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這床我有點不太習慣,沒有感覺啊。”
白頌看著面前那個閉著雙眼、面容姣好的女人,面色有點發紅的說著。
但是總有第一次,這畢竟是他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做這種事,所以難免會遇到一些尷尬的問題。
“讓你做你就做,怎麽那麽多問題?!”
聲音有點厚重,還帶著一絲不耐煩的意味,讓白頌更加尷尬,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好…好吧。”白頌面色微紅,這才點了點頭答應了。
“嗯…輕點。”聲音小聲的囑咐了一句。
“嗯,我會輕點的。”白頌再次點了點頭,拿起手中的刮眉刀,開始給躺在工作床上的遺體修眉。
工作間不大,正中央昏黃的燈光下擺著一張工作台,上面正躺著一具屍體,旁邊則是正在給屍體修眉的白頌。
“師傅,我覺得咱倆剛才的對話不太好過審。”
白頌扭過頭,看向身後一名看起來五六十歲,穿著純黑衣服、端著茶杯、五短身材的矮胖子。
胖子姓裴,是白頌的師傅,正是他把白頌帶進了入殮師這行,白頌一直都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就一直老裴頭、老裴頭的叫著。
但是這個矮胖子倒是也沒有拒絕,可能也是習慣了別人這麽叫他。
“閉嘴,快乾活。”老裴頭端著茶杯,語氣嚴厲,面無表情的回了白頌一句。
入殮師是一門人數並不太多的職業,不管是現代還是千八百年前,這都是下九流職業中的一種,普通人避之不及。
究其原因,無非是覺得入殮師這行經常與死人打交道,太晦氣了。
所以平時白頌和老裴頭除了在工作間裡閑聊以外,很少會出門和其他人接觸。
其實這行有挺多禁忌的,比如不能參加親友的紅白喜事,不主動告訴別人自己的職業,不遞名片不握手,不對訪客說“你好“、“再見“、“一路走好“等,因為這樣會感覺不太禮貌。
不過關於這點其實白頌是理解的,畢竟如果你剛剛跟人介紹完我是個入殮師,然後轉手就來一句【歡迎光臨】,估計效果不亞於你朋友孩子滿月你上去來了一首:我種下一顆種子~終於長出了果實,那樣效果炸裂,節目效果拉滿。
“你下手輕點,別給人碰壞了!”老裴頭看著正在工作台旁粗手粗腳給遺體修眉的白頌,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隨後繼續說道:“你是跟她有仇還是怎麽著?下手那麽重?”
“我知道了,這已經很輕了,這個修眉刀也不是很鋒利,不會弄壞的!”
聽著老裴頭在身後叨叨,白頌翻了個白眼,有點不耐煩的回了一句,但還是把手中的動作做的更輕了一些。
尊重遺體,是這行最起碼的職業道德。
沒一會,白頌便已經幫遺體修好了眉型,隨後拿起眉筆,輕柔的在遺體的眉毛上小心翼翼的化著,畢竟這是她此生最後的體面。
不管生前是大富大貴還是窮困潦倒,在入殮師的眼裡,都只是一個離開了這個世界的人,讓他們體面的離開,就是入殮師的工作。
其實給這種幾乎完好的遺體化妝並不是很難,只要掌握一些基本的化妝技巧就可以做到。
但這行難,難就難在有好多的遺體都不完整,如果是意外身亡的話那真是什麽樣的屍體都有,白頌見過最恐怖的屍體就是前兩天一有一個人墜樓,腦袋都摔碎了,腦漿撒了一地,眼珠子掛在嘴邊,
饒是白頌身經百戰,也好懸沒有頂住。 白頌面前這具遺體就保存得很完整,周身上下幾乎都沒有傷痕,唯一的致命傷在咽喉處,是一處極其細微的刀傷。
即使白頌沒有什麽相關經驗,也能看得出來,這是一種十分輕薄刀片造成的傷害,也正是面前這名女性的死因。
“手法專業,一擊斃命,就是不知道是哪個喪心病狂的人殺了她。”
白頌這樣想著,手中的動作卻是沒有停下來,而是小心翼翼的給面前的遺體化妝,生怕有一點點差錯。
“是刀片造成的傷害嗎?”白頌自言自語道。
雖然這是白頌第一次給遺體化妝,但這已經老裴頭的工作室第二次接到有同樣致命傷的遺體了。
最近鳳城市並不算太平,似乎在夜幕之下正有一名神秘的凶手四處作案,專挑單身女性下手,這導致本來就是偏遠地區人員吃緊的鳳城市公安局工作量大幅度增加,法醫人手嚴重不足。
加上鳳城只是一個地處偏遠的小地方,市裡也沒有額外的資金擴充警務人員,想要在省裡調人過來那就更不可能了。
後來在鳳城市公安局刑警隊大隊長藍傑的推薦之下,這些遺體才被送到曾對藍傑有恩的老裴頭手裡,除了驗屍以外,就是好好安置這些遺體。
正好,也可以讓白頌稍微了解一下驗屍的知識。
過了大概兩個小時,天色已經微微暗了下來,給本就有些昏暗的工作間裡更添幾分壓抑的氣氛。
“呼…終於化完了。”
白頌呼了一口氣,抬手擦了擦汗,終於將面前的遺體化完了妝,雖然不敢說是栩栩如生,但至少也算看得過去。
“再給她穿上壽衣就好了。”
說著,白頌將面前的遺體溫柔的抱起,準備給她穿上壽衣。
這名女生的身材極好,前凸後翹的,只是由於死亡時間已經比較長了,所以屍體有些僵硬而冰冷。
出於職業原因,白頌倒是也不會有什麽邪念,他可沒有什麽奇怪的癖好。
很快,白頌就給她穿好了壽衣,然後將遺體“砰”的一聲,放進工作間的一排排大冰櫃裡鎖了起來,掛好了編號牌,等著警方或者家屬過來領走。
“師傅,搞定了。”
白頌拍了拍手,轉頭看向正坐在後面休息的老裴頭說道。
隨後順手將手套摘了下來,放在工作台旁邊的消毒櫃裡消毒。
這個消毒櫃是白頌來當學徒的時候老裴頭給他新買的,老裴頭有他自己專用的手套和消毒櫃。
“嗯,不錯,學得很快。”
老裴頭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端著茶杯,眼皮耷拉著看著白頌。
他對白頌的工作情況還算滿意,雖然白頌剛剛到職一個月,但是已經能將化妝等基本步驟完成得比較熟練了。
就是有時候控制不好力道,容易劃破遺體本就脆弱的皮膚。
“一般般吧。”
白頌謙虛的笑了笑說道,但其實內心裡巴不得在哪喊老子天下第一呢。
“把東西收拾一下。”老裴頭點了點頭,拿起身邊的茶碗輕啜了一口,伸手指了指工作台旁邊各種工具說道。
“好。”白頌答應了一聲,便轉過身開始收拾工作台,嘴裡嘟囔著:“只要我足夠努力,老板一定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其實對於這份工作,白頌說不上有多喜歡,但也不是非常討厭,他只是有點難以接受老裴頭當初哄騙他過來的方式。
說道白頌為什麽來這種地方上班,就得不提老裴頭那深不見底的套路了。
白頌是個孤兒,從小在兒童福利院長大,上個月的時候白頌剛剛成年,要出去找工作,剛一出大門,就遇到了在福利院門口晃悠的老裴頭。
老裴頭說有一份工作很適合他,就是到他的工作室當學徒,月薪兩千包吃住,每個月還有補助,白頌一聽,覺得挺合適的就答應了下來。
其實剛到老裴頭的工作室哪裡的時候,白頌還以為他開的是一家美容院,因為他做夢都沒想到一家殯儀館的名字居然叫做——《愛上你的容顏》。
旁邊還掛著一個牌子——【兼職看相】。
白頌當時就覺得這地方不靠譜,就想走,結果老裴頭就又跟他說,他有一個專門的倉庫放錢,只要白頌好好乾,就給他1分鍾的時間到那個倉庫裡拿錢,1分鍾之內他能拿多少就給他多少。
白頌本來是不信的,後來老裴頭把那個倉庫偷偷的打開了一點縫,白頌往裡頭一瞅,全都是紅紅的票子,當時就上頭了。
尋思著我這一分鍾時間就算一手拿五萬,倆手還十萬呢,於是簽了合同。
簽完合同了,老裴頭把門完全打開白頌才明白,倉庫確實是放錢的,一遝一遝一人多高的錢堆滿了整個倉庫,只可惜每張上邊的印著玉皇大帝。
“我收拾好了。”白頌手中動作不停,待把工作間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完了以後,才跟老裴頭說了一句。
老裴頭掃了一眼,發現工作間確實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這才端起茶碗站起身來,說道:“行了,回去休息吧。”
不過白頌聞言卻並沒有動身,而是轉過頭,指著工作間的一個黑暗的角落說道:“那,她怎麽辦?”
老裴頭順著白頌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那個黑暗的角落裡,正蹲著一名身影模糊的女孩,半抬著頭,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二人。
她的脖子上,正有一道細微的傷口。
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