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在掌櫃那交了半個月的押金後,武極回到房間。
易容,換衣…
武極望著銅鏡裡的一身灰衣的麻子臉青年,呢喃道:“從今天起,你就是陳四了。”
拿起桌上放著的鬥笠扣在頭上,轉眼間就化為江湖中常見的打扮。
有了鬥笠和人皮面具的雙重遮掩,除非是像宗師高手那樣以神識人,否則最多只知道武極易容了,不可能知道他本來的面目。
將窗戶推開一條縫隙,耐心觀察了半柱香的時間,再三確認沒有人監視後,窗戶瞬間打開,一道灰影閃出的後窗戶自動關上。
武極落入人群中後,還沒等周圍的人反應過來,便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在三丈外了。
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三息後,踏出第十步時,武極已經離開客棧三十丈,恰好來到下一個巷口,於是閃身沒入小巷裡。
其實,如果以直線距離來看,三息跨過三十丈的速度並不算快,一般的先天武者都能做到。
但如果是在擁擠的人流中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三息穿過三十丈的距離,天下間就沒有多少人能做到了。
一柱香後,巷子中段一棵大樹的樹葉忽然無風自動,緊接著一個灰色的身影從樹枝上輕飄飄地落到地上。
“沒有人跟蹤麽?”武極也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落。
“感覺自己是在和空氣鬥智鬥勇啊。”
武極也不是沒有想過等晚上,在夜色的遮掩下更容易脫身。
但在客棧多帶一分鍾,就多一分危險,萬一被公子哥帶人堵住了,那就尷尬了。
不過總的來說是松了一口氣,事情沒有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當然也有可能是武極反應太強烈,可能這會公子哥都還沒回到家呢。
都還沒來得及告狀,怎麽會有人來對付他。
只能說他實在太小心了。
隨後武極就從容的從巷子的另一邊走出,融入人流中。
該去探探這個盧家的底了。
…
另一邊,驚慌失措的公子哥三人離開客棧後,才沒走幾步,公子哥就停了下來,他受不了鄭百茂這個累贅了。
公子哥倒是有心想把鄭百茂直接拋下,又擔心鄭百茂傷的沒那麽重,到時候引起誤會,來個臨死前的反撲,拖自己下水就慘了。
眼珠子轉了轉,當他看見對面走來的一個挑著扁擔的賣燒餅小販時,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辦法。
“你!站住!”
刺耳的聲音嚇的小販愣在原地。
眼前這三人一個衣著華麗的大少爺,一個仆人,一個壯漢,三個人都渾身是血。現在叫住自己,怎麽想不沒有好事啊。
小販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雙腿顫抖,差點就跪地求饒了。
這一刻,他都想掉頭就跑。
但這裡是無雙城,有權有勢的人家要弄死一個老百姓是在太容易了。
他實在不敢拿自己一家五口的性命去賭啊。
況且也還沒到那個地步,說不定還是好事呢。
小販只能在心底這樣安慰自己。
好在公子哥接下來的話著實讓他松了一口氣。
“鄭師傅,你身上的傷勢太重,不能這樣拖下去了。所以一會就由小福和這人扶你去醫館。”
“本少爺則一個人趕回府上找父親大人求救。父親大人已經晉升先天了,再加上諸位師傅,一定能治好鄭師傅的傷!”
“嘶…”
“…”聞言鄭百茂渾身僵硬,
雙手下意識的鉗住兩人的肩膀,巨大的力量捏的兩人隻抽涼氣。 好在這力量來的快去的也快,還沒等兩人喊疼,鄭百茂就已經松開手了。
短短的一瞬間,鄭百茂想了很多。從牙牙學語到快意江湖再到碌碌為為只能應聘武師,前半生的經歷飛快得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身體中無時無刻的劇痛告訴他自己傷的有多重,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或許少爺有其他的想法,但這或許也是自己唯一可能獲救的辦法了吧。
最後鄭百茂只能無力地吐出一個字:“嗯。”
一張嘴,鮮血又抑製不住的從嘴角流出。
要不是公子哥一直再等他的回答,恐怕都聽不清他說話了。
“小福還有你,你們趕緊將鄭師傅送到最近的醫館。一定要請最好的醫師,要是鄭師傅有個三長兩短,本少爺繞不了你們!”
說完一手扯過小販,將鄭百茂的右手搭在他肩膀上,自己則使出吃奶的勁狂奔而去。
好家夥,往日他父親逼他練輕功時跑得都沒有這麽快。
…
“咚咚咚”!
“咚”!
“咚咚”!
“咚咚咚”!
“咚”!
“咚咚”!
“咚咚咚”!
“咚”!
“咚咚”!
…
在張天瑞按三一二的節奏敲了三遍後,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
“原來是張師兄回來了!”
“張師兄!”
“五師兄!”
…
待張天瑞走進門後,院子裡一下子就喧鬧起來。
“諸位師弟不必多禮了。”張天瑞擺擺手後,拉著最近的一位師弟詢問道:“元松師叔此時在據點裡嗎?”
“元松師叔今天沒有外出,應該在內堂吧…”那個師弟不太確定地回道。
“不是哦,元松師叔現在在側屋房間裡看書。我剛才才送茶過去了呢。”
好在這時,身後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師弟給了一個準確的信息。
這個小師弟張天瑞有點印象,是無雙城本地的一個孤兒,元松師叔見他頗為機靈,就收為外門弟子了。
據說過一陣子會被送回武當山,正式拜入師門。
“謝過二位師弟。”張天瑞道謝後,快步走向後院。
“咚咚咚”!
“師叔,天瑞有事求見!”
“進來吧。”明明隔著門,元松的聲音卻仿佛就是在張天瑞耳邊說的。
張天瑞輕輕推開門,剛走進去就看到元松師叔正一手撫須一手拿著一本道經目不轉睛地看著。
“啪”!
“嗯?天瑞,你這是怎麽了?”元松詫異地望著一言不發就直接跪下的張天瑞。
“師叔,天瑞特來請罪!”張天瑞雙手按在地上,低著頭道。
“哦?說說看,何罪之有?”元松師叔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哀樂。
“半個時辰前,天瑞去東萊客棧用餐時…”張天瑞將事情的經過包括自己的情緒變化都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沒有添油加醋,也絲毫為自己辯解的意思。
“所以,你認為自己錯在哪了?”
“是不該意氣之爭?”
“還是不該得罪盧家公子?”
“亦或者是不該回來搬救兵?”
聽完後,元松不急了,反而饒有興致地問道。
“這…”張天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起來吧!”元松略帶笑意地說道。
“…”
“怎麽,還要師叔親手扶你起來?”元松見狀樂了,故作嚴肅地說道。
“天瑞不敢!”張天瑞雙手一撐,瞬間筆直站好。
元松上下掃了張天瑞一下,確定他沒有受傷後,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才不急不緩的說道:
“行走江湖,意氣之爭是不可避免的。只要你問心無愧,就大膽的按自己的心意去做!”
“就像今天之事,雖說起因是你坐了別人的位子,但既然對方咄咄逼人,那你和對方鬥起來就是對的。”
“一味的隱忍只會讓武者失去傲骨。”
“至於得罪盧家公子的事嘛,只要你佔理,難道堂堂武當派會怕他們盧家?”
“還是我們張五俠的身份還不如一個世家少爺?”
“記住,我們武當派雖然是出身道家,講究清淨無為,但也不容他人肆意欺辱!”
“…”張天瑞被元松打趣得滿臉通紅,啞口無言。
“回來求援也是對的。武者要有傲骨,但這不意味就能盲目自大,明知不敵還要死撐。我們這些老骨頭存在的意義,不正是在你們成長起來之前,為你們遮風擋雨的嘛。”
“師叔…”聞言,張天瑞感動得兩眼含淚。
“哈哈哈…看來你師傅沒有說錯,你小子就是多情之人。”
“日後,恐怕英雄難過美人關嘍。”元松撫須大笑。
“…”眼淚收回,無言以對。
“走吧。師叔帶你去會會這個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