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巴老頭和王偉平的說法,蘇乙在王成的地盤打架,人家王成振臂一呼,就能叫來很多幫手。
但人家王成是個好孩子,沒這麽乾,人家忍了。
一個囂張跋扈肆意打人,一個百般隱忍息事寧人,哪怕打架這事兒本身沒有誰對誰錯,但在這做人方面,孰優孰劣已經一目了然了。
老百姓也許見識不多,容易被人帶節奏,但絕不是沒有明白人。
秦淮茹太熟悉這倆老頭的套路了,一眼就看出這兩人在整活兒,玩兒套路。
她冷笑著就要開口,再把節奏帶回來。
於公來說,蘇乙是街坊,昨天的事情她是親歷者,太知道孰是孰非了;於私來說,這事兒牽扯到自己,自己這時候站出來替蘇乙說話,絕對能博得後者好感,以後豈不更好相處?
所以秦淮茹這時候是打定主意屁股坐在蘇乙這邊的。
但她剛要開口,賈張氏又拉住了她。
“你是不是真傻!都這時候了還看不清形勢?”賈張氏有些氣急敗壞了,“你替他說什麽話?這姓蘇的肯定要倒霉了,這些人你看看這穿著架勢,各個來頭不小,你這時候開口不是得罪人嗎?”
“媽你不懂,昨兒的事情我也在場,我肯定不能任由他們胡說八道。”秦淮茹對婆婆耳語,“他們再是誰也跟咱沒關系,但蘇援朝可是咱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街坊。”
“你沒聽那老頭兒說他是什麽教育部的嗎?”賈張氏道,“那不是剛好管棒梗兒的?”
秦淮茹頓時就愣住了。
這時候剛好因為王偉平的插話,易忠海問起了他的“貴姓”。
王偉平淡淡道:“我在教育部工作,抓教育工作。”
“你聽!他抓的就是棒梗兒上學的事兒!”賈張氏頓時得到了“佐證”,振振有詞,“你替蘇援朝說話,豈不是害了棒梗?萬一這些人忌恨你,在學校給棒梗他們穿小鞋,咱怎麽辦?到時候誰替咱說話?你個傻娘們兒,民不與官鬥,這道理你都不懂?”
其實教育部部委大院裡的人和一個普通東直門小學學生,那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就好像是一個分管文化事業的市長絕對不可能管到一個學舞蹈的普通小學生,離得太遠了。
但賈張氏和秦淮茹可不懂這裡面的道理,畢竟再有心眼也架不住文化淺見識短。
秦淮茹沉默了,最終什麽話都沒有再說。
場中,王偉平介紹了一下自己後,便又“退居幕後”,讓巴老頭兒接著說。
“唉,也怪我兒子,聽說這事兒以後,他氣不過,覺得沒這麽欺負人的,就要替我那大侄子抱打不平,要找蘇援朝去理論。我兒子也是老實孩子,也沒想怎麽著,就想著找到這蘇援朝,讓他給我大侄子道個歉。各位,這要求不過分吧?”
“不過分,絕對不過分!”劉海中搖頭道,“要我說這都太寬容了!”
巴老頭語氣突然憤慨起來:“但我那傻兒子根本沒想到,他就是想替小哥們兒出頭要個公道,居然鬧得要被槍斃!各位,你們說,有這個道理嗎?有天理嗎?”
眾人一片嘩然。
“巴大爺,這槍斃……是警察局的事兒,跟蘇援朝也挨不上關系吧?”一大爺疑惑道。
巴老頭兒抹著眼淚:“要是真挨不上關系,我們這老的老小的小,能一大清早就跪在這兒求人嗎?”
“到底怎麽回事兒啊?”劉海中焦急問道。
“就沒這麽欺負人的!”巴老頭悲戚道,“那蘇援朝是真有心眼子,那幾個孩子找他去理論,他主動提出要賠錢,孩子們以為他誠心悔改,覺得賠錢就賠錢吧,起碼這代表一個道歉認錯的態度,就接受了。”
“誰知道這蘇援朝心腸是忒歹毒,這根本就是他設下的圈套!把錢給那幾個孩子後,翻臉就不認人,把我兒子捅了一刀,我兒子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人家大夫說,差點就沒命!你們說,這人狠不狠?”
街坊們都很震驚,在他們看來,蘇乙是彬彬有禮的文化人,怎麽也跟街頭爭強鬥勇拿刀捅人的混混不搭噶,這時聽巴老頭說得確鑿無疑,頓時徹底顛覆了對蘇乙的印象。
這事兒三大爺一家也是頭一次聽說,他們也都驚呆了。
閆阜貴吃驚後質疑道:“巴大爺,這不對吧?按你的說法,他們十幾個人,蘇援朝就一個人,這人多的,還能讓人少的給欺負了?”
“那好孩子跟壞孩子能一樣嗎?”巴老頭悲憤道,“我們那幾個孩子平時老實巴交,根本不會打架,那蘇援朝下手狠毒,又仗著力氣大體格好,人多也不頂事兒啊!唉,你們是沒見,我那大侄子王成都被他打成什麽樣了,那叫一個慘,他媽見孩子第一眼都差點沒認出來……”
“巴大爺,你這說得我有點糊塗。”易忠海道,“你說蘇援朝給你們的孩子賠了錢,但後來蘇援朝又翻臉打人,那他圖什麽?”
“這蘇援朝,狠毒就狠毒在這兒了!”巴老頭咬牙切齒,“後來公安局來了,他一口咬定我兒子他們是搶劫,關鍵他的錢還是單位的錢,是公款,他硬是誣賴我兒子他們是搶劫公款!各位,這不缺德冒煙了嗎?搶劫公家的錢,那可是大罪!那是要槍斃的!可憐我那兒子,就是替小哥們兒要個公道,居然就要落個被槍斃的下場!天哪,這還有天理嗎?老天沒眼呐!”
巴老頭兒說著,竟捶胸頓足,嚎啕大哭起來。
一群老老少少像是約好了似的,頓時哭的哭,罵的罵,真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這警察就任由這蘇援朝糊弄?不能夠吧?”劉海中問道。
“要不怎麽說是下套呢?”巴老頭哭著道,“那幾個傻小子傻了吧唧收了錢,他們人又多,擱外人看,誰都覺得這就是搶劫。他們拿錢是事實,那蘇援朝就一口咬定是搶劫,還說是搶劫公款,警察也沒辦法,只能照章辦事……最終還是一個警察實在看不下去,偷偷跟我們說讓我們來求求這蘇援朝高抬貴手。只要他肯改口風,跟警察說這不是搶劫,那我們孩子就不用被槍斃了,其余那幾個無辜的孩子什麽都沒做,就是去瞧瞧熱鬧,結果白白挨了打,還要坐牢……唉……”
王偉平面色沉重道:“各位街坊,我們也都是正經人家,跟大家一樣好好過日子,突然就飛來這場橫禍,孩子們前途被毀了不說,還要面臨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劇,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跑來跪在這兒,希望這蘇援朝能高抬貴手,放我們孩子一馬。打擾街坊們,我們實在也過意不去,各位,咱們一起給院兒裡的街坊們鞠個躬,算是道歉了。”
在王偉平的提議下,一群人哭哭啼啼給大院兒裡的街坊鞠躬道歉。
這讓街坊們心裡更不是滋味,有人已經唾罵蘇援朝造孽了。
“使不得,使不得呀巴大爺!”易忠海急忙扶住巴老頭兒,“這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你們也都是為了孩子,誰都能理解。”
巴老頭垂淚道:“易同志,您是這院兒裡的一大爺,我一看您就是明事理的人。求求您,您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做父母的。要是我們孩子真犯法了,國家該怎麽辦怎麽辦,我們絕不含糊。但孩子沒做的事情,也不能讓他們憑白被冤枉呀!人命關天的事情,怎麽能紅口白牙就胡說八道呢?”
“易同志,我求求您,您幫幫我們,我們沒別的要求,只求這蘇援朝能跟警察說實話。他只要實話實說,讓我們幹什麽都行!他要多少錢我們都給,要我們的命,我們都給!”
“求求你了易同志!”
“各位街坊,求求你們主持公道呀,我們的孩子不能白白被冤死呀……”
“沒天理啊沒天理,殺人不過頭點地,欺人太甚呀……”
一群人哭喊哀嚎成一團,街坊們的情緒也逐漸被感染。
秦淮茹幾番欲言又止,面色陰晴不定。
一邊賈張氏看出秦淮茹還想說話,死死拽住她警告道:“你要是想害死棒梗你就開口!外人重要還是你兒子重要?”
“他們這樣亂說,蘇援朝以後可沒法在這院兒裡做人了!”秦淮茹皺眉道,“媽,這事兒我當面可以不說,但私下裡我得給一大爺說說,我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明明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我不能裝不知道。”
“易忠海?”賈張氏瞥了眼不遠處一臉凝重的一大爺,冷冷一笑:“跟他說有什麽用?那就是個假道學。”
另一邊,三大爺一家也湊在一起嘀咕起來。
“爸,這事兒肯定有蹊蹺,蘇援朝咱們家接觸多,對這人咱們也多少有了解,咱們不能聽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於莉道。
“那可說不準,知人知面不知心……”三大媽嘀咕道。
“王成……”閆解成仔細想了想,“這人我聽說過,說是很不好惹,跟磚頭會的人有瓜葛……磚頭會的老大叫巴慶泰,這老頭兒也姓巴……嘶,該不會是他兒子吧?那要是這樣,他們的孩子就是一群頑主啊,那還說什麽好孩子?”
於莉立刻道:“爸,你聽到了?這些人沒說實話,在這兒挑事兒呢,肯定是想利用咱們!”
閆阜貴看看哭哭啼啼的巴老頭,又看看扶著巴老頭說話的易忠海,再看看比巴老頭還義憤填膺的劉海中,以及眼珠子亂轉直往跟前湊的許大茂,眉頭一皺道:“這蘇援朝啊,一來就出風頭,還得罪了二大爺,我看這老易只怕也想壓壓他,這事兒不管有什麽鬼,咱們家都不能替他出頭,搞不好要被牽連進去。”
於莉一急就要說話,卻聽閆阜貴話鋒一轉道:“但咱家也別落井下石。這事兒咱家不跟著摻和,靜觀其變。”
於莉猶豫了下,道:“這要是蘇援朝倒了霉,我那掙錢的活兒只怕也泡湯了。”
閆解成道:“不能吧?他們不是來求蘇援朝的嗎?不管蘇援朝願不願意放他們孩子一馬,也不至於倒霉吧?”
閆阜貴冷笑:“說的都輕巧,真要是放了一馬,事兒就沒這麽簡單了。”
說著話,那邊易忠海已經走過來了,閆阜貴頓時住嘴。
“老閆,這事兒你怎麽看?”易忠海嚴肅問道。
“我?我待會兒要去上班兒去,最近我挺忙的,唉,這事兒我就不參與了。”閆阜貴笑呵呵道,“你跟老劉倆人看著辦就成。”
易忠海皺眉道:“你別打馬虎眼兒,你是三大爺,院兒裡出這麽大事兒,你可別想躲清閑。中午我打算開全院兒大會,讓蘇援朝好好解釋解釋這事兒。”
閆阜貴笑道:“老易,這事兒可能不那麽簡單,咱們也不能聽信一面之詞,我兒子剛說了,這群跟蘇援朝打架的人可能是街頭混混。”
“不管是不是混混,要是蘇援朝真下套坑人家,那就是不地道。”易忠海道,“做人不能這樣,得饒人處且饒人,更不能害人。這事兒咱們得管,不能讓人說咱院兒裡出了壞人。”
閆阜貴笑呵呵道:“那你們開會就成,我呀,中午真回不來。”
他是打定主意不摻和這事兒。
另一邊,劉海中激動對巴老頭道:“我早看出這個蘇援朝不是個好人,但也沒想到他惡劣到這份上!這家夥花言巧語,在我們廠還巴結上了領導,一進廠就要當領導,偏偏領導們也被他給蒙蔽了……我建議啊,我只是建議,你們去廠裡跟領導們反應反應這事兒,我可以幫你們引薦我們廠長,你們跟我們廠長好好說說,拆穿他的真面目!”
一邊一直偷聽的許大茂突然插嘴道:“你們要是真去廠裡鬧一鬧,還真管用,起碼他這領導是當不成了。”
“對對對!”劉海中眼睛一亮,激動道,“不能讓這種壞分子走上領導崗位,這是對正義的踐踏!”
巴老頭聞言眼睛一亮,跟劉海中又打聽幾句,但劉海中卻說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來。
過了一會兒劉海中去旁邊找易忠海,巴老頭急忙跑到王偉平這邊,壓低聲音道:“那小子要提乾,咱們要不要拿這事兒威脅威脅?只要他肯改口,咱們就不去廠子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