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那判官念起了馬劊子的判詞。
“一生之間,直接殺傷人命六條,間接謀害人命三十三條,致傷、致殘五百八十九人;直接謀奪他人財物九百九十七次,間接奪人錢財九十五萬二千七百余人次;因其破裂家庭三萬八千余個,因其利益受損者一千八百七十六萬余人……累計罪孽,九九九九九九九九……嗯,不計其數。”
“其一生,亦有大功德。塑造神像十萬八千個,其中,純金神像一座,鑲金神像九十九座,黃銅神像六百一十座,上品陶製神像一千兩百座,中品陶製神像五千一百座,下品陶製神像、石刻神像、木雕神像及泥塑神像若乾……”
“故,赦封其為護法居士,可轉世為天人。”
判詞念完,那判官衝馬劊子的鬼魂微微鞠躬,拱手行禮:
“護法居士,請往天人道輪回!”
馬劊子滿意點頭。
一道五彩華光閃過,在渺渺天音中,馬劊子已失去了蹤影。
他目瞪口呆。
有些不忿,亦滿含期待。
像馬劊子這樣壞事做盡罪孽深重之人,只因拿出自己百分之一不到的財富修築了十萬八千個神像,就將投胎成為天人。而自己,一輩子不遺余力的行善積德,傾盡所有,因自己受益之人恐怕都不止十萬八千個吧。
那自己不是要直接成仙成神!
他激動忐忑。
終於等到判官念完了自己的生平,和記憶中的善行有些誤差,但差別不大。
可能是陰司關於善惡的評判標準,和世人所知、和自己理解的有些許出入吧。
“不過,無關緊要。總量在那兒呢。”他想。
那判官提筆,正要批下最後的判決,卻見旁邊的小鬼忽然遞上一個紙條。那判官皺了皺眉,小鬼立即又遞上一個布囊。
判官接過布囊,捏了捏,眉頭頓時舒展。咳嗽一聲,繼續判道:“善行良多,可堪褒獎。然,因天人道近期名額已滿,故判往畜生道輪回,再積一世福報。”
“什麽?”
“名額已滿?”
“再積一世福報?”
“怎麽會這樣?”
“這就是自己努力一輩子換來的結果?!”
他如遭雷擊。
他不解。
他不忿。
他不平。
他不甘。
隻覺話本故事中的竇娥也沒他冤屈。
悲從中來。
他腳踩大地,以手指天,仰天長嘯,怒吼出竇娥的台詞:
“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
一時,本應安靜肅穆無風無波的閻王殿上,忽然風雷大作,天昏地暗,眾鬼顫栗。
“何方妖孽,敢來我地府作惡?”
有黑臉高冠華袍之人從殿後疾奔而出,大聲怒喝。
似是傳說中的閻王。
繼而,那疑似閻王之人眼望高空,神色大變,脫口驚叫:“天怒?”
駭然。
踉蹌倒退,跌倒在地,威嚴全無。
他順著閻王的目光望去,混混沌沌看不清什麽,只有一種無邊的壓抑之感越來越強烈,似有無窮恐怖即將降臨。
“阿彌陀佛!”
這時,忽有佛號從極遙遠之處傳來。整個大殿驀地一靜,像是被套上了一個無形的罩子,成了避風之港,令鬼心生安寧。
殿內瑟瑟發抖的判官、鬼差聞聲,
俱都露出驚喜之色,虔誠跪地。 那閻王也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整理衣冠,低眉垂手恭敬行禮:“見過地藏菩薩!”
“是那位傳說中立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誓言的大佬嗎?”
他舉目四望,並未見到那位傳說人物的身影。
只聽那聲音卻驀地在心間響起:“此間事,吾已知曉。世間種種,皆有因果。既然你不求來世,當下就要得報,那也由得你了。吾贈你一寶,名曰‘功德神樹’,澆灌多少功德,就能摘取多少福報果實,童叟無欺。且輪回去吧。”
話落,也不給他回復或拒絕的機會,就被無量光裹挾著,投入了一個神秘莫測的轉盤。
隱約間,他看見那轉盤似被分成了六塊區域,標注著天人、畜牲、惡鬼、修羅、地獄等字樣。有的氣息陰寒,有的氣息溫潤,有的凶戾可怖,有的肮髒汙穢,各不相同。
緊接著,意識裡就只剩下無盡扭曲的虛空……
再次醒來,已是眼前的這一副場景。
“我沒死?”
“還穿越成了這名叫王勃的少年?”
“剛才那女子是便宜老娘給我定下的未婚妻潘金梅?”
“幸好不是水滸……”
隨著越來越多的記憶被梳理開來,兩股記憶逐漸融為一體,少年忍不住嘴角抽動:
“這操蛋的人生果然滿是狗血!”
“所謂命運,就像是一個欠收拾的婊子。如果你表現的太過軟弱,她就會騎在你的頭上作威作福。若是你夠硬、堅持的夠久,最終,她反而會在你的胯下輾轉求饒。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上天又給了我一次機會,自然不能輕易辜負和屈服,且看我如何翻雲覆雨,將它捅個窟窿!”
回過神來的少年,像大部分帶著碾壓土著世界優越感的穿越者一樣豪情萬丈。
“只是,我的金手指呢?”
“系統?”
“老爺爺?”
“深藍……”
少年如同沙雕,自言自語,千呼萬喚。
然並卵。
眼見沒有回應,穿越者王勃頓時有些慌了。
沒有外掛的穿越者怎麽活?
驀地,想起那疑似地藏大佬最後所說的什麽“功德神樹”。抱著最後一點希冀,猛地掀開灑上了漆黑藥液斑斑點點看著如同血汙的大紅被子,伸出雙腿就要走下床去,好全身上下仔細找找有沒有什麽模樣像神樹的神秘物品。
誰知,心情急迫的少年完全忽略了這具久病身體的虛弱程度,一個趔趄,沒能站穩,摔倒在了床前冰冷的地上。
好巧不巧,頭還砸在了女子潘金梅摔破的藥碗上。
割裂般的痛。
“臥槽!”
體虛的穿越者隻來得及下意識的吐出一聲無奈的國罵,已是再次失去了意識。
門外,嘈雜的腳步聲依稀傳來。似有人呼喊:“大郎,你怎麽樣了?大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