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道聲音相符的形象出現在子夜面前。

　　那是一個老者，穿著深藍接近於漆黑顏色的長袍，覆蓋身體的絕大部分。

　　黝黑褶皺的肌膚，異於常人細長越過膝蓋的手臂，突出圓瞪的雙眼，以及那高聳的顴骨，無不昭示著他費舍爾村民的身份。而且相比於這裡其他的村民，老者樣貌的變異更加明顯，肌膚的褶皺被一種暗綠色的類似癬一樣的東西覆蓋，看上去就像無數片粗糙的鱗片。

　　子夜想起了這裡的村民像什麽了……魚人。

　　人類和魚類雜交的產物，陸地生物和海中生物基因混雜後誕生的種族。

　　在老人扭曲變異的臉上，子夜能清楚地看到憤怒的神情，以及充滿警惕意味的眼神。

　　緊接著，數名和那位最老者的相同模樣的人走了進來，他們站在這位最老者的身後，恭恭敬敬。

　　最老者抬起他細長乾瘦的手臂，指向子夜身後的老人，情緒激動的罵道:“該死的雜種，背叛者，當初，我就不應該放你們母子進來，就應該讓你們在神的怒火下屍骨無存！”

　　老人撲通一下跪倒在最老者的面前，“最老者，請您請示神明寬恕我的罪過！涅斐斯·斯托雅諾維奇懇請您向海洋神寬恕我的罪過！”

　　最老者緩緩落下手臂，讓袍子重新滑落，遮擋住鱗片般的肌膚。他仍舊沒有消除憤怒，接著，他轉頭看向這憤怒的源頭——子夜。

　　但也僅僅是看了看。

　　下一秒，他對身後的人發號施令，“將這個邪惡的星城人帶到神殿去！”

　　子夜沒有反抗，他知道自己在短時間內改變不了這些人對自己的印象，和從小在星城生活過的卡弗倫·斯托雅諾維奇的兒子不同，這些人從小生活在費舍爾村，這裡的意識形態告訴它們星城人都是邪惡的，都是自己的敵人！

　　一路上，子夜被押送著穿過大半個費舍爾村，他再次看到了這裡的居民凝視自己時那詭異的視線，他毛骨悚然。

　　很快，他就被扭送到了費舍爾村的一處高點——海洋神的神殿。

　　這是一間由泥土不規則石塊堆積而成的巨大建築，那些石塊外表圓潤光滑，一看就是在海洋中被衝刷了極長時間才形成的。

　　整個建築的形狀類似蒙古包，只不過巨大了數十倍不止！

　　神殿的門是由各種貝殼類和甲殼類的殘軀組成的。

　　子夜進入被推搡進內部，他看到牆壁上滿滿地塗鴉著各種海洋生物，它們的頭部統一朝著一個方向，和大門對立的方向。

　　那裡存在著一個長方形的空洞，如同窗戶，外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海，翻湧的黑色浪花令人心生恐懼。

　　這是神殿?

　　環顧一圈，子夜不由得產生疑問。無論是神殿的內部還是外部，他都看不到這些費舍爾村民所崇拜神明的形象，或者代表神明形象的符號。

　　難道是窗外的大海?

　　子夜看向那面對大海的長方形窗戶，不禁產生這種想法。

　　接下來，最老者的行為證實了這種想法。

　　他跪拜在那方空洞前，虔誠的禱告起來。

　　隨即，有人摁著子夜的肩膀強迫他跪在地上，並壓著他的頭。子夜用余光看到了這裡的所有人都無比虔誠的跪倒在地，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閉著眼低下頭不斷念誦。

　　那不是斯特姆帝國官方的語言，詰屈聱牙，很多音節如同咳痰一般，子夜根本聽不懂這些費舍爾村民在念誦什麽，只是無數次聽到了一個詞匯:艾克費和。

　　他記住了這個詞。

　　當祈禱結束，所有人從地上站起來，子夜也想起身，卻發現有兩隻手摁在了自己的肩上，力量之大令他無法動作。

　　“星城人，神將會對你展開審判！”

　　審判?

　　子夜的表情沉了下來，緊緊凝視著空洞前站立的最老者。

　　對方會怎麽審判?直覺告訴他這場審判絕對不是和法庭一樣，通過不斷堆列證據來理智的做出判斷。

　　他等待著，可接下來，從最老者開始所有的費舍爾村民都從神殿中走了出去，隻留下子夜一個人在這座神殿當中。

　　子夜望這外面的無垠海洋，寂靜，只有持續不斷的海浪聲傳到耳邊。

　　他想起了一種古代審判的方式，利用人們的寂寞與孤獨，被審判者在一棟空空如也的房子內，沒有水，也沒有食物，當一段時間以後，被審判者沒有死亡或陷入瘋狂，就會被判作無罪。

　　可這種審判所需要的是一個完全封閉的房間……

　　子夜起身走到那長方形的窗邊， 向下看去，如懸崖一般，海浪衝刷著礁石。如果從這裡跳下去一定會沒命的。

　　他凝視著大海，漸漸地，他發現海平面正不斷的上升！

　　這是錯覺嗎?

　　子夜詢問自己。

　　緊接著，他感到身後有無數雙視線注視著自己！

　　子夜猛地回頭，身後卻空無一物，除了……牆壁上的那些被畫上去的魚。

　　相比最開始看到的那樣，這些魚更加逼真了，尤其是這些魚的眼睛，紛紛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子夜感覺自己的心跳不斷不斷加劇，在大腦的控制下，釋放了類似腎上腺素等激素，身體開始燥熱起來。

　　唰，唰，唰……

　　海浪聲越來越近了……

　　子夜立馬轉身重新看向窗外的大海，果然，海平面上升了不止十米，已經即將通過窗戶漫到神殿內部。

　　這絕對不符合物理規則，子夜確定了是海面的上升而並非神殿的下降，如果是下降，這種速度自己一定會感知到的。

　　幻覺?或者神秘側的力量?

　　子夜感知著周圍靈力的存在，他發現神殿內部的靈力異乎尋常的濃鬱！

　　而且呈現某種奇異的形狀。

　　牆壁上的繪畫越來越逼真了，已經和真正的實物沒有什麽差別了，子夜甚至能聞到濃重的魚腥味。

　　這真的是幻覺嗎?

　　如果是幻覺也未免太過真實了吧。

　　俯視窗外的海面，現在的高度已經不足以令自己摔死，想要逃這是唯一的途徑，但問題在於，眼前的景象是否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