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慘叫在鮮血噴湧聲中戛然而止,奇諾輕揚拋出手中那朵散發著異香的花,任它落在土壤間慢慢凋零,歸於泥土。
此時已過黃昏,夜色開始佔據蒼穹的各個角落,只有東方的天空還殘留著一點夕紅,周圍的光線變得暗淡,崢嶸的林木間滿是陰影。
屬於白晝的生物開始退散,屬於夜晚的獵殺者們正在蘇醒。
黑暗中不停傳來幽邃危險的氣息,兀然折射出狼眸般的幽光,轉瞬即逝。
緊接著,人影走出。
菲奇身後的夜空中升騰起閃耀的星火,那些都是輪回者死後瓦解成的光粒子,她手中握著白色的潔玉,異色瞳仿佛也被洗滌得無比純淨,冬雪般剔透白皙的肌膚映襯著銀色月光,幾縷細膩的發絲落在稚眉間,隨晚風輕輕飄動,一如起舞的黑蝶。
乾淨與不乾淨的區別就像現在這樣,眼前這個白淨無暇、剔透如雪的女孩,和之前那個渾身汙漬、沾滿血垢的小瘋子,完全是判若兩人。
不過,這如夢如幻的一幕並沒有持續太久,菲奇的本性很快就暴露了,興奮地在地上打起滾。
奇諾完全不明白這種舉動的意義在哪,只見她滿地打滾,沾上好多泥土,又很快被潔玉清理乾淨,就這麽一邊滾一邊歡呼,然後爬起來蹦蹦跳跳說:“太好玩了!這個東西真是太好玩了!不管身上沾到什麽髒東西都沒關系,嗚哇,這就是吾主的力量嗎?!”
奇諾:“送你了,以後一直戴著,我不喜歡髒的人。”
“好好好,我一直戴著,絕對不扔掉!”菲奇不停點頭,那副乖巧討好的神情,讓人不禁懷疑,如果她是一條狗狗,是不是尾巴已經搖上天了。
鬧騰過後,兩人在森林中漫步穿行。
菲奇仰著小腦袋,足下一踮一踮走在前面,奇諾則是走在後面,身影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
暴食世界的天象和傲慢世界沒有太大區別,朦朧的夜空中月光閃耀,月亮非常龐大,有前世的十倍大小,恍然間有一種貼面而至的感覺。
天體巨物安靜地懸掛在那裡,林間盈滿浮光漾影,沉睡的草木在微風吹拂下輕輕搖曳著。
夜色雖美,但森林中的夜晚往往不安全,會有各種野獸出沒,更何況是凶獸滿地跑的暴食世界。
不過,也許是奇諾身上自帶的威壓驚懾住了附近的凶獸,兩人一路上沒遭受任何襲擊,就算附近偶爾傳來動靜,黑暗中出現一雙雙折射著寒芒的獸瞳,也是在觀察片刻後就趁著夜色逃走,尋找其它獵物去了。
這讓菲奇很鬱悶,她摸著肚子嘀咕道:“肚子好餓,為什麽沒有凶獸過來給我咬一口呢...”
眼前這個暴食小瘋子,奇諾對她的身世很感興趣,便開口問道:“你原來是做什麽的?”
“原來?”菲奇轉過身,大大咧咧地倒退行走,她想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哦,你說前世?”
奇諾點頭。
菲奇懶洋洋地說:“也沒什麽特別的經歷吧。我不是人類養大的孩子,我的媽媽是一隻狼,我從有記憶起就生活在森林裡,跟著狼媽媽捕獵,吃肉喝血,和狼群一起長大。”
這還不特別?奇諾頓時覺得無語,但仔細想想,他好像也沒資格說別人的童年太奇葩。
菲奇繼續說道:“在我長大的第8個冬天,森林裡來了一支開拓隊,到處砍伐樹木,狩殺動物,我和狼媽媽也就失散了。”
“後來,那些人類發現了我,把我帶回人類社會,在他們稱作‘醫院’的地方做了各種檢查,我記得我當時什麽都不懂,以為他們要用儀器傷害我,還咬傷了好幾個人,哈哈...”
“不過很快,一個貴婦收養了我,教我人類習性,教我說話認字,給我取名叫菲奇,把我當女兒養大。不得不說,人類的生活確實很有趣,比如他們會把一些好玩的故事用文字寫在紙上,或者拍成電影,畫成漫畫,做成動漫之類的...”
“但我始終適應不了森林之外的生活,因為人類的有些習慣好奇怪...他們居然喜歡吃死了很久的獵物!那些攤位上賣的獵物,運氣好還能碰到完整的,運氣不好連皮毛都沒了,就剩一塊肉在上面!一點都不新鮮!我聞著就yue~yue~”
“你知道更奇怪的事是什麽嗎?人類把獵物買回來,不僅要把毛皮剝乾淨,還要把肉放在火上燒!哇...那種火燒過的肉,你能想象是多麽可怕嗎?人類真是太野蠻了!”
菲奇嘰嘰喳喳講著這些頗具違和感的往事,奇諾倒覺得不奇怪,這種森林狼哺育帶大的女孩,從天性來說就是野獸,哪怕學會人類語言,進入人類社會,那也只是一隻“會說人話的野獸”而已。
也難怪她的性格像個放蕩不羈的小瘋子,像野狼那般不怕疼不怕死,茹毛飲血生吃獵物也都毫無障礙。
要換成別人成為拒絕者,獲得暴食能力,想要張嘴去吞噬生物,滿口血泥相間,怕是要惡心好久——至少奇諾自認頂不住。
奇諾繼續問道:“你後來是怎麽死的?”
菲奇笑嘻嘻地說:“被媽媽殺死的嘍。 ”
奇諾:“狼媽媽?”
菲奇搖頭:“人類媽媽,就是後來收養我的那個貴婦,她養了我8年,過程吧...其實不太好,不是說她對我不好,而是我很不適應。”
“她總叫我吃一些奇奇怪怪的食物,比如用火燒過的肉,用水煮過的植物,還有一些谷類...從來不允許我吃生食。我每次吃人類食物都想吐,就經常跑去農場,把她養的羊啊雞啊什麽的偷偷吃掉,哈哈。”
“我長大的第16個冬天,有一天我睡醒以後,發現自己不在窩裡,而是躺在一個台子上,用人類的語言來說,那好像叫...手術台?”
“媽媽也躺在旁邊的手術台上,她看到我醒來很驚訝,穿白衣服的人說是什麽麻醉耐性太高什麽什麽的,反正當時亂成一團,大家都在大呼小叫。媽媽就說:別麻醉了,直接取。”
“最後,那些穿白衣服的人就拿鐵鉗猛敲我的頭,把我敲得沒力氣了,他們就切開我的肚子,把我身體裡的器髒取了出來,放進一個冒著白霧的盒子裡,拿到媽媽身邊——我的記憶到這裡就結束了,再醒來,就是漂浮在黑暗中,有個奇怪的聲音問我要不要簽訂契約,成為輪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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