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香師們點了點頭,首先打開了張揚的製作的香料,取出火點燃後,往鼻尖輕輕煽動。
“果然,這香的質量出奇的高,有種尊貴入梅傲如竹的感覺……張先生大才!”
一位識香師誇讚了一句,其他人紛紛點頭。在他們的眼中,香氣飄飄轉轉,宛如神仙一般。
“迷迷蒙蒙,虛虛幻幻,這是……曼珠沙華的味道,還有藍玫瑰,血菩提,奇哉怪哉,這香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但又似乎就在面前。”
“高!實在是高。這水平,哪怕是在整個楚國,也都是能排上名號的!”又有一位年老識香師道。
但張揚的眉毛確依舊是緊鎖的。雖然早有預料,但他對【天外樓】的評價……依舊是……不甚滿意。
這不是他最想聽到的評價,他調的香,應該是有一種……
“仙氣。”
那位資歷最老,身穿紫紅色華美長袍的老者開口道,他雙眼神光璀璨,嚇了周圍人一大跳。
“此香立意在仙,非紅塵世俗可以評判!”
張揚的雙眼陡然瞪大,驚喜滿溢了出來!
這個世界上竟真的有能懂他的香人……
“我名鍾漢,乃是天外樓楚國分堂副堂主,你可願入我天外樓,投身研究,格物學問?”
他這是起了愛才之心,他們【天外樓】也開設‘天工’部,按照樓主的說法就是‘革新,創造,發現,改變’新世界。
張揚此刻滿心激動,但一想到家族,還是道:“抱歉,我之意,在興盛家族,怕是要辜負大人的期望。”
鍾漢歎了一口氣,沒有過多勸說。
張俊義心中大石落地,頓時感覺眼前的侄兒順眼起來。不枉他從小就被灌輸家族為王的概念。
方不浪懶得搭理他。
鍾漢鍾老先生看著香水瓶,眼中好奇之色一閃。
“造型倒是古怪,就是不知道水準如何?”
“也算是革新之舉”
“不過,是江湖草莽還是隱士高人,一比就知”
他輕輕的打開瓶口,用手輕輕煽動,往鼻尖送去。
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胡子輕輕抖了兩下。
他的眼皮向上抬。
他的舌頭打結,鼻翼兩邊猛地鼓動。
似乎,他的眼中,出現了一個充滿活力的少女,在墨色的江南中打著紙傘,在魚米酒香的深巷裡捧著一朵帶著水珠的蓮蓬,笑著在他在頭上那戴了一朵嬌嫩的枳子花……
“阿朵……”鍾漢眼底有過迷茫,他想起了而是青梅身上的枳子香,想起了起了江南的酒家,蓮花的馥鬱……他想起了很多很多,想起他離家中舉,想起他被推舉加入【天外樓】……他們分開了,關系平淡了……
一曲啼烏心緒亂,紅顏暗與流年換。
當他歸家,青梅雖未年老,但竹馬卻已然被京中繁華迷亂雙眼,深感她塵土氣太過濃烈……
青梅竹馬終究抵不過門當戶對……
他認為自己又愛上了現在的妻子,高貴高傲,心氣很高,最重要的是,那是師傅的女兒……很有教養,知書達理……想起半生塵華,想起半世浮沉,思緒惆悵。
張揚所調的香讓他飄飄欲仙,隻感覺山有木兮卿有意,但此時嗅著方不浪所調製的香,卻仿若被拉入了塵俗,又品了一遍浮生…最後若有若無的書墨氣息濃烈,那隱含的些微枯澀,都讓他清醒的認識到…此香,是紅塵香。
枯澀後卻沒有一直期望的回甘,
而是更加香醇,直接的苦到最後,忍不住去回味品評。 這塵世之香把他從飄渺的仙境一下拉入了凡俗。
這兩種香,就好像天生相克。
一個飄渺如仙,讓人心生神往,一個原自凡俗,卻讓人認清現實。
方不浪看著這位鍾漢鍾大人的表現,嘴角微微扯動。其他的識香師倒是沒有這麽入戲,但也都表現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表演,也太浮誇了吧。聞香居然能飆淚……”
“工資應該是到位了……雞腿也該管夠!”
“道具組應該加了丙烯基半酰胺酸次黃酸……不然流什麽淚啊”
方不浪感覺這老頭在無病呻吟,他怎麽知道這老頭是在發什麽酒瘋,他只知道,這名為鍾漢的男子……搜索需要五百點的靈能值。
大人物啊。
鍾漢對著方不浪道:“塵世之香……就質量而言,我難以評判,但是,加之我個人的情感,我認為,這位狼滅選手,是今天的真正贏家!”
張揚正準備迎接勝利,突然如遭雷擊。
“你說…說什麽??”
他慌忙的看向周圍的識香師,看見他們都低著頭,似在品味。
“先生大才。”
鍾漢對著方不浪道,話語間悄無聲息的把‘小’字去掉。
隨後,他也覺得似乎有些不妥,隨即道:“我會專門給您準備一間靜室,我們可以道裡面細聊”
這位身份高貴的天外樓堂主絲毫沒有吝惜讚美之詞,讓眾人驚異的同時,又感到濃濃的不可思議……
方不浪可不想和這勞什子的【天外樓】有關聯,他對此沒有絲毫的了解。他感覺這鍾漢邀請他進去,多半是要這【香水配方】,如果不用做商途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給他。因為給了配方他們也沒有足夠純度的酒精……
反正,酒精的提取方法,利用蒸汽榨取精油的技術他不會告訴天外樓……
剛才那鍾漢講道,似乎要搞科研,天工之類的…他更是對此非常反感。
他的夢想,可以用臉吃飯啊。
“堂主高義,奈何本人瀟灑慣了,天外樓那種宗門……規矩太多,且本人心中早有志向,怕是會誤了貴樓門楣。”
鍾漢遺憾點頭,又道。
“如此也罷,不過仍有一些事情香和先生相談,若是先生無事,今晚六點,我在金鳳樓訂好酒席,到時詳談如何。”
其他識香師一臉驚訝,堂主對這狼滅也太重視了吧,一次邀請不成,居然再次定下酒樓詳談。
方不浪再不應,就是不給他的面子了,難免橫生枝節,隻得無奈答應。
裁判看時候差不多了,宣布張揚的評判結果。
張揚此刻心中惶恐,面色有些嚴肅,剛才鍾漢副堂主的話讓他有些不安,但他也明白,香有些時候,是需要搭配人的經歷,心境等……
……或許,正是如此,讓鍾漢副堂主給了方不浪過高的評判,他還有機會!
他眼睛瞪的如銅鈴一般大,目不轉睛的看著計分板。
第一個識香師給了八分,接著是八分,九分,九分,八分……他心底的石頭落了地……笑容恢復了肆意。
如此,勝利已然在手!
他看向方不浪,想要做一個挑釁動作,但是又看見方不浪對他做的手勢。
那是一個巴掌。
“五千金幣?”
這怕不是癡心妄想?張揚感覺方不浪可能對這‘天香爭奪賽’一無所知。
上一屆‘天香爭奪戰’第一,均分只有六點五……
而這一屆……他八點幾的評分……穩贏!
方不浪確實不懂,但是他心態很穩。
從之前那幾人的神情,他感覺自己還是要略勝一籌的。
對於這場勝利的評判,那些識香師們,早已給出了答案。
而輪到方不浪的香被評分時,所有人緊盯著識香師們一個個舉起的牌子。
那是……一串串的一和零。
沒有掉隊,沒有破壞隊形。
就是單純的,有規律……一和零。
……
……
林媛媛看著方不浪的身影,感覺有些熟悉感,只是他蒙著面,看不清面孔。
“眼角有痣?”
林媛媛記下了這個細節。
她這幾天從開始過得很不安生,經常性的失眠,盜汗,而林佳也被林繼業脫離了奴籍,這幾天和趙田勾搭上的很緊密。
而她似乎變得越來越無關緊要……
於是,她開始專心投身事業,研究商機。她這兩天,提拔了很多人,也撤掉了很多人,整合屬於她自己的班底。
她報復性的工作,希望自己日後能有更堅實的依托,能有不依靠男人的資本。
而眼下,這狼滅,她相中了。
若能拉入麾下,她商業的版圖,便更加完美。
於此同時,張俊義城主面色猶疑,有些後悔剛才的呵斥,池馳大公子目漏驚芒,思考勸說狼滅加入的可能性。
王元鵝秋水一般的眸子動了動,細長如狐的眼睛眯起,有些狡黠。
之前的張揚是家族勢力,沒有拉攏的可能,這狼滅,卻未必沒有機會。拉攏狼滅,卻也等於拉攏了一塊金字招牌。
方不浪看向張揚,見他如豬肝一般的面色,笑道:“張大才子,5000金幣哦”
張揚的臉色,一片慘白!他沒有天真的以為【天外樓】有貓膩,唯一的可能就是,這條黑馬……太黑了。
他看向自己的舅舅,張俊義面色如冷鐵一般,別過臉去。
“狼兄……可否緩些時日,我暫時,暫時……拿不出這麽多。”張揚看著方不浪,面色通紅,似乎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沒那能耐,裝什麽大頭鬼……”方不浪嘀咕了一下。
張揚的面色更加慘白,看向張俊義。
對著城主道:“張家就沒錢嗎?”
城主府的張俊義看著張揚,心中一狠,道:“我張家是清白世家,財資皆用於民,也未有余錢。”
方不浪直言道:“輸不起就輸不起唄,裝什麽……”
張家這些年經濟緊張,張揚也沒有贏下牌匾,五千金幣也不是拿不出來,只是換一個沒有拿道【天香】牌匾的張揚,太不劃算!
“你以後就為我打工吧!什麽時候湊夠五千金幣,什麽時候我還你自由!”
“不可能”張揚面紅耳赤,感覺受到了侮辱。
“五千金幣”
“我張揚一生,不弱於人……”
“五千金幣……”
“我命由我不由天!”
“五千金幣……”
………………
此時, 方不浪見時機成熟,轉向池家方向,開口道:“我狼滅一生行事瀟灑,唯有一事一直讓我放之不下……本人年少時,受到池家施粥,受過池家恩惠,今日前來,一是為報恩,二則是要求個庇護,不貴門能否收下我!”
方不浪的姿態放的是相當的低了,尤其是狼滅的人設一直是非常囂張的,此時的低姿態讓池家受寵若驚。
王元鵝動了下眼皮,支會了位於左下方的池馳一眼。
池馳如釋重負,看向方不浪,笑道:“先生所言高義,鄙人佩服,若有意,我池家自然是歡迎之至!”
林繼業悄悄看了一眼身邊的趙浺,本來讓趙家前來,就是想要展現一下肌肉,但沒想到黑馬層出,肌肉沒有秀成,反倒是鬧了笑話。
趙浺面色平靜,道:“池家有騰飛之態……”
林繼業道:“倒也未必,我林家家大業大,重心不在調香,若比底蘊,池家是不如的……”
趙浺道:“我只是感慨,林公勿要多慮,商業上,我不知,全憑林公自琢……”
林繼業點了點頭,繼續開發香業市場,形成香業和紡織業,染業體系是他們目前的重心。
林媛媛道:“我知先生大義,也不想辜負先生,不過,若是先生在池家難以施展手腳的話,我們林家的大門也永遠向先生敞開。”
張俊義臉皮抖了抖,道:“我城主府也是如此……”
他那個侄兒,還是輸了啊。
真是個…沒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