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歆心走後,凌楚瑜心情莫名大好,或許是因為她許諾帶自己離開,或許又是見到與母親一般的親人,備感興奮。他大口吃喝,暢快淋漓。飯飽後打了會坐,躺在石床上呼呼大睡。
本是個好夢,可夢中仇東時忽然出現,揮掌朝自己心房殺來。凌楚瑜想反抗,但身體卻遲鈍如老人,手腳如灌鉛水般沉重,反應不及,胸口重重挨了一掌,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不僅如此,耳邊還聽到仇東時陰沉沉道:“又恢復功力了,正好給我增強功力。”然後右手手腕被扣,身子像被抽空了般無力,隨後刺骨鑽心傳遍全身,這是要損人經脈。凌楚瑜太清楚這種痛苦了,之前被仇東時化去內力時就是如此。哇呀一聲叫,從石床上彈了起來,氣喘籲籲,大汗淋漓。
他下意識朝自己身體摸去,確信沒事,才送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汗水。
“真是陰魂不散!”凌楚瑜嘟嚕一聲,心有余悸。
待休息片刻,凌楚瑜越發惆悵,若以後再遇到仇東時,以他如今吸功大法的修為,自己改如何抵擋。
“要不……我也學學?”凌楚瑜思前想後,思忖著所以要破解吸功大法,就必須知道他的弊端,若想知道他它的弊端,就得先學這門武功。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心想自己若學了吸功大法,豈不是會被那群所為的正道人士逼得自廢武功?這也會影響自家鏢局在江湖上的名聲,旋即打消這個念頭。
他躺在冰冷的石床上,糾結得腦袋發漲,忽然一拍手,心想:“我學吸功大法只是為了對付仇東時,脫困後不在天下英雄面前施展這門功夫不就好了嗎?”想到這裡,覺得可行,就盤膝而坐,開始依循腦海中的心法口訣,修煉起來。
《化功篇》和《催息篇》都是以人體經脈運行軌跡的不同,而達到化人內力,損人經脈的妙用。而其中的關鍵就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篇中記載道:“商為心火,乃東方蒼龍腰腎所在,故稱之為七月流火,主凶。化功乃依托右手手太陰肺經,以灼熱真氣化去對方內力,無跡可尋,無影無蹤。而被化內力之人身感內力外泄不止,卻無從還手……”
凌楚瑜依照心法走了幾遍後,打通手太陰肺經,真氣從手指商陽穴傾出,這才算完成,但至於效果如何,得去正真使用才知,可這裡哪有人可以拿來試。就算有人拿來練手,他也不能做此喪盡天良之事,歎息一聲,就接著往下練,心卻想著定要拿仇東時開刀。
而《催息篇》更加狠辣,也是以右手手太陰肺經為運功法門,不同的是,真氣由心肺而發,心為火,肺為金,二者發出真氣炎熱肅殺,以此真氣催人經脈,無所不至,無所不殺,無所不融,受害者筋脈如同刀割火燒,慘痛無比。練習此功,指尖發熱乃成。
良久,凌楚瑜才覺得指尖泄出灼熱真氣,方知道這摧息篇大功告成。
學了這兩篇,凌楚瑜不禁對這門武功深通惡絕,但苦於無奈,為了自保脫困,也隻得耐心繼續學,心裡想,若是能找到克制方法,也不失為為武林盡一份力。
待學到《神微篇》時,則無前兩篇不同,是以二十八星宿的參星為核心。參星為西方七宿中最末的一顆星,卻居於白虎前胸,尤為重要,是吉星。篇中有記載:“參位前胸,虎口也;月沒參橫,北鬥闌乾,親友在門,饑不及餐,是故能吞闔萬物。”意思是說參星是虎口位置,而此刻月亮已落,參星橫斜,天色將明,是要進食的時候了。
再以左手手太陰肺經,吸去對手內力,存於氣海穴,化為己用。取人一擔,利已七鬥,就好像動物撲食一樣,不是整個吞食,而是隻吃肉和內髒,留下骨頭,要不然為什麽會說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物極必反,過猶不及。 三篇學完,凌楚瑜感覺體內如饑似渴,並不是口腹之欲,而且身體最深處的一種渴望,一種對力量的渴望。他大驚之余,心想“莫不是走火入魔?”然後急忙在腦海中從頭過濾,可並無錯漏,心想難道是練功過度導致有些精神怪異,然後急忙把未動的飯菜掃了個清光,才緩緩平和下來。
時間過得極快,夜深露重,已是後半夜。凌楚瑜有些困倦,心想練了三篇也沒找到克制之方法,也不能操之過急,想著先休息一會,明日再練。躺下後卻睡不著,腦海中都是吸功大法的運功法門和訣竅,竟不知覺就練了起來,直到東方魚肚發白,才緩緩睡去。
醒來時已是中午,隻覺得口乾舌燥,下床後找到水壺,鯨吸牛飲般喝了個飽,但仍覺不夠,又將飯菜風卷殘雲般掃個精光,這才有些滿足地靠在石床上。
躺了一會,凌楚瑜覺得體內真氣湧動,不太安分,有些訝異,這真氣從來不會這般不受控制,急忙運功歸墟,導入丹田。
調息良久,這真氣終於安分了許多,但氣海穴卻像一個漩渦,好不容易歸導的真氣卻一點點在流入其中。凌楚瑜從未見過如此情況,心下大駭,急忙將真氣調出,可仍舊阻止不了真氣導入氣海中。
凌楚瑜忽然記得最後一篇《歸神篇》中記載中有一句“歸於氣海”,至於還有什麽,他亦然不記得。因為全篇都是他死記硬背,沒來得及融會貫通,隻得從頭開始,從新默念。
“人有七海,衝為血海,乃五髒六腑之本;顫中為氣海,乃先天之氣精華所在;脾胃為水谷之海,可腐熟水谷,輸布精微;腦為髓海,元神之府也;督為陽海,陽氣之海;任為陰海,陰血之海;眼為神海,瞳通於髓,元神之海。可其七海中,卻互有貫通;眼通於髓,元神之府,任督二海,陰陽互補,是故又為五海,分布人體東南西北中……”
“以參星為基礎,取人內力後,需歸於血海,再由任督二脈,注入髓、水谷二海,再散於四肢百骸,最終歸於氣海,為我所用……”
凌楚瑜一邊默念一邊運功,極為小心,生怕錯漏一字。這內功心法的修煉,只怕錯一字,都會引得自身走火入魔。他不知如今身體異樣是否跟吸功大法有關,故而倍加小心。
凌楚瑜小心翼翼將真氣運行,一遍過後,氣海終於是不在一昧吸取內力,而是將歸納而來的真氣貯藏起來。凌楚瑜得心應手,真氣歸墟有些成就,不禁信心滿滿,更加堅決。一遍又一遍後,凌楚瑜終於將真氣平複下來,歸於氣海。
“這真是一發不可收拾!”凌楚瑜有些懊悔,這吸功大法只要學了一層,就愈發想練一層,即使不想練,這身體真氣就催促自己往下練,直到練完為止。
“應該無恙了吧!”凌楚瑜還有些擔心,怕真氣亂串,但轉念一想,既然師伯駱歆心能將這武功交給自己,應當無疑了。為了保險起見,又調息了一會,確保無恙後才放心。
又過三日,凌楚瑜再也沒感到異常特別,只是偶爾又些氣息不平,又遵循《歸神篇》的心法運功,久而久之就淡忘了。
一日夜裡,山裡忽然狂風怒號,雷電交加,雨如潑水般傾斜而下。冬季雨夜異常寒冷,凌楚瑜攏了攏單薄的被絮,縮成一團,心裡咒罵時瘦子拿的被絮如此單薄,打了一個冷顫後,縮得更緊了。
忽然一個閃電,牆上照出一人人影,凌楚瑜驚悚地從床上彈起,往外面細看,並無蹤影。
“都說雷雨天容易出事,難道真見著鬼了?”他嘴裡嘟噥幾句,又躺下接著睡。
雖說夜裡寒冷,但凌楚瑜身子逐漸發熱,身體似乎被火烤了一般,他踢開被絮,又將墊在下面的乾草扒開,然後脫下衣服,肉體貼在冰冷的石床上,身體才有涼意。待這塊地方漸漸暖了,將身體翻到一側冰涼的地方,如此反覆,身體卻愈發灼熱,性子也漸漸暴躁起來,跳起來雙手抓住窗口的欄杆,欲將頭伸出去,讓外面的雨淋個痛快。可這窗口不僅小,而且欄杆空隙也小,別說頭了,就是將手伸出去也是勉強。萬般無奈下,凌楚瑜狂喝一聲,體內氣息翻騰如海,旋即跳回地面,左一拳,右一掌發泄怒火。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精疲力盡地躺在地上,體內真氣如潮水般湧入氣海,而後再由氣海注入全身經脈穴道。這真氣擴散到經脈穴道可不了得,若不懂導氣歸墟,這穴道會被真氣炸開,從而經脈盡斷而亡。凌楚瑜此刻腦袋發熱,幾乎要燒糊了,但靈台尚有一絲清明,旋即按照運功法門,先將真氣歸於血海,在分散到全身,最後又重回於氣海。奇怪的是,若是平時這樣一導,真氣就平和許多,可現在真氣貯於氣海後,真氣卻又逆行經脈,從氣海泄出於身體各個穴道,再歸於血海。而此刻血海充斥著充盈的真氣,散之不去,隻得又強行將真氣遵循《歸神篇》的心法再歸於氣海。可每次這般,從氣海逆行而出的真氣就愈發強大,真氣越發強大,奇經八脈受到的衝擊就越強,如此惡性循環,無疑是自取滅亡。
“叮叮”地開門聲傳來,忽然有人走了進來。此刻凌楚瑜雙眼充血,已經沒了理智,在外人看來,無疑是個走火入魔的魔頭。他撕吼地朝進來的人衝過去,想讓他幫助自己,如今自己經脈飽受摧殘,不如一刀了解了痛快。可他剛衝到那人面前,還沒開口,那人大叫一聲,就揮起手中的長劍,朝自己胸口刺來。
那迅捷狠辣的長劍直逼胸口,生死之際凌楚瑜卻爆發出異常的求生欲望,右手猛揮,當地一聲將長劍折斷,他如今真氣充盈在每個穴道,隨手一揮便是千鈞之力,長劍哪裡承受得住這內力激蕩。那人驚駭地大叫“救命”,凌楚瑜哪裡管他,心想,“哼,剛才想殺我,定是仇東時派來的人,看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說罷他左手探出,死死掐住那人脖子,那人驚慌之下只顧喊救命,忽然覺得內力竟然從身體泄出,頓時腦袋一片空白,魂飛九天,扭動著身體喊道:“饒命啊……”凌楚瑜一聽他求饒,反而更加興奮,感受從未有過的快感,猙獰道:“待我吸乾你內力,再放你不遲。”
凌楚瑜學了吸功大法後一直沒有機會嘗試,如今頭一次吸人內力,隻覺得那人陰柔內力進入血海後,竟漸漸壓製體內暴躁的真氣,二者真氣在陰陽交融,說不出的暢快,再將真氣運行後歸於氣海後,真氣逐漸平穩,逆行而出的真氣也少了許多。凌楚瑜大喜,莫不是要吸人內力才能將自身內力平息。再看看手上之人,已經昏厥過去。
凌楚瑜將他丟在地上,蔑視道:“沒用!”心想才這點內力,根本不夠撫平自身的動蕩真氣。就在這時候,又有一個人被推了進來,牢門旋即關閉。那人瞧見倒在地上的人,驚恐之余揮刀而來,劈向凌楚瑜。
“哼!又來一個送死的。”凌楚瑜冷哼一聲,一拳直送,直擊刀口而不傷,反而將刀震飛出去。那人虎口崩血,恐懼讓他忘了傷口,自己左手被眼前這個形如惡魔的人猛地一抓,內力即刻傾瀉而出。那人雙眼瞪得老大,呆呆站在原地,動彈不得,不一會,內力被吸乾,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吸得兩人功力,凌楚瑜體內真氣平複不少,旋即哈哈大笑,如癲如魔。此時牢門又打開,被推進三個人來。牢房昏暗,凌楚瑜看不清來人,那三人一進去立馬對他刀劍相向,凌楚瑜以為敵人,三掌兩拳將他們打倒後,體內如饑似渴,想吸去更多內力,便逐個吸去他們內力。
吸得五人內力,凌楚瑜體內真氣陰陽相濟,運行一周天后,七分存於氣海,三分則從右手手太陰肺經泄出,身子一軟,沉沉睡去。
待第二天剛亮,凌楚瑜緩緩醒來,此刻他覺得身子充滿力量,而且內力似乎比以往增強了許多。 高興之余,忽然瞧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五人,他忽然回想起昨夜發生的事,這五人欲要殺自己,被自己吸走內力,也幸虧這五人的內力,助自己平和體內激蕩的真氣。
“讓我看看你們是誰?”凌楚瑜以為他們是仇東時派來殺自己的人,欲上前想看看他們的廬山真面目,待翻開一人,見那人與自己年紀相仿,臉無血色,似乎有些眼熟,但又記不起來是誰。心存疑惑,再看看其余四人,年紀都和自己相仿,好像在哪裡見過,但又不記得名字。
此時外面牢門口忽然打開,闖入一群弓手,他們搭箭拉弓,對準牢裡。凌楚瑜心神慌張,“難道昨夜殺我不成,今日要將我萬箭穿心?”急忙拿起一根筷子,擺開架勢。
此時范伯涵走出來,笑道:“凌少鏢頭不用驚慌,我只是帶這幾個人走的。”牢門打開,有扈從將昏迷的五人拖了出去。
“他們是誰?”凌楚瑜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卻又怎麽都記不起來。
范伯涵笑道:“他們啊,凌少鏢頭應該更清楚才是。他們曾經不是要搶你的少年俠客榜的位置嗎?”
“啊!”凌楚瑜聽罷如遭雷擊,腦海中忽然記得這五人是誰了。他待在原地發愣,腦子嗡嗡直響,心臟劇烈跳動。
“堂堂凌家鏢局的少鏢頭,學會了魔教的吸功大法,這要是傳到江湖上去,不知是否能引起轟動。哈哈哈!”范伯涵大笑而去。
忽然間,凌楚瑜背脊發涼,雙手不停顫抖,明白這些都是一場陰謀,雙腿一軟,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