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19日，我休假一天，上午八點多鍾，我到一樓大堂廳，坐在木沙發上，陪八十三歲老母親聊天，正聊著，老鄰居丁爹爹從我家大門前經過，我同他打聲招呼，老母親也熱情地招他進屋裡坐坐，丁爹爹真的走進老母親堂屋，我讓沙發給丁爹爹坐，丁爹爹落座後，同我老母親和我談他從前的故事:

　　“我年輕的時候，家裡很困難，父母親給我們兄弟三人分了家，分家後，我要砌柴鍋灶燒飯吃嘛，我口袋裡沒有錢砌鍋台，找生產隊借錢去，打了二十塊錢借條，那時候，是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的年代，二十塊錢能買到很多東西，糧站供應的大米，只要一角三分五厘錢一斤，豬肉憑票，在食品站只要七角三分錢一斤！

　　我拿著二十塊錢的借條，找大隊書記批條子，當時，他沒有說不同意借錢給我，反而跟我哼哼，對我說:‘過兩天再來吧。’當年，我以為大隊書記同意借錢給我，回到家裡，請磚匠師傅砌柴鍋灶，砌好鍋台後，要付磚匠師傳的工錢，我連續跑大隊三次，找大隊書記都沒有借到二十塊錢！一氣之下，我給借條撕掉，再也沒有找大隊借過一分錢！沒有辦法，那些年家境很窮！我是家中的小兒子，父母親跟我過日子，我想辦法，一定要改變現狀:‘哪個爹爹奶奶不疼長孫子呢?哪個為娘的不心疼懷抱兒呢?’

　　分家那一年，是1971年，這年夏天，我買了三節電池的手電筒，照青蛙賣錢，那些年，我們農村水稻田裡的青蛙多，晚上，要不到兩三個小時，就能捉到一布袋青蛙，十斤多，深更半夜，給一袋青蛙背回家，放在家中的天井裡，蛙聲一片！

　　第二天，我母親對我說:‘小娃，昨夜裡，你用手電筒照來的青蛙，在天井中嚎叫，我聽了毛骨悚然，汗毛豎立，青蛙像鬼在哭泣！我好害怕！每隻青蛙都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你那一布袋青蛙是多少條命喲?你這不是賺錢，是在殺生！是在造孽！這條生財之道走不通嘍！

　　你還是做些正經的事謀生，我身邊有點私房錢，給你，拜一位老木匠師傅學一門手藝，荒年餓不死手藝人喲！’

　　就為這事，大哥大嫂知道後，怪父母親偏心:‘分家還留私房錢給小兒子，為什麽沒有大兒子份呢?’大哥大嫂跟我父親爭吵，在眾人面前，大哥哥居然踢了父親一腳！村民們實在看不下去，紛紛打抱不平，指責大哥哥，說:‘兒子打老子，如此逆子！大逆不道！簡直教壞村裡的人……’

　　我父親是愛面子之人，教出如此的犬子，竟然被兒子打了?父親，哪裡受得了如此的侮辱?今後，他在村莊裡怎麽混下去呢?這不是成了村莊裡的人笑柄嗎?

　　父親越想越氣，在家中找出農藥，含恨喝下殺蟲劑農藥，悲涼地離開人世間……

　　父親離開人世間，宴七七四十九天后，大哥踢父親的那隻右腳，小腿肚子不知什麽原因，開始酸痛腫脹，小腿骨頭出現炎症反應！大哥哥痛得難忍，到湖東縣醫院拍片檢查，經醫院專家會診，嚇壞大哥大嫂了，右腳，小腿骨頭壞死！醫院裡的專家建議大哥說:‘必須盡快鋸斷右腿，否則，將危及生命！’

　　大哥隻得同意醫生的建議，動了大手術，鋸掉右腿，成了殘疾人！後來花大錢，安裝了假肢，成了跛子！

　　村裡有封建迷信思想的人說:‘哪隻腳踢他父親，他父親顯靈，弄爛他兒子那隻腳，叫他永遠無腳踢人！這就是不孝敬父母的逆子下場……’”

　　丁爹爹講到這裡，

停頓一下，喝一口水，繼續說:“養兒防老，送到山上才為兒子！我有兒子，等於無兒子一樣的，如果現在斷氣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丁爹爹悲傷地說:“天乾無漏水， 老來無人情！小的時候得人厭，老的的時候得人嫌，中年好過，只有二十年！天亮睡不久，老來壽不長嘛！”　　不知道是我八十三歲母親，還是七十多歲的丁爹爹，誰先聊起鬼來，引起我的濃厚興趣。

　　丁爹爹說:“我抬屍體無數，從小長到老，現在71歲了，從來沒有見過鬼魂，二十多歲的時候，有一天，我跟村裡的眾人打賭，深更半夜，凌晨二點多鍾，我滿山遍野地找鬼，也沒找到。人們見到鬼只是幻覺，從心裡害怕黑夜，虛擬出鬼故事來！”

　　老母親反駁丁爹爹說:“1989年秋季，我給殯儀館附近的同事家幫忙做事後，那一天，回家晚了，也不知道是晚上十一點多鍾，還是十二點多鍾，夜色陰沉沉的，當我回家路過火葬場旁邊的圍牆時，隱隱約約聽到火葬場圍牆旁邊，有拖鐵鐐銬的聲音，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講話聲:‘我痛嘍，渾身被火燒傷，全身痛得難忍嘍！麻煩你，送一瓶香油給我，我好擦擦燒傷的身體……’

　　只聽人聲不見人影，刹那間，我嚇得魂飛魄散！我深深地感受到嚇破膽的滋味！我拔腿就跑，越跑越感覺有鬼在後面追我，心臟都快蹦出肉體，回到家中告訴老頭子:‘聽到火葬場牆邊鬼說話聲，見不到人……’老頭子嚇得，那天夜裡失眠，電燈開到天亮，第二天下午，我真的送一瓶香油，放在火葬場圍牆邊……”

　　丁爹爹說:“每個人，無論他多長壽?都要走向死亡，棺葬或火葬，終究是一堆灰，一堆土，哪裡有什麽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