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啊,”西裝男又咽下口吐沫:“凡是住那間宿舍的,到了半夜就會看見憑空冒出來一個吊來吊去的‘掛子’,掛在廁所門框上,肚子鼓的像個簸箕,而且還光溜溜的往活人身上湊咧!還有——”
“住在那房裡當場沒嚇死的,”西裝男故意壓低聲線:“第二天必眼屎糊面,嘴角歪斜,臉色發青,輕則大病一場曠工開除,重則……”
“重則什麽?”喜水忙追問道,小腿肚子一個勁打顫。
西裝男又瞅了眼周圍,用蚊子嗡嗡似的聲音:“跳樓!那女鬼會跟著人,纏著跳了樓才罷休,沒聽說過嗎——“
“摔和吊是一對,陰間好相配!”
“這這這……”憑白無故聽了個鬼故事,整個人像大冬天捂了塊冰,從頭涼到腳。
喜水這貨天不怕、地不怕,三歲就敢上樹掏喜鵲,下河抓老鯰,本來對鬼怪啥的從來也沒概念,但自從親眼見了一次……
“停車加氣“的小磚樓挨著省道,那一年喜水上小學五年級的冬天,天黑得早,回家的時候發現遠遠堵了老長一段車,站在高處首尾都看不見那種,這還比較少見,一般這種情況要麽是出車禍,要麽就是出車禍被交警攔了。
果然,五車連環追尾,當場就死了一個,其它受傷的被救護車拉走有沒有掛不知道,反正喜水站在山上看的時候,地上仰著一具蓋著白布。
之所以印象特深刻,是因為後來聽說車速太快又沒系安全帶,死的那個開車的上半身從車窗飛了出去,身下兩條腿卻被刹車卡住,沒跟著身子一起飛……
又過了幾天,那晚老頭去鎮上吃酒,喜水留在同學那玩遊戲機忘了時間,等被趕出來時已經快12點了,走在黑漆漆一個活人都看不見的公路旁,沒有月亮只有厚厚的雲,伸手不見五指。
關鍵還起風了,道路兩旁的黃橛子樹被陰風吹的嘩啦啦,可偏偏連衣角都沒帶起來,四周也是見了邪了,平日裡草窩裡的豆娘、蚰子歡叫的都禁了聲,感覺像走在一大片荒山野地裡。
喜水著急回家,遠遠的突然發現好像有個人站在路旁等車,問題是這大半夜的哪來的車?
最開始沒想太多,越走的近心裡毛楞起來……
不對啊,這人看著身架應該是個成年人,可遠遠望去怎麽這麽矮呢?而且穿著的是白襯衣,隱隱約約胸口是紅色的呢?瞅著也不像是領帶啊。
回家的路就一條,喜水心裡“砰砰”跳的像打起了鼓點,硬著頭皮往前走。
等車的是個男的,白襯衣胸口前絳紅一片,腦袋垂著雙臂耷拉,矮著身子就像跪在地上,關鍵是如果是一般人這黑漆抹黑的見有人走過來肯定要看上兩眼,可這男的卻連頭都沒抬一下。
喜水緊張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匆匆瞥了幾眼恨不得長雙翅膀飛過去,雖然隔著條大馬路但經過時就感覺好像掉進了數九寒天的冰河裡,周身的暖氣都被吸跑了似的。
這還不算完,就在喜水幾乎是用“竄”的越過時,視線眼角余光竟然發現那男的竟然動了!
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被盯上的活物似的,那男的沒有腿身子竟然憑空扭了過來,手也抬了起來,不是一隻而是一雙,舉在半空中間隔了個圓圈,像是握著方向盤……又像是在招呼喜水過去……
“嗷”的一聲,屁滾尿流。
從那以後,如果要問喜水這世界有沒有“鬼”,他的答案絕對是肯定的!
小巴車行駛了差不多三個多小時,晚上10點終於開進一大片加工區,盡管已經往“大”了想,可在廠區裡又足足開了10分鍾才停下時還是超乎了想象,何止是大,簡直是巨大。
更沒想到的是來打工的人山人海,從火車站、汽車站、客運站接來的打工仔們人挨著人,頭連著頭。
好多個身膀臂圓的舉著棍子“維持”秩序,更有拿著大喇叭的在講解今晚到的注意事項,比過春節趕集還熱鬧。
喜水稀裡糊塗的被人潮推進一個隊列裡,打頭是個戴著眼鏡的拿著喇叭清點人頭,每點夠20個卯就被趕走,很快輪到自己,也是數夠20被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往一棟閃著燈光的樓下去。
一卷鋪蓋、一個水壺外加一張進廠須知,像牲口一樣塞進一間屋子,一共十張上下鋪,房子才刷過漆,聞著還有股汽油味。
半個小時洗漱,23點準時熄燈,等躺在硬板床上頭頂的燈“刷”的一下熄滅時,喜水還有點沒回過神的感覺,這一天過的。
大家來自五湖四海,互相熟悉後吹起牛來,只聽走廊上吼了一聲:“再聽見有說話聲,馬上滾蛋!”閑聊聲一下子全消停了,這是來打工還是坐牢?