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短亭，羊腸小道，穹頂白雲藍天，這一樁樁的景象隨著牧藍山的離去而瞬間失去顏色，化作一幅水墨畫。

　　連同溫禪在內，一並成為了這幅水墨畫中的一份子。

　　“這道書帖《何處是歸程》中，牧藍山所留下的神意與我之前所觀摩的聖賢書有著很大的區別！不論是前身記憶中觀摩聖賢神意的經歷，還是我在書院門口廣場觀摩李子通神意的過程，進入的文章世界內，從未有過文章主人現身的情況出現。”

　　溫禪雖然已經成為了水墨畫的一份子，六識被封，僅有思想猶在，身體亦是可以行動。

　　像是一個二維世界中的卡通人物。

　　溫禪思忖片刻後，順著視線中的一道墨線緩緩移動。

　　……

　　瀚海書院中，某處閣樓內。

　　牧藍山與數位書院教習一齊站在其中一間密閉的房間中。

　　房間的四面牆上，掛滿了一幅幅的山水畫，皆是筆墨濃重。

　　一眾教習目光所聚焦的牆面上，懸掛著七幅山水畫，其中三幅山水畫中皆有一個墨水小人在不斷走動探索。

　　其中一幅山水畫中，長亭短亭接連在一條墨線上，畫卷的上半部分灰蒙蒙一片，正是溫禪如今正身處的《何處是歸程》的文章世界。

　　“文以載道，牧君子這些墨寶中的神意非比尋常啊！看來今年新入門的學子機緣不小呐！”書院教習彭太青在看了許久之後，嘖嘖稱歎。

　　牧藍山微微一笑，道:“這些年把精力都放在這上面了，若非有諸位的支持，牧某也不能達到這個層次。”

　　又一位書院教習許如一說道:“等這十八道書帖中的神意被今年的學子領悟，再將牧君子的思想廣傳於世，屆時咱們瀚海書院可就要多出一位聖人了。”

　　最先開口的書院教習彭太青搖頭道:“儒家聖人境，需要開創自己的思想源派，並且被世人接受認可！光這十八道書帖中的神意卻是不夠……”

　　牧藍山目光灼灼的盯著牆面上的已有墨水小人的山水畫，並未開口。

　　這房間中的十八道神意是他這一輩子的心血，是牧藍山靠之修身立世的根本所在，亦是他所的思想顯化。

　　通過書帖，文以載道。

　　正如彭太青所言，想要成就儒家聖人之位，需要將自身的學識思想創立源派，並且為世人得知認可，天命降詔，得封聖人。

　　這一條路，有些類似於陰司神邸的香火成神之路，過於艱難，但一旦成功，前途不可限量。

　　牧藍山本來也是一直在這一條道路上摸索前進，但始終不得緣法，不得寸進。

　　但是後來……

　　因為畢敘的存在，卻是讓牧藍山發現了另一條通向第六境的道路。

　　若是將自己的學識思想傳承給自己的弟子門生，在眾多弟子門生中，只需要三位弟子門生中有人能夠成就君子之位，照樣可以得到天命降詔，得封聖人。

　　這一條路，靠的是傳承，雖然很難，但相比第一條路來說，卻要簡單許多。

　　反其道而行之，雖說大道終點已定，但未嘗不是一條正確的修行之道。

　　……

　　溫禪所化身的墨水小人已經順著墨線從初始位置走到了山水畫盡頭的短亭中。

　　一路走來，溫禪發現……這幅二維山水畫渾然天成，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突破口。

　　站在山水畫的盡頭短亭中，溫禪回望來時的路，心思逐漸活躍起來。

　　“這道書帖名為《何時是歸程》，

我來君子山是因為想了他人沒想之事，反其道而行之，所以才會遇到那枯犒老頭，不費吹灰之力之力得到書帖！”　　“現在需要弄清楚的是牧藍山寫下這道書帖時，是想要看帖人明白‘反其道而行之’的道理，還是因為牧藍山在某個迷茫的階段，因為找不到自己的歸宿而憂愁?”

　　溫禪心念一動，隨即緩步朝著來時路走了出去。

　　來時路是長亭短亭相隔，錯落有致，看似遙遙不知盡頭。

　　但溫禪走過一次後，知道，這條墨線有盡頭。

　　來回走了三趟之後，溫禪最終停在了最初進入文章世界的長亭之中，心中逐漸有了一絲明悟。

　　“看似沒有終點的墨線其實有著盡頭！”

　　“這意味著……牧藍山在某一個階段時，以為修行一途遠不止六境，所以在此看遠方，沒有終點。”

　　“但是，牧藍山在後來另辟蹊徑，反其道而行之，反而是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修行路徑。”

　　“於是他寫下了《何處是歸程》，看似沒有找到歸宿的牧藍山其實早已找到……”

　　隨著溫禪腦海中的想法逐漸圓滿， 文章世界中的筆墨忽然開始溶解。

　　……

　　瀚海書院中的密閉房間中。

　　隨著溫禪所在山水畫的溶解，此地的畫卷上亦是同樣如此。

　　一眾教習發現了山水畫中的變化，皆是神色一變，隨即看向牧藍山，只見後者微微一笑，道:“看來今年最先通過第二課的人已經出現了。”

　　“此人是誰?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彭太青眼中泛起濃鬱的精光，一副見獵心喜的神情。

　　其余書院教習亦是如此，若能將此子收入門下，日後前途不可限量，身為此人的老師，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益處多多。

　　牧藍山輕笑道:“此人名為溫禪，乃是道家首座溫易山的次子，他一心向往儒家學說，牧某十年前啊就與他有了師徒之實！諸位可不能跟我搶人呐。”

　　彭太青低歎一聲，道:“如此良才美玉，卻只能遠遠觀望，實在是人生之大不幸！”

　　許如一拍了拍彭太青的肩膀，道:“沒事！今年的學子天資都很不錯，接下來還會有更好的出現。”

　　彭太青瞪了眼許如一，怒道:“就算再優秀，還能有溫禪優秀嗎?”

　　誠然，溫禪剛剛進入第二課小半日功夫，便已然獲得書帖並成功領悟神意，這等抉擇與天資，遠非其余學子所能比擬的。

　　牧藍山則是笑意吟吟的看著已然化作一灘墨痕的山水畫，以只有自己能聽清的話語說道:“三去其二，剩下的就看你了……司徒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