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蟬鳴聲陣陣傳入房中,獨孤夏穿好衣衫,推開房門,見承風手中拿著樹枝坐在亭中,眼睛呆呆地望著池塘裡的金魚。
獨孤夏頓了一下,聳了聳肩走到承風的旁邊坐了下來。
“想爹娘了吧。”獨孤夏將承風摟在懷中說道。
“也不知道他們在那邊過的好不好,承風不孝,還未曾給爹娘燒過分文紙錢,求伯伯能幫孩兒置辦些。”承風低頭盯著池塘說道。
“好,這點小事就交給下人去辦吧。”獨孤夏面帶笑意摸了摸承風的頭。轉過身道:
“順子!待會兒去集市上置辦些紙錢蠟燭,讓承風一會遙祭爹娘。”獨孤夏衝著家丁喊道。
“哎!好嘞!”家丁聽到後,應了一聲,立即去準備張羅。
不一會兒,法事祭台便搭好,承風對著祭台跪下,手中不斷向火盆添送著紙錢。回憶起前些天的種種,不由得慢慢鼻子又酸了起來。
“爹,娘,孩兒無能,入土之時承風無力戴孝祭拜,幸得伯伯相助,承風還好,爹娘勿念。”承風一邊說著一邊抹著眼淚。
“張賢弟,承風一切安好,你在那邊可以放心,以後每年,為兄會定會為你二人焚燒紙錢。”
獨孤夏摸了摸溢出的淚水,衝著祭台行了幾個禮。
……
晌午時分,日頭漸熱。獨孤夏將張承風叫到堂中坐下,順子往桌上擺了些花生和瓜果,把其中一個最大的蘋果遞給了承風。
“蘋果啊!預示著平平安安。”順子抹了抹承風的鼻頭笑著說道。
“哈哈,順子啊,天熱了,回房休息會吧,等過了晌午隨我去趟商行。”獨孤夏對順子說道。
“好的老爺。”順子應著獨孤夏的話,衝承風笑了笑便出去了。
獨孤夏看了看眼前可憐的承風,心裡百般不是滋味,伸手扒了幾個花生放到承風面前,可有些話,卻不知如何開口,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伯伯,有什麽話您說吧,風兒長大了,風兒聽伯伯的安排。”承風嘴角上揚,尷尬勉強的笑著。
“……風兒真乖,是個大人了。”
獨孤夏一邊說一邊溫柔的撫摸著承風的頭,這段時間承風的頭髮又長了些。
“伯伯昨日看過了你父母讓你帶給我的東西,又和你伯母商量許久,覺得你父母之事沒有那麽簡單。”
獨孤夏看著承風,語氣刻意的平和,承風沉默著,靜靜的聽著獨孤夏說的話,心裡早有預感一二。
“首先為了你的安全,再者,你也看到了,你伯母身孕已久,若有突發之事,伯伯我……伯伯怕風兒誤會,才覺難說出口,風兒,生逢亂世,你可願拜師學武?”
獨孤夏說到一半頓了一下,鼓足了勇氣繼續說了下去,這隻言片語的幾句話似乎難倒了這個四十來歲的男人。
“風兒願意!”
承風似乎提前就想好了許多事,並未有任何猶豫,乾脆的答應下來。聽到承風爽快地答應,獨孤夏心裡五味雜陳。
“太華劍宗掌門,江湖人稱凌雲子的杜轍,是伯伯的故交。伯伯送你去華山修行正派武學,風兒的衣食住行和所用之資,伯伯會為你打點周全。”獨孤夏說道。
“風兒謝過伯伯。待日後風兒若能出人頭地,定不忘伯伯之恩。”承風說著,眼裡比之前多了些許光芒。
獨孤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沒再說話,把承風交給丫鬟照看,便叫著順子一起出門奔著商行走去。
穿過兩條大街,不一會兒,獨孤夏便來到廣茂商行門前,獨孤夏將懷中帳本交給順子,順子點了點頭奔著街對面正德錢莊走去。
廣茂商行進門兩邊分別擺著兩張客桌,內裡羅列擺著許多展示貨品,綢緞布料和米面糧食應有盡有。看著獨孤夏走進來,掌櫃順手拿起櫃上的帳簿,迎了上去。
“官人您來啦!”
掌櫃一邊笑著,一邊拿凳子招呼獨孤夏坐下,將帳簿放在了桌上,示意夥計倒了杯上好茶水。
“何掌櫃,我最近要出趟遠門,幫我備些糧食,藍、白色的麻衣布料和綢緞備上二三十匹。”獨孤夏坐下說道。
“呃……好。”何掌櫃面露難色,點了點頭應道。
“我聽說最近布料緊缺,可是商道受阻?”獨孤夏抿了口茶問道。
“唉,官人您有所不知,京兆府商道布防的關卡越來越多,處處受阻,貨物流動太慢,我們城南和城西的裁縫店,都快沒有東西用了。”何掌櫃坐在旁邊,搖了搖頭應道。
獨孤夏點了點頭又問道:
“那糧道如何?”
“契丹人剛走,北方多處被洗劫一空,再加上流民四起,南方糧道堵塞。這不,最近來了一位年輕人征糧,看穿著不像官兵,卻獅子大開口,要征五萬人兩年的糧食。這我哪敢答應啊!瘋了嘛這不是!”何掌櫃雙手一攤。
“哦?這倒稀奇,不穿軍裝卻要征軍隊的糧食?”獨孤夏自言自語,摸了摸胡須。
“最近流民逃難的越來越多了,一天能看到好幾個進來要糧的,看著孩子餓的皮包骨頭,真讓人心疼啊。”何掌櫃翻了翻桌子上的帳簿說道。
“各路漢人諸侯打來打去,遭殃的只會是黎民百姓。明日開始吩咐夥計熬上二三百口人的米粥,施舍給難民,眼下只能做到這了。”
獨孤夏說完,放下手中的茶盞,順了順衣袍,打算離開商行。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員外有顆愛民之心,在這亂世,實屬難能可貴,看來獨孤員外值得在下三顧茅廬!”
話音未落只見一黃白長衫男子邁入商行,此人生得容貌俊美,錦冠長發,眉宇間英氣難掩。渾身衣著未見有多華貴,卻隱約有一股傲人的氣質。
“閣下是……?”獨孤夏問道。
“在下柴榮,見過獨孤員外,久聞員外大名,在下甚是欽佩,只是軍務在身,未得閑專門登門拜訪,倒是在此遇到員外,榮幸之至!”柴榮絲毫不失禮數。
“三年前蘇州武林大會,將軍威名遠揚,今日到訪,在下有失遠迎……”獨孤夏剛要行禮便被柴榮叫住。
“唉,實是慚愧,在下當年氣盛,竟害了裴大俠。員外切莫再提什麽威名。”
柴榮失落的低下頭,神色暗淡了許多。
“哎!不提傷心事了!對了,剛才聽何掌櫃所說將軍前來征糧。可將軍這等裝束,不知……”獨孤夏疑問道。
“在下此行並未驚動各路官員,隻為征得軍糧,兩次均被掌櫃所拒,正想著登門拜訪,家丁卻告知員外來了商行。”柴榮看了看旁邊的何掌櫃。
何掌櫃一動不動,笑容僵在臉上。
“糧食來源倒是有,只是這征糧的費用和商道……”獨孤夏恭敬地問道。
“這一點員外大可放心,銀子分文不少。至於商行的商道,無論糧道還是布匹就都交給在下。”
柴榮自信的話語,傲氣的語氣,驚呆了獨孤夏和何掌櫃二人,如此互惠互利的買賣,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在下還有一問,不知將軍為何方軍隊?哪位大人征糧?”獨孤夏問道。
“樞密使,郭威!”
……
胯下照夜青驄馬,
背後銀月點鋼槍。
右手將軍令,左手翻天掌。
卻道來者何將?
天之豪傑,不世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