矛,欲拔出彎刀相抗,但凌楚瑜動作極快,那遼兵掌心剛握刀柄,就哎喲一聲被擊落下馬。
凌楚瑜站在馬鞍上,其余遼兵不由他想,揮刀挺矛而來。凌楚瑜提了口氣,輕輕一點,踏在兵器上,借勢躍起半丈之高,身體縱出,落在身後遼兵的肩頭上,踏肩而出。那些遼兵肩膀成他踏腳石,承受兩個人的重量,身子歪歪扭扭,哇呀直叫,目送凌楚瑜背著莊煜冰落到不遠處的一匹白馬之上。
此馬跟隨凌楚瑜征戰沙場,論腳力和耐力,不如原先白馬堡的小黑,但它隨著出生入死,入遼營,闖遼軍,感情非同尋常。它忽覺背上一沉,這兩人重量還是讓他四肢有些不禁發抖,篤篤直搗地面, 方穩住身體。凌楚瑜見定,雙腿夾緊馬肚,白馬心知主人之意,嘶叫一聲,急馳而去。
耶律休哥大叫不妙,凌楚瑜可以不管,但莊煜冰非死不可,急忙呵斥一聲,揮軍追之。
白馬背負兩人,速度本就不及,漸漸被追上。此時已有兩名遼兵分至左右,同時揮矛,刺向馬背上的二人。凌楚瑜難以閃躲,身體挺直,躲過右邊一矛,而左側矛頭指向他下脅。他來不及多想,左手放開韁繩,抓向長矛,用力擰到身前,剛好於右邊那人長矛相碰。
那二人見長矛交叉橫在凌楚瑜身前,急忙勒馬,攥緊矛杆,若凌楚瑜還往前衝,必會被攔落下馬。凌楚瑜無奈,隻得停馬。
那兩人相視一笑,揮矛向後一掄,欲將凌楚瑜支落下馬。凌楚瑜左手送開矛頭,往後一揚,欲躲過去。剛彎一半,背後有東西頓住,這才想起身後有莊煜冰,不能背貼馬背,而那矛已朝自己咽喉而來。他情急之下,將長槍拉回,格擋長矛,這才暗松一口氣。那兩遼兵見勢奮力壓回,可惜凌楚瑜不與他們糾纏膂力,長槍輕托,破開二人圍攻,身體回直,雙腿加緊馬肚,揚長而去。
“再追!”耶律休哥大喝一聲,心想絕不能放走二人,本想下令放箭,但他見他們的馬無法駝二人遠走,待馬精疲力盡,再將他們生擒。
凌楚瑜抬頭看見不遠的林子,暗暗生喜,回頭一瞧追兵,也沒有放箭之意,輕摸馬兒道:“再堅持一下,到了林子,可讓他們好看。”白馬似乎聽懂主人之意,長嘶一聲,用盡全身力氣,朝林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